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群星計劃 14 刀是我磨的，但拿刀者卻不是我
14 刀是我磨的，但拿刀者卻不是我
在Nt艦隊相對地球的方向上，存在著一個早已被發現卻又長期被忽略的「超級地球」GJ357d（發現日期為2019-7-31），位於長蛇座，距離地球約31光年。雖然此後很長一段時間內的觀察還無法確認它到底是不是N星人文明的發源地，但它周邊數光年內的一些星球逐步被證實發生未明原因的消失與碎裂，就如同發生戰爭一樣，儘管如此，也不能就此做出斷言。
但現在，討論這顆「超級地球」根本就是浪費時間，因為五年後的Nt艦隊入侵，已是迫在眉睫。
2099年11月20日零點時分，Nt艦隊入侵被證實的消息由地球發到了密涅瓦號空間站上，它將於一個小時後到達空間站。同一時間，一個緊急的電視會議正在召開，參會者是世界各個航天強國的首腦。
這場會議的內容是絕密的，但我們能從會議過後的幾個重要計劃的布置上窺探出一些端倪：聯合國太空指揮部下令製造適配密涅瓦號空間站的太空推進裝置、二十個額外新增的大型（完整、配套）生活艙、相應數量補給存儲艙，上述模塊要求在一至兩年內全部完工，並在接下來的兩年內安裝在空間站上；監控社交媒體上關於「逃亡」「末日」「災難」「外星人」等辭彙及相關主題的輿論動向，必要時採取限制、屏蔽、禁止、管控等方式，避免引發公眾疑心、輿論氛圍和群體事件；密涅瓦號傳來的一切信息都需要經過嚴格審核，任何泄露消息的組織或個人都將被嚴密控制或直接執行必要程序（你懂的）；研發並完善人類胚胎體外培育技術，允許在絕密狀態下進行基因編輯（上述領域從技術上早已攻克，且一直在秘密實驗）……這些計劃大多也是在絕密中執行的，種種跡象可以推測出會議的內容應該是確定了「人類逃亡計劃」，逃亡方式即利用密涅瓦號空間站穿過蟲洞，向那邊的世界殖民，利用人造胚胎大規模培育繁衍人類（保證基因多樣性），以達到加速殖民過程。或者「智械殖民」——不依靠人力，全部依靠人工智慧機械完成人類胚胎的出生、培育和初步教育，從而讓人類能夠在無人工操作的情況下在相當廣泛的星域範圍內完成殖民。
由此可確定地球統治階層決定奉行逃亡主義了嗎？答案是否定的。因為另一項非常重要的計劃也在幾天後開始實施，並且由各軍事強國聯合主導，完全由軍方人員負責，被命名為「地球主動防衛計劃」。這個項目意圖打造二至五個大型航天器，每個航天器至少裝載二十枚精確制導的核導彈，發射至Nt艦隊到地球的航線上守株待兔，在Nt艦隊接近時（主動）發射核導彈進行迎面直擊，即使核彈在宇宙級別的戰鬥中實用價值不高，但直接命中還是會造成巨大傷害的，尤其是Nt艦隊的體型長度只有500米左右，就算它真的「無敵」，能迫使它偏離航向，延誤它到達地球的時間也是符合地球利益的。對於目前的軍方來說，這項計劃的可行性不是問題，但必要性還是引發了軍方內部的爭議，尤其是「人類逃亡計劃」的目的更加明顯后，是否還要擠占出相應的資源來實施這個「地球主動防衛計劃」？為此，高層人士進行了若干次激烈的辯論。
但所有人心知肚明，大家關心的根本不是「必要性」，而是當「人類逃亡計劃」實施的時候，自己是不是能夠逃亡的那個人。
對於這個古老的問題，我們不在這裡拓展探討，只需知道「地球主動防衛計劃」最終還是實施了——哪怕只是一些決策者為求得心裡安慰或撫平對立者而做出的妥協。
在人類決策者制定的計劃即將開始如火如荼地進行時，尚不知曉任何信息與真相的70億人仍在過著屬於自己平靜的日常生活——這當然是決策者希望的。但這樣平靜的狀態，隨著互聯網上一篇文章的飛速流傳，徹底被打破了。
11月27日，也就是密涅瓦號傳回信息、絕密首腦會議召開的一周后，一篇名為《密涅瓦號發現外星人入侵》的文章出現在網路上，被世界各地的網友轉發到各大論壇和網站，一時成為網路輿論的焦點，還吸引了廣大媒體的注意。文章敘述了25名空間站成員進駐密涅瓦號后的一系列研究活動，還包括和外星文明接觸，並了解到外星艦隊即將入侵地球的信息。文章篇幅不長，卻對外星文明的狀況有詳細描述，乍一看好像是信筆胡謅，但細一讀卻又不像是腦洞大開的胡言亂語，其邏輯的嚴密性和內容的完整性令每一個讀者咋舌，一時間統治了各大網路特搜辭彙的榜首位置——但這都不是這篇文章最恐怖的地方。
《密涅瓦號發現外星人入侵》中對外星文明的描述，以及對空間站成員與外星文明接觸的描寫，雖沒有使用「N星人」「N粒子」等真實名稱，卻完全符合密涅瓦號空間站上所發生的一切——也就是這篇文章完整揭秘了密涅瓦號成員與N星人意識接觸的全部過程！
當文章在互聯網上引起軒然大波時，決策者們瞬間意識到來自密涅瓦號空間站的信息已經被泄露了，立即命令相關人員查明是哪裡走漏了風聲。排查工作幾乎是還沒開始就結束了，由於接收密涅瓦號空間站通訊信息的地球通訊處使用相對獨立密封的區域網絡，被駭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米勒等人進駐空間站后發回的信息中，只有一封電子郵件發送到外面——就是高潔寫給家人的那封。
