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跨越霧與山與海的奇緣 22 現實與藝術
22 現實與藝術
5月15日中午，兩組人終於重聚在一起，登上了去往科梅特公國的貨船，上面還載著可蘭心心念念的兩匹寶馬。前一天過的也是平淡無奇，麥洛和艾琳也沒有遊覽太多的地方。但可蘭這邊卻對帕瑞特的看法有了改觀，因為帕瑞特只是像護衛一樣遠遠地跟隨她，並不惹事，而且極其注意自己的形象，當可蘭造訪較為清靜或高雅的場所時，帕瑞特就會在附近消遣時間，完全不添麻煩，而且態度是極其誠懇的，這讓可蘭對他更加刮目相看。
貨船要出港了，帕瑞特負責將行李搬入船艙，其他三人在船尾閑聊。
「那你們看舞台劇的時候怎麼樣呢？」艾琳笑盈盈地問。
「像別人一樣普普通通地看，沒有什麼不自在。他坐在我身旁時很安靜，即使有些情節讓觀眾哄堂大笑，帕瑞特也表現得十分有禮數。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他：我們的關係不可能更進一步，他似乎也不尋求有什麼進展，這樣的狀態看來也很和諧。」
「帕瑞特和我說只要待在你身旁，他就感到十分安心。」麥洛說，「其實我也有這種感覺，可蘭在身旁就感覺十分安全。」
「我也這樣覺得，從第一次見面時就是這樣。」艾琳也認可。
「哎，沒那麼了不起，能得到朋友們的信任，還是非常感謝。」可蘭謙遜地說，她遙望著逐漸遠去的亞歷士城港口，忽然面露驚喜，「你們快看那裡——」
麥洛和艾琳一同望向港口，才發現在港口的另一端，停泊著一艘巨大的帆船，猶如海上堡壘一般，「珍珠號！」兩人認出了這艘曾載著他們逃出德拉貢海軍三層包圍圈的豪華客船，「沒想到又見到它了。咱們就是在這船上認識的，可蘭。」
「哎，說來也真是有緣分，讓我們這些有著大致相同目標的人聚在了一起。」
「不過『珍珠號』怎麼漆成了藍灰色啊？看起來就不那麼漂亮了。」艾琳提醒道，幾人定睛一看，果然珍珠號船身一半以上變了色。
恰好一名水手經過，告訴眾人原因：「海軍徵用了她，所以要重新上色。聽說斯普萊特帝國在瘋狂備戰，這邊也要做好戰爭準備。」聽到水手的解釋，幾人的心頭蒙上了一層陰霾。
「我以為和平會持續很久。」麥洛說，但隨即做了個手勢，示意這個話題不要繼續了。
再次坐上船后，海上交通日夜兼程的優勢就體現出來了，預計最多五天之後，就會到達科梅特公國，而原計劃這趟旅程至少需要一個月。船是沿著淺海航行的，速度快同時又非常平穩，艾琳沒有難受的反應，不過還是需要在艙房裡躺著休息，避免暈船。啟程第二天早上，可蘭打算到貨倉查看兩匹好馬，正巧碰上麥洛，於是兩人一同去。
「艾琳呢，不用陪她嗎？」
「讓她多睡一會兒吧，正好有些事情想和你說。」
貨倉里，可蘭親手喂馬，兩匹馬吃著高檔飼料，精神飽滿，時不時輕聲「咴咴」嘶叫。「這貨倉好像個馬廄，」麥洛說，「我剛入伍的時候，就負責看管馬廄，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他的目光落在貨倉牆壁上一個小小的四角窗口上，久久沒有挪移，而身體卻輕輕地顫抖。
「你看起來有些緊張？」可蘭已經喂完了馬，察覺到他正在出神。
「啊，有些不好的回憶，過去很久了。」麥洛回過神來，搪塞過去，「我想和你說下艾琳手裡那兩把槍的事情……」隨後，麥洛將兩天前在萊德槍炮工坊的見聞說了，提到了斯普萊特的技術來自於「未來」的猜想，也說了說艾琳對此的看法。
可蘭聽完，並沒有什麼出乎意料的反應：「技術的發展我並不了解，但我知道斯普萊特帝國的技術非常先進，蒸汽船就是最好的證明。但僅憑技術大幅領先就認為是來自未來，還是太武斷了，況且目前沒有穿越時間的魔法，更沒有證據。在歷史上，很多技術的研發都來源於一些偶然的現象、錯誤甚至是事故，它們也沒有遵守循序漸進的規律。我很贊同艾琳的觀點，巨靈危機促使斯普萊特完成了技術上的飛越，是完全有可能的，就好像先進的武器被繳獲后，通過研究進行仿造。」
