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異域星空的守望者 38 回家
38 回家
南丁格爾號抵達逃亡艦隊后，很快將密涅瓦號的船員們轉移到了逃亡艦隊旗艦「蓋亞」號上，同時蓋亞號也是地球決策者們所搭乘的飛船。
和守望者號一樣，蓋亞號擁有人造重力，不必像密涅瓦號那樣利用自轉產生離心重力。這讓在密涅瓦號失去重力半年多的成員們可以重新安穩地行走。
例行公事般地迎接后，20位空間站成員被帶到醫務室進行體檢，然後分別被帶至20間單人房間，以供休息和居住。當然，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樣分配是為後面的審問創造有利條件。
米勒本以為審問過程會搞得緊張嚴肅，但由於密涅瓦號已經墜入蟲洞，且所有成員的體檢結果都顯示沒有出現N粒子，這樣的狀況多少讓某些決策者大失所望——但也不會有什麼實質損失。最終，單獨審問變成了一對一的日常聊天，由於大部分成員對密涅瓦號上發生的狀況了解基本一致，再加上高潔、瑞安、希爾卡在之前早已做好應對準備，所以從他們口中幾乎沒有得到任何有價值的情報。不過，就算真的發現證詞中的漏洞，也無法挽回已經失去的N粒子，所以這種毫無意義的「審問」只進行了一次就結束了。
由於最終結果已經明朗，決策者們的立場開始趨同，內部的分裂也悄無聲息地褪去了。隨著逃亡艦隊上的決策者重新凝聚起來，地球上的次級決策階層與和平2號上的分裂派聲音驟然減弱，很快就銷聲匿跡了。
正如米勒所言：他們成功維護住了這「虛假的和平」。
……
進入11月，原密涅瓦號成員終於享受到一次久違的大餐款待：瑞安終於喝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可口可樂，高潔和來自亞洲的同伴能夠分配到完整的北京烤鴨套餐，曾經讓米勒百般珍惜的伏特加和雪茄在這裡甚至能做到人手一份……蓋亞號上提供的豐富菜肴和飲品讓吃慣了壓縮補給品的成員們產生了極大的反差感，在享用美食的時候心裡有著說不出的不自在。
在密涅瓦號成員抵達逃亡艦隊之前，和平2號火星軌道空間站上的成員就完成了人員輪換，他們提早一步登上了蓋亞號，由於被分配到的活動區域不同，和平2號成員與密涅瓦號成員一直沒有碰面。傳言說和平2號上有人曾聯繫米勒利用N粒子發動叛亂，在檢查通訊記錄后也被確認為虛假消息，當然也因為密涅瓦號墜入蟲洞而失去了另外的證據。
還在地球上的次級領導者們在決策者登上逃亡艦隊后一直兢兢業業地維持著社會秩序的正常運作，不得不說他們的成果還是令人滿意的，他們利用宣傳、娛樂和社會福利穩住了躁動的民眾情緒，也有利用替身來讓許久沒有露面的決策者回到公眾視野來破除各種謠言……在他們的妥善處理下，人們的生活一如既往，沒有再發生任何公共危機事件。
11月4日，逃亡艦隊調轉方向，正式開啟了返回地球之旅。蓋亞號上的大部分乘客——包括決策者和兩艘空間站的成員，以及其他工作人員相繼進入冬眠艙，來熬過接下來三個多月的旅程。
——
從接收到一個來自遙遠星球的信號，到蟲洞出現；
從「大和解時代」的人類自救，到「Meet me at the gate」的神秘約定；
從「騾子計劃」的秘密執行，到密涅瓦號空間站的建成；
從N星人意識的如約而至，到「群星計劃」的制訂，再到Nt艦隊的入侵逐步逼近……
從守望者號穿過蟲洞，到第一份控制指令傳輸過來；
從逃亡艦隊的出發，到密涅瓦號上的叛亂；
從守望者號的自毀，到密涅瓦號收到奇迹一般的信息；
