第48章 甜
裴原低咒一聲,不想理他, 貼著寶寧靠在床柱上, 欲要更進一步。
邱明山愈發著急地拍門:“原兒, 我知道你在裏麵, 怎麽不回話?”
“將軍叫你呢。”寶寧推了推裴原胸前,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肯定有重要的事, 你快去。”
她酒勁上來了不少,臉頰開始發燙, 呼出的氣裏甜蜜中帶著酒香。
裴原咬牙,手掌戀戀不舍地在寶寧鑽進衣擺處,在細膩肉上狠狠攥了把,又咬她的腮一口, 披了件外衣往外走。
寶寧看著他背影, 暗道一聲好險。
她與裴原習慣了摟抱和偶爾的親吻,但對這種更深一步的接觸, 說不上抗拒, 到底是緊張的。
而且剛才裴原弄疼她了。
寶寧腦子裏糊裏糊塗想著東西, 腹中飽飽,又有點酒意上頭的困倦, 坐在床上發一會呆, 不多時就睡了過去。
最後一個念頭是:裴原還沒給她洗腳腳呢?她還生氣,明日不能就這樣放過他。
……
裴原輕輕帶上門,他裏頭就穿了件白色中衣, 有些褶皺,還有水漬,是喂寶寧酒時灑下來染髒的,黑色外套鬆垮搭在肩上,眼中有淡淡情欲未散。
裴原揉了揉眉頭,啞聲問:“什麽事?”
“你,你剛才去牢裏,斬了周江成的右手?”邱明山在原地亂轉,並沒注意到裴原的異常,他“唉”地錘了門柱一下,“你怎麽也不和我商量商量?”
“就這事也值得你跑一趟?”裴原冷笑一聲,“他瘋癲顛地衝我夫人跑過去,要嚇她時,與你商量了嗎?”
“他好歹是個統帥!怎麽能隨便就這麽,這麽給處罰了,原兒,你做事過於狠決殘忍了,怎可這樣不計後果!”
邱明山哀歎一聲,“你母親那樣柔和的性子,半點沒顯現給你……”他說一半,意識到說錯了,頓時住嘴,抬頭望向裴原神情。
他笑意果真褪去了,變成冷漠的樣子。
邱明山想解釋:“我不是說你不好……”
裴原盯著他的眼,眼中有失望和怨恨,一字一句衝他道:“你對她做出那樣不敬的事,怎麽還好意思提起她,在她兒子的麵前?”
邱明山眼裏一閃而過的愧疚,他張口,還想說什麽,被裴原擋回去。
“周江成本就不堪重用,他練兵尚可但有勇無謀,張飛一樣的角色,用他為帥定會出大事,虎符一事便可見一斑。將軍,你十年前叱吒風雲,怎麽現在竟戀舊如此,懦弱不堪?周江成早就該死了,何況我沒有取他的命,隻是砍了他碰我夫人的那隻手而已。”
邱明山啞口無言,兩人在門口僵持一會,裴原轉身:“沒別的事就回去睡吧。”
邱明山急道:“你怎麽就不能和我好好說幾句話?”
“不能。”裴原目光掃過去,厭煩道,“你壞我好事。”
邱明山這才注意到他衣衫不整,身上若有若無的酒氣,他尷尬了,往後退一步:“我……”
裴原沒等他說完,在他麵前甩上門,進了屋子。
……
門口一聲巨響,寶寧眉頭皺皺,驚醒一瞬,她翻了個身,看裴原正走過來。
他先是去櫃子旁邊,像是要取什麽東西,見她動作後換了個方向,走來坐在她身邊:“吵醒你了?”
“嗯。”寶寧含糊著答應一聲,她頭暈了,手腕蓋在眼前擋光,有些撒嬌樣子,“我要睡覺。”
裴原走過去把燈吹熄了,摸著黑取了個小匣子在手裏,又坐在她身邊。
他鼓搗那個小匣子,鎖扣嘩啦啦的響,但是又不肯打開,寶寧掀開眼皮看他的表情,裴原好像很嚴肅的樣子。
恍惚中寶寧想起來,當時在小院子裏,第一次見到邱明山後,裴原也將這個小匣子拿了出來,坐在炕上看了半天。
那裏頭好像有他的秘密。
寶寧哼哼唧唧地出聲:“你幹什麽呢?”
裴原停住手,把匣子放在一邊,換成趴在寶寧身上的姿勢,拇指在她臉上撫摸搓弄:“寧寧,和我說說話吧。”
寶寧覺得癢,又覺得他煩,扯過被子蓋住頭,聲音悶悶:“明個兒再說,我要睡覺。”
裴原扒下她的被子,手指戳她柔軟的腮部:“你是不是醉了?”
“你好煩呀。”寶寧聲調軟軟的,她抗拒地推開裴原的臉,“你若睡不著,去院裏轉,別擾我。”
裴原沉默好半晌,寶寧本以為他要睡了,他忽的又將臉湊過來,貼附在她耳邊,低聲問:“如果你知道了我到底是怎麽樣的一個人,還會不會繼續陪著我?”
寶寧聽不清,嗯啊地應付著。
“我殺過人,很多,好的殺過,壞的也殺過。你是不是都不知道?”
裴原繼續道:“其實那會我說出去取菜,是騙你的,我中途還去了趟別的地方,我斬了周江成的一隻手。他現在還沒死,但很快就會死了,我想好了他的死法,把他扔到亂葬崗喂狗好不好?”