可蘭的回答有理有據，麥洛點點頭，沒有再說下去。短暫的沉默后，可蘭忽然問道：「我聽帕瑞特說他把《樹梢上的女孩兒》入場券給了你和艾琳，你們去看了嗎？」
「啊，去看了。那個故事好像……」麥洛的回答有些遲疑。
可蘭微笑著點了點頭，面容十分安詳。「恐怕你們也猜到了，那就是我的故事……」
這一天稍晚的時候，可蘭將自己的故事講給了三位朋友聽：
「藝術的創作往往要虛化一些現實的內容，比如卡爾•杜特維德並非是籍籍無名的學者，他身上有奧貝帝國皇室的血統，不過沒有繼承權。在今天的奧貝帝國，仍能夠找到杜特維德家族的人，但與卡爾和我都沒有關係了。第一次見到卡爾時，我十五歲，和小說里一樣，站在樹上看星星，那棵樹也如小說中記述是在一處小山丘上。卡爾不是風度翩翩的青年，那時他都快五十歲了，比我的父母還要大。也許是共同的愛好，也許是一見鍾情……我們相愛了。雖然一開始他只想成為我的義父，讓我隨他的姓氏，但在我的堅持下，我們還是結婚了——不同於小說中，求婚的那個其實是我。我的父母思想開化，完全支持女兒的心愿，而卡爾也願意留在我家，他之前沒結過婚，沒什麼拖累的。和小說中一樣，我們過著平靜、幸福的生活，也多虧他苦心鑽研，我們一同看到了那顆彗星和獨一無二的星空，我相信至今為止，仍沒有第三個人知道這顆彗星的觀測地點和時間間隔……後來呢，沒有瘟疫，只是他的年齡已過六十，加上長年累月研究的疲勞，他最後病倒了。在生命的最後一個月里，他向我坦白了很多：在我二十歲時，她就偷偷用魔法延緩了我的時間，大概每八年左右，我才會實際增長一歲；他還將那個菱形的木製配飾轉交給我，指引我以後要到絕境沙漠去尋找其中的秘密……當然現在我們都知道那是什麼了。卡爾和我，從相識到結婚再到他離世，一共只有十年多一點兒的時間，和他在一起的這十年，是我永生難忘的經歷。」
可蘭講完自己的故事，舒暢地呼出一口氣，如釋重負一般，露出慈祥的笑容。在她身旁，麥洛、艾琳還有帕瑞特，也都聽得入迷，面前的晚飯一點兒都沒有動，其他人早已吃完飯，飯廳內只剩下他們四人。
「那個……彗星……」艾琳猶豫地問，似乎是想確認一下。
可蘭微笑著說：「關於這個，是絕對要保密的，因為它只屬於卡爾和我。」艾琳點點頭，眼中露出一絲歉意。
麥洛大概也猜到，可蘭曾說過賽維亞•安塞森想從她那裡得知什麼，應該就是這顆彗星的信息了，也難怪可蘭不會透露。
帕瑞特一本正經地聽完，用十分崇敬的眼神盯著可蘭，眼睛里閃爍著淚光。他沒有說話，可能是完全被這個故事吸引住了。
三人都明白，這是可蘭的經歷，是她自己的故事。可蘭能夠親口對他們三人講出來，足見在她心中已認定他們是值得信賴的朋友，尤其是帕瑞特，他感到十分自豪。
5月19日黎明，海上的霧氣還未散去，一縷陽光已經照到了貨船的桅杆頂端，刺眼的光線弄醒了瞭望台上的水手，在模糊的霧氣中，隱約能夠看到連綿起伏的山脈和高聳入雲的山峰。
「科梅特公國到了。」
從地圖上就能看出來，奧貝帝國和科梅特公國的邊界就是一條巨大的山脈，山上覆蓋著厚厚的積雪，難以用常規方法通過。即使兩國只有一山之隔，也必須靠坐船才能到達。科梅特公國境內也有大片高原和丘陵地帶，而且那裡也都住著人，平原僅占國土面積的一半不到，用來種植農作物以滿足溫飽。
在船上望著遠處陸地上橫貫天際的山脈，可蘭介紹著：「七十多年前，奧貝帝國第二次攻打科梅特失敗，於是採取懷柔政策，轉而扶持科梅特的發展，並封其為公國，之後世代和平。由於是群山之國，礦產還是非常豐富的，大多礦藏開採后直接賣給奧貝帝國。也有很多人從事農業、畜牧業和漁業，畢竟地方小，每年的禁獵期和休漁期都比別的國家要長一些。雖然世界上最高的山峰不在這裡，但由於平均海拔非常高，科梅特就有了個童話一般的稱呼——」
「離星星最近的地方。」艾琳搶著回答。
「哎。朋友們，歡迎來到我的家鄉！」
為了借取綠龍傭兵所擁有的「號角咒語石」，眾人跨越了萬水千山，從西部大陸中間的絕境沙漠，輾轉至東部大陸一隅的群山之國，近一個月跋山涉水的旅程即將到達目的地。
但命運對他們的挑戰還遠遠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