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跨越霧與山與海的奇緣 34 柳林風聲
34 柳林風聲
（嗯……這個梗有些太明顯了）
「可蘭在酒館那邊，沒有回莊園去。」帕瑞特背著行李說，然後露出愧疚的表情。
麥洛和艾琳也拿好各自的行囊，跟著帕瑞特向酒館走去，他們毫不理會帕瑞特的內疚和歉意，反而覺得他十分搞笑。
「現在就要出發啊？我們剛來這裡還不到一天。」麥洛說，「不過也是，從這裡到半途島說什麼也要再用一兩個月，早點兒出發也好，事不宜遲。」
艾琳很實際：「希望能坐上穩點兒的船……啊，那是可蘭。」她指著酒館旁的身影說，「我們也得快點兒，在宵禁之前還要趕到港口呢。」
三人走近才發現，可蘭的身邊還有四個人——都是白髮蒼蒼的老人，兩男兩女，他們與可蘭正在交談著什麼。
「……那就到河岸鎮，那裡有我們的船，可以借給你。」一名老者對可蘭說。
可蘭行禮表示感謝：「太好了，感謝您們提供的建議和幫助。」
「哪裡哪裡，咱們都是老交情了，你還能想著我們，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呢！哈哈哈哈……」女性老者說著，聲音十分開朗。
「啊，他們來了。」可蘭朝麥洛一行人招手，「我來介紹一下，他們就是我的朋友——麥洛•恩特可曼、艾琳•阿卡依、帕瑞特•謝瓦利埃，都是值得信賴的人。」
「看來你又拓展了交際面啊！」另一名老者用沙啞的聲音說。
可蘭轉向麥洛等人，「那我來介紹一下這四位長者……」她又轉向四人，低聲問：「名字？還是……」
「綽號！」女性老者果斷說。
「哎，那我來介紹：這幾位分別是『河鼠』、『青蛙』、『鼴鼠』、『獾』。」（前面兩個是男性，後面兩個是女性，不必特意去記）
「您們好！」艾琳禮貌地行禮，麥洛和帕瑞特也鞠躬。
「好了，不必多禮，你們要趕時間的對吧，就讓我們準備開始吧。」獾說道。
麥洛三人面面面相覷，他們不知道要「開始」什麼，但又怕多問顯得失禮，便沒有說話，開始用眼神詢問可蘭，不過後者沒有回應。
「來，你們站到我們中間來。」青蛙招手示意，四名老者分別站開，麥洛等人還有可蘭站在其中。
「你們三個不要說話，不要驚訝，站穩就好。」可蘭說，三人同時點頭。
河鼠深吸一口氣，用嚴肅、沙啞的聲音說：「要開始了，不要亂動！」四名老者站立不動，緊閉雙眼，嘴裡開始默念什麼。一開始沒有任何動靜，但很快，麥洛感覺到自己的汗毛開始被什麼吸住似的，他看向四周，四名老者圍起來的地方開始出現淡淡的藍光，然後，藍光開始慢慢捲成一個螺旋，圍繞在眾人身邊，螺旋不斷擴大，慢慢地罩住了眾人。麥洛又看向其他三人，艾琳、帕瑞特都是一臉驚訝，看著這不可思議的震撼一幕——最後，螺旋完全罩住了他們，彷彿又變成了隧道，隧道的盡頭髮出白色的亮光。突然，一股力量將眾人推向亮光，或者說將亮光推向眾人，這下，所有人都籠罩在白光之中……
待白光消散，麥洛才發現，周圍已經不是科梅特城的街道，而是一片綠意盎然的樹林，更神奇的是，太陽還在天上，只是臨近夕陽西下。
「這是傳送魔法對吧？」艾琳詢問可蘭。
「哎，是我拜託這四位老友來到科梅特，幫助咱們縮短旅途的。」可蘭答道。
大家還記得，可蘭在告別艾倫船長前交給他一封信，當時船長還抱怨「又是給那四個怪異的老傢伙」，其實就是給四位老者送信，讓他們趕到科梅特公國與可蘭匯合。
「為什麼他們的傳送魔法是這個樣子？」麥洛問，可蘭剛想回答，艾琳卻搶著說道：「我知道：『如果是幾個魔法師同時施法的話，法陣是一點兒一點兒出現的，但一個人用融合魔法就不一樣了。』這是我聽風鈴說的。」艾琳記得很清楚，風鈴正是根據這一點才開始懷疑賽維亞的。
麥洛恍然大悟：「哦，我想起來了，是你剛剛來到風行鎮的時候。」
帕瑞特一頭霧水，接話說：「你們到底在說什麼……不過他們四個呢？」
可蘭指了指不遠處，只見四位老者面向一方矮矮的墓碑，像是在弔唁，青蛙慢慢地朝墓碑跪下，身旁的兩人也俯下身扶著他、安慰他。