從地球觀測站、逃亡艦隊、和平2號、受到碎片衝擊的密涅瓦號……到彈弓0號，人類做好了迎擊末日的準備；
曾經那些對於絕對力量的絕望、不可能完成的攔截、無法破解的無敵艦隊……
直到三顆爆炸光球宣告不可一世的Nt艦隊徹底被消滅，人類在這場持續超過半個世紀的地外危機中取得了勝利……
不過，還是有令人擔憂的部分——那就是更加神秘的N星人文明。他們到底在哪裡？是否還存在著？他們幫助人類的真正目的是否真的如他們所說那樣？……目前為止，這些問題都沒能獲得解答。對於這個知曉地球方位的異星文明，人類確實應該保持高度的警惕，但我們也相信：Nt艦隊的覆滅也很好地提醒了他們——
人類，仍然擁有無限可能。
……
公元2105年2月16日，蓋亞號上的冬眠者陸續蘇醒過來，隨後得知了令他們欣喜的消息：三天後蓋亞號就會到達地球。實際上，地球已經出現在蓋亞號的視野當中了¬——漆黑幕布中一顆十分明亮的星星。
離開母星超過七年時間密涅瓦號成員們，歷經重重艱難險阻，終於可以回到闊別已久的家鄉，與家人團聚了。但有五名成員永遠無法回來，這也成為米勒、高潔等人內心中一個永遠的遺憾。
蓋亞號上，隨處可見正在興奮討論回家后做什麼的人們。同時在飛船中，還穿梭著一隊西裝革履、看起來就像高級秘書的文員，他們是聯合國太空指揮部的工作人員。
這些工作人員找到了高潔，此時她正和希爾卡、瑞安閑聊。
「找我有什麼事嗎？」高潔在看到對方出示的名片后問道。
工作人員的態度十分友好：「是的，需要您簽署一份文件……哦，還有那邊的兩位朋友，也需要您們來簽署。」工作人員對瑞安和希爾卡說，同時分別遞給他們三人一份文件，題頭是《保密協議》。「希望各位在上面簽字，履行好上面的義務。」
三人快速瀏覽《保密協議》，其大致內容是要求對簽署者對在密涅瓦號上發生的一切進行保密，包括N星人及其科技（包括N粒子）、Nt艦隊的入侵、群星計劃、地球防衛計劃、逃亡艦隊等內容都不能泄露出去，否則造成的不良後果由泄露人負責。
其實大家都懂，這份保密協議最終保護的是拋棄人民、臨陣脫逃的決策者們，所以不簽署肯定是不可能的。高潔沒有絲毫猶豫就在上面簽了字，她曾經受過丈夫孩子的生命受到威脅的痛苦，自然就沒必要再把他們置身於危險之中。在高潔帶頭下，瑞安和希爾卡也毫無怨言地簽字了。
工作人員滿意地回收了三份協議，還特別囑咐他們到達地球后要嚴格遵守協議上的內容，因為輿論和宣媒肯定是不會站在他們這邊的。
工作人員繼續說：「還有件事，明天下午3點，在本區域的會議室將舉辦這次對抗Nt艦隊的表彰儀式，屆時很多領導人都會出席……哦，這次活動不受協議的限制。」
「會發勳章的對嗎？」希爾卡問。
「是的，將頒發給各位代表航天方面最高榮譽的勳章。但是……」
「但是由於行動是要保密的，所以勳章在頒發后還要收回去。」瑞安接過話說。
工作人員點點頭。
是啊，世界還是那個世界，我們仍舊熟悉。
「哦對了！還請兩位賞臉在上面簽名。」工作人員笑盈盈地說，將簽名本送到瑞安面前索要簽名，後者十分瀟洒地簽字——畢竟這也是他早已習慣的工作。
「謝謝！」工作人員接過簽名本，又遞到高潔面前，「還有您，高女士。」
這讓高潔有些受寵若驚：「我也是名人嗎？」
「當然了！」工作人員毫不掩飾自己的欽佩之情，「要不是因為保密協議，您提出的群星計劃將是人類歷史上最宏大的太空開發工程，而且還拯救了人類文明，高女士的名字足以載入史冊！」
「您過獎了。」聽到如此褒獎，高潔也有些不好意思。簽完字，工作人員心滿意足地收回簽名本。
「您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名氣有多大，高女士。」工作人員說，「在之前，我們甚至給您起了一個無比霸道的綽號，來表達對您的敬佩。」