“就像是和馮永嘉差不多的死法,馮永嘉,你還記得他嗎,我把他手腳都綁了起來,扔到了荒墳堆裏。他應該會將自己嚇死了吧,若不然就是被狼或狗吃了。我不覺得他可憐,他該死,但你應該會可憐他吧?”
“還有徐廣,他從腰那裏變成了兩半,趁他還沒死的時候,我一把火將他給燒了。”
裴原聲音很小,想讓她聽見,又不想讓她聽見。
在他緩慢的語調裏,寶寧睡著了,呼吸很平穩,裴原觀察著她胸口的起伏,笑了下,放下心。
心底裏,他其實還是不想讓寶寧知道的。
他這樣的人,很難不收獲到旁人厭惡的目光,瘋子、閻羅、惡鬼轉世,裴原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稱呼,但他害怕寶寧也這樣看他。
裴原想起那天晚上,周江成倒在地上後,他將劍擲出去劃破周江成脖子時,寶寧的恐慌。她應該會害怕這樣的他。
可又不想一直這樣偽裝。
裴原的食指纏繞著寶寧的頭發,低語:“我是個殘忍的人嗎?”
“我母親死了,在我還沒能力保護她的時候。”裴原親吻寶寧的臉頰,“我不能再看著這樣的事發生,所以,任何妄想傷害我珍貴東西的人,我都得先他們一步,殺掉他們,並且用最痛苦的方式,讓他們受到懲罰。”
“這世界本就是人善被人欺,做錯事就該付出代價的,強者才是能決定生死的那個人。”
“寶寧,如果有一天你發現,外頭那些傳言都是真的,我手上沾滿了鮮血,我是個瘋子,我根本不是你所期待的那樣溫柔和善的人,別覺得我做的那些事惡心……別走。”
裴原輕輕啃咬她耳垂:“我說過的,永遠不會傷害你。
他自言自語說了這麽多,寶寧安穩地睡著,隻有一隻半睡不睡的羊和一隻醒著的狗在聽。
裴原覺得自己挺好笑的,少女懷春般的矯情,根本不像他。
但有時候情緒就是來得莫名其妙,壓抑著的淡淡恐慌被點燃也就是一瞬間。他本就不是個正常人,他偏激執著,對善惡感到麻木,對生死也看淡,他有時好,有時壞,渾身都流著惡心的血液,即便沒殘廢,也注定是個活在深淵裏的人。
現在他想出來了。
……
第二天早上,寶寧醒得晚,她果真是滴酒沾不得的,起來後仍覺得昏沉沉,也可能是昨晚沒太睡好。
裴原喋喋不休了小半宿,她一個字沒聽清,好不容易睡了,攪得她夢裏都是一群和尚在嗚啦啦地念經。
天色大亮,陽光透過薄薄窗紙灑進來,照在臉上,很柔和的光暈。阿黃已經吃飽飯,撅著屁股在她脖子處拱來拱去。
寶寧手下意識往旁邊身,去摸裴原的位置,驚覺已經冷了,他走了多時。
寶寧心頭一跳,忙坐了起來,神情委屈不解。他昨日還說得好好的,這幾天都沒事,好好陪她,一轉眼又說話不算話,不知跑哪裏去了。
一股甜膩的奶香傳過來,阿黃率先聞見味兒,仰起脖子往外瞧,小羊在門口咩咩地叫,那是它的吃食。
寶寧疑惑地下床,扒著門柱往外看,瞧見裴原寬厚的背影,他搬了個凳子在門口,背對著她的方向,懷裏是那隻小羊,動作很僵硬地喂奶。
劉嬤嬤在一旁小聲道:“四皇子,四皇子您慢點,別傷了它的舌頭。”
“怎麽那麽嬌氣。”裴原不耐煩,“你去廚房取個油漏子過來,塞嘴裏,一碗奶往裏一倒不就得了。”
“哎喲,使不得使不得。”劉嬤嬤連連擺手,“沒滿月的小羊崽呢,況且還生著病,怎麽能用那種喂鴨子的辦法。”
裴原道:“這麽一勺勺的,得喂到什麽時候去。”
“一刻鍾就喂完了,夫人一直都是這麽喂的。”劉嬤嬤小心哄奉他,“四皇子您耐心些,待會夫人看見了也高興不是。”
裴原“嗯”了聲,拍拍小羊的臉:“來張嘴,再來一口。”
寶寧沒忍住笑出聲,阿黃“汪”地叫了一聲,衝出去到裴原麵前,兩爪子扒著他膝蓋,腦袋高高揚起,也要吃。
裴原讓劉嬤嬤將它抱走,懷裏攔著小羊轉了個身,看向寶寧,下巴微微揚起,有些嫌棄:“看你給我派的好活計,大早上飯也沒吃,還得先喂這個小畜生。”
寶寧半張臉藏在床簾子後頭,衝他笑:“你看它多可愛呀。”
裴原低頭,手指搔搔小羊耳朵:“也就那樣吧。”
他又抬頭:“沒你可愛。”
寶寧笑得更高興。劉嬤嬤還沒見過他們這樣光明正大調情樣子,羞的老臉一紅,趕緊退下去。
“別傻樂了,趕緊出來洗臉梳頭發。”裴原衝她挑一側眉毛,“吃了飯帶你出去玩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