夕陽西下，林子里安靜極了，只有微風拂過的聲音。可蘭輕聲說：「不要打擾他們，這是他們的故事，我們就靜靜離開吧。」然後拄著白色手杖向夕陽的方向走去。麥洛等人也許還有很多疑惑，但知道那四位老者和自己關係不大，只得跟著可蘭離開。
「他們四人都是德高望重的、優秀的魔法師，原來經常在一起行動，足跡遍布世界各地，做了很多好事。」可蘭好像在訴說一段悠久的歷史一樣，「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情……意料之外的事情……他們只得隱居起來，直到現在，很多人甚至以為他們早已去世……」
「可蘭！」一行人身後傳來女性老者的聲音，是鼴鼠，「你拿著這個，可蘭，是阿加莎長老讓我轉交給你的信。」
「謝謝你，鼴鼠。」可蘭感激地說，接過信，然後擁抱了她。
鼴鼠走遠后，可蘭把信塞到包袱中，「先趕路吧，天黑前我們要坐上船。」
「這是什麼地方？」艾琳問道。
「我看這裡很像是德拉貢帝國南部的森林，真的很像！」帕瑞特推測說。
可蘭認可地說：「哎，帕瑞特說的沒錯，我們就是在你的祖國，黃金城所在的主島南部，馬上就要到河岸鎮了。」
帕瑞特說：「那不就是最南端了嗎……哦，我明白了！從那裡坐船去半途島，十天差不多就到了。」
帕瑞特這麼一說，麥洛和艾琳不禁佩服可蘭的計劃如此周密和巧妙，提前就已做好準備，借用四位老者共同施放傳送魔法的力量，極大地節省了趕路的時間。
「真是，可蘭總是有辦法。」麥洛學著艾倫船長的腔調說，「不過……為什麼這裡天還亮著？」問題剛一提出，換來的卻是艾琳和帕瑞特驚詫而又關愛的眼神，「我……我真不知道！」
之後的路上，艾琳給麥洛講明白什麼叫做「時差」。
太陽即將落山時，一行人到達了河岸鎮。這裡如同西克島小鎮的翻版，麥洛和艾琳都覺得非常熟悉。沒有逛街遊玩的閑暇，四人直奔碼頭，那裡停泊著一艘狹長的雙桅槳帆船，樣式極其古老。
「小心！」眼尖的艾琳對其他人說，「船上有武士！」果然，麥洛和帕瑞特也注意到，船上有幾名身著輕便布衣、腰佩武士刀的人在來回巡視。麥洛和艾琳再一次想起上次在德拉貢帝國被追捕的恐懼。
「不用擔心，」可蘭及時寬慰兩人，「這些武士聽命於我的這把刀。」
「「「刀？」」」艾琳、麥洛、帕瑞特同時發問，因為他們從未見到過可蘭是如何戰鬥的、使用什麼武器的，即使他們都知道她是排名第二的戰鬥法師。
在可蘭的帶領下，四人來到登船跳板處，一名武士攔住幾人去路，示意他們不要輕易靠近。可蘭見狀，舉起從不離手的白色手杖，輕輕念了一句咒語，法杖竟在一陣白色的光芒下變換成了一把武士刀！讓麥洛等人大為驚異。這把武士刀除了刀鞘是白色的，並無特別之處，但那名攔路的武士見到這把刀后，立刻單膝跪地行李，然後起身讓開跳板，示意幾人登船。
「這是我常用的武器，我的朋友們，但我不是她真正的主人。她真正的主人，就是剛才和我們道別的鼴鼠。」可蘭說完，又把武士刀變回了白色手杖，然後迅速登船，三人緊隨其後。看到高貴的武士對自己畢恭畢敬，艾琳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暢快！
麥洛一行人很快知道了這艘船的名字——水獺號，曾是一艘探險船，更有趣的是，這還是一艘罕見的畜力船！甲板下面的船艙中，有四匹馬專門負責為船槳提供動力，協助船隻加速航行。
船長出現迎接眾人，可蘭吩咐道：「船長，現在就開船，去半途島。」船長毫不懷疑立刻協調水手，武士們也留在船上幫忙，在太陽徹底落入海平面之前，水獺號就已經出港了。
當船上的油燈點亮時，可蘭在飯廳里小酌——對於他們四人來說，5月19日這一天太過漫長了，尤其是麥洛和艾琳，更是在夢中度過了充滿驚險與挑戰的十餘天時間，再次回到5月19日的他們仍然需要適應。
「啊，可蘭……」帕瑞特走近飯廳，看到可蘭在這裡，他有些意外，「你在這裡啊，那我……」他想轉身離開——
「不用拘束，我的朋友，正好來和我說說話。」可蘭招呼帕瑞特坐在一旁，這讓後者喜出望外，立刻坐在她旁邊。可蘭遞給帕瑞特一杯酒，他接過後想也沒想一飲而盡。
「哈哈，是好酒！」帕瑞特笑盈盈地說，「不愧是科梅特產的白葡萄酒，真香！」可蘭聽后，莞爾一笑，頭頸往後仰了一下，舒展著美麗的身材——八十多歲的年齡，可身體還是二十多歲的樣子，帕瑞特很講究禮儀，將視線別到一旁，他對可蘭是發自內心的尊重，而不是當初被誤解的盲目追求。