「是什麼綽號？」高潔不禁好奇地問，得到的回答是——「文明毀滅者。」
高潔的意識瞬間恍惚起來，她最不願意聽到的、最不願意回想到的一股腦湧上心頭，衝擊著大腦的神經……等她恢復過來，工作人員已經在和她握手道別了。
「文明毀滅者？哼……原來我是文明毀滅者……」高潔的內心中不斷自嘲，她的表情逐漸僵硬，眼神中彷彿失去了什麼，嘴唇沒有了血色——
沒有錯，她確實是文明的毀滅者。
希爾卡發現了高潔的異樣，立刻上前安撫：「高，不要在意他說的什麼綽號，群星計劃拯救了人類文明，值得你去這樣做！」
幾乎是一瞬間，高潔又恢復成原本的樣子，回應希爾卡的安慰：「別擔心，我不會在意，對於已經發生得事情，我不會後悔。」說罷，她告別兩人，往自己的艙室走去。
「希望她沒事。」希爾卡自言自語道。
瑞安在旁邊補充說：「她不在意是不可能的，不過別擔心，她還有時間、還有家人，會沖淡這一切的。」
……
很快就到了第二天下午的表彰儀式，各國領導人到場均到場參加——在不久前，他們還因對待N粒子的立場不同而黨同伐異，現在卻又一起到場，表現出團結的一面。
是啊，世界還是那個世界，我們很難不熟悉。
領導人們為原密涅瓦號空間站的成員們頒發了最高榮譽勳章，同時為沒能返回的五位成員追授勳章和烈士稱號——不論是戶田芽子的泄密，還是呂西安等人的叛變，一律既往不咎。這一決定多少讓成員們、尤其是米勒的內心得到了安慰。
果不其然，勳章在頒發后又被回收上去，即使很多人還未看清勳章的樣子。不過他們並不在意，相比勳章，即將返回地球、回到家人身邊才是他們真正想要的。
「如果愛聽掌聲的話，我們乾脆去馬戲團了。」米勒難得幽默一次。
儀式很快結束，領導人們陸續離場，會議室中只剩下20名原密涅瓦號的成員，這應該是他們在到達地球前最後一次聚首，沒有人主動離開，與並肩合作奮鬥近十年之久的同伴道別，這個過程是艱難的。
米勒本想利用現場的話筒發表最後的演講，但他覺得這樣做未免會把氣氛搞得太凝重了，於是他讓瑞安接過話筒，希望他能夠用歌聲來活躍現場的氣氛。瑞安挑選了一首十分應景的老歌：《鄉村路帶我回家》（《Take Me Home，Country Roads》）
……
那裡的生命年代久遠，比樹齡更古老，
比群山年輕，像暖風一樣慢慢生長。
……
所有人不知不覺地跟著哼了起來，甚至無師自通地唱起了這首膾炙人口的歌曲。
坐在後面的希爾卡望著前面窗邊高潔的背影，內心也是百感交集，她知道那個所謂「文明毀滅者」的綽號刺傷了高潔的內心，但這也是不折不扣的事實：她創造了無數文明，也毀滅了無數文明，她的群星計劃殘忍無比，卻在最後一刻拯救了人類文明，這其中的是非功過，又有誰說得清楚呢？再直白一些說，她的所作所為也只是想要保證自己家人的安全啊！
時間會沖淡一切，時間會證明一切，時間自有公斷。
……
鄉村路，帶我回家，
到我生長的地方，
西弗吉尼亞，山巒母親，
鄉村路，帶我回家！
……
不知誰大聲喊道：「地球！快看是地球！」
幾乎所有人都涌到了窗邊，在漆黑的宇宙布景上，是夜空下閃爍著五彩繽紛的地球，圓形的輪廓若隱若現，猶如燈塔引導著他們返回家鄉。
音樂還在繼續，歌聲還在繼續，地球越來越近了，家——就在眼前。
希爾卡再次看向高潔，她只是微微側頭，望向窗外——這讓希爾卡內心不禁好奇：高潔究竟是以怎樣的心情去尋找著地球上的萬家燈火呢？
……
鄉村路，帶我回家。
鄉村路，帶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