很快，一些知名學者專家開始就網路上的言論展開「闢謠」、「解析」、「論證」和「反駁」，媒體輪番播放（經過剪輯的）「密涅瓦號空間站」上成員生活、工作的視頻錄像，公布（一看就知道是偽造的）空間站與地球的聯絡記錄，以撫平網路上的驚濤駭浪。另一方面，幾名空間站成員的親屬已經被秘密監視，只要有一點兒風吹草動，這些親屬的命運就隨時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當然，方法、過程和結局都是「你懂的」。
同一時間，一封寫給米勒的電子郵件也發往密涅瓦號……
——
在經歷了難得的幾天平靜后，高潔從噩夢中驚醒：她夢到在地球上的丈夫和孩子正受到一群秘密特工的監視，這群穿著酷似MIB（黑衣人）的秘密特工正在等待最終命令，他們褲管里的消音手槍時隱時現。在不遠處，丈夫和孩子渾然不知身邊正有一群充滿敵意的人潛伏著，還在悠然自得。而這時，秘密特工掏出了手槍……
「快跑！……快！」高潔驚叫著從夢中驚醒。
意識到這是夢的高潔，緩緩地搖了搖頭，才發現自己已是滿頭大汗，她想要起身去整理一下妝容，卻聽到艙門外急促敲門聲（由於太急沒用門鈴）和同樣急促的呼叫聲：「高！快開門！」是個女性的聲音，高潔依稀記得這個聲音屬於那個來自巴西的女醫務員。
「這就來。」高潔迅速打開艙門，但隨即發生的讓她驚愕失措：黑洞洞的槍口貼在眼前，即刻抵住她的額頭，冷冰冰的觸感彷彿要讓她體內的血液凝固凍結。
若不是走廊兩側那些同樣驚愕和失措的目光，高潔差點兒僥倖地認為這是一場演習，此時，她的後腦勺被巴西「醫務員」拿槍頂著，只得按照她的命令前進——很快就來到了指令長室。
女「醫務員」用槍口指了指指令長室的艙門：「Entre！」（葡萄牙語「進去」）
高潔照辦，進入艙室后，女「醫務員」示意高潔坐在辦公桌旁的椅子上。米勒的辦公桌上非常整潔，與粗獷豪放的俄羅斯人性格不太一樣……但此時高潔無暇考慮這些，「醫務員」繼續拿槍指著她，並將兩樣東西甩到辦公桌上——高潔的PDA和翻譯耳機。
「為什麼泄密？」高潔在戴上翻譯耳機后聽到「醫務員」如此問道。
「我什麼時候泄密？怎麼泄？向誰泄密？」高潔停止身體，冷靜地反問出三個問題，雖然冰冷的槍確實讓她內心有些害怕，但既然對方選擇在這裡盤問自己，也側面說明暫時還缺乏所謂「泄密」的證據。
「少廢話！」巴西人有些急躁地吼，「地球現在一團混亂，不都是因為你發的信息嗎？」
這樣一說，高潔多少明白髮生了什麼，她自信自己沒有泄露關於N星人的信息，沖對方把手一攤：「我發的信息是寫給親人的問候，沒有泄密的內容——要不然你打開我的PDA，我解開密碼。」說著，高潔拿起自己的PDA打開到電子郵件的界面，對方並沒有阻攔，「看，這裡沒有任何能夠泄密的信息。」
高潔本以為這會平息「醫務員」的情緒，但絲毫沒有讓她的怒火消退：「那照片又是怎麼回事？！」她再次提高聲調吼道。
「照片？」高潔有些困惑。
「別裝蒜！」巴西人毫不客氣地警告，然後用槍口戳高潔的頭，卻被她頑強地頂回來。
高潔立刻查看自己的PDA，在主界面上發現了4個圖片文件，依次打開查看，分別是空間站成員進駐當天的全體合影和三張空間站成員們的生活照，不論從哪裡看也看不出泄密的內容，但有一點可以確認：這些照片都不是用高潔的PDA拍攝的。
「這些照片不是我拍的。」高潔解釋說。
「不是你還有誰？！這是你的PDA！」巴西「醫務員」根本不聽解釋，但她的問題高潔也無法回答。
高潔只能搖頭予以否認，把PDA放回桌子上——就在這時，屏幕暗淡下來，很快會進入鎖屏模式。巴西人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用非常審慎的語氣追問道：「除了你之外，有其他人知道這台PDA的密碼嗎？」
「戶田芽子！」高潔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即使不是無意識說出來，她也會如實回答。
「醫務員」聽到戶田芽子這個名字時愣了一下，然後立刻抬頭喊道：「AI！通知指令長！戶田芽子有重大嫌疑！」她隨即把槍口壓低，不再指著高潔，「看來你需要在這裡呆上一段時間，等那邊調查完畢。」
「調查什麼？」高潔故作鎮定地問，以掩蓋她因突如其來的變化導致的不知所措，不過「醫務員」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把頭扭向另一邊，看來她已經放鬆了對高潔的警惕。
見對方不理不睬，高潔緩緩低下頭思忖：「戶田芽子？難道真的是她？但——
「——只靠幾張照片是如何泄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