「帕瑞特•謝瓦利埃，」可蘭恢復端坐，「不是你的真名字吧？」帕瑞特略顯驚訝，卻又覺得在意料之中，目光下垂，點了點頭。
「果然還是瞞不過你們……」帕瑞特心服口服地說。
「艾倫船長沒有和我說，我只是猜到一些，」可蘭繼續說，「不妨和我說說吧，坦誠你的過往。請放心，我不會告訴麥洛他們，更不會說出去……就當是朋友之間分享從前的經歷。」
帕瑞特目光黯淡、神情嚴肅，綳了綳嘴，又深吸兩口氣，終於開始講述他的故事：
「我小時候住在德拉貢帝國一座不知名的離島上，由於遠離主島，那裡就成了法外之地，人們以主要盜竊過往貨船和走私為營生，我成年後也不例外，成了走私販子，那時也只是勉強維持生計，從沒想過做啥大事。
「後來我們被德拉貢海軍的人逮到，量刑的時候給判的死刑，本以為死定了，但海軍的人找我們商量：只要我們和他們合作，就不會處死我們，但需要保密。那時簡直沒得選擇，不同意就是死，雖然我家人早都沒了，沒啥牽挂，但我也怕死，趕快同意合作，一票人就這麼活了下來。
「海軍給了我們一艘船，讓我們假扮加斯特家族的船到處劫掠，而且說要把事情做絕、做得狠，唉……那時我也年輕，殺人越貨、辣手摧花，能幹的壞事一個不落，手上不知有多少條人命，但當時居然覺得這還不過癮！唉……我們的船也開始有了名氣，於是就盜用加斯特家族『渡鴉號』的名字繼續作惡，後來海軍的人以此為理由從加斯特家族那裡敲詐了不少錢，最猖獗的時候，我們甚至乘著冒牌的『渡鴉號』去他們港口上門要錢、搶貨，那時我與艾倫•加斯特見過幾次，所以在蒸汽船上的時候、包括之前在珍珠號上的時候，我都不敢和他對上眼，怕身份曝露……扯遠了，我們繼續在海上橫行霸道，海軍名義上通緝我們，背地裡卻是縱容……直到後來，還是出事了……
「我們襲擊了一艘奴隸走私船，船上沒什麼錢，卻關著三四百個庫洛人奴隸，他們手腳都綁著鐐銬，像牲口一樣被運輸到各地販賣，很多人都餓得只剩皮包骨頭……我們的人一看，有幾個立馬心軟了，說要釋放這些奴隸，因為我們也曾經是豬狗不如的下等人，看見這些奴隸如同看見自己。可船老大卻說：『把船沉掉，不留活口。』那可是三四百人吶！我們從沒有一次殺掉那麼多人，有的人猶豫了，後來更多的人猶豫了，他們反對船老大的做法，即使『做的絕、做得狠』，也要有良心……唉，這時候說良心，不免太假了吧？可船老大早就沒了底線，還拿刀威脅那些反對他的人，最後也不知道誰先動的手，我們就開始相互打起來了，混亂中我就記得當時船上全是火，那些庫洛人戴著鐐銬沒法跑，在火中哭著、喊著、嚎叫著……那聲音，我一輩子都忘不了……後來我們的船也著了火，兩艘船都沉到海底，即使這樣，我還是能聽到各種慘叫聲從海底傳來，只是更加沉悶……
「幸運的是我扒在一塊木板上，漂到了一個小島上，被當成遇到海難的船員救了起來，而救我的是一群庫洛人……那一刻，我真為自己做過的壞事感到悔恨……我丟下其他的倖存者，逃離了德拉貢，隱姓埋名跑到奧貝謀生。到巨靈鬧事兒的時候，我應徵入伍，後來就在風行鎮遇到了麥洛他們……唉，這就是我的故事，我知道我的罪惡太多了，得不到寬恕的……所以……」
帕瑞特咬了咬嘴唇，說不下去了。
可蘭再次遞過一杯酒，帕瑞特接過，卻久久沒有喝下，眼睛里閃爍著淚光，最後把酒放回桌子上，掩面而泣。
「我記得你說過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心裡會很平靜，」可蘭緩緩說道，「你以後就跟著我，我正好需要一個幫手兼保鏢。」
帕瑞特有些意外，趕忙擦乾眼淚：「真的……可以？」
「哎，真的。但如果以後有機會遇到艾倫船長，你要親自向他謝罪。」
「……我會的。」帕瑞特稍稍猶豫，但還是肯定地說。
「另外一點，」可蘭繼續說，「在這個世界上，我只愛我的丈夫，你明白吧？」
「我明白，就和之前一樣。」這次，他回答得很果斷。
可蘭很欣慰，在同一天中，又一個罪惡之人坦誠了自己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