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跨越霧與山與海的奇緣 2 頭上太陽曬，腳下水汽蒸

  2  頭上太陽曬，腳下水汽蒸

  （題目這個梗太老了，暴露年齡系列）

  狹小的房間里擺滿了一摞摞的書，並非隨意擺放，但房間的大部分都被佔據，只留下了一條窄窄的過道通向房門，若過道不是直的，真會讓人誤解這房間是不是被改造成了書籍的迷宮。

  陽光透過圓形的窗子照了進來，照在可蘭•杜特維德秀美的臉龐上，照在那副寬邊眼鏡上，在她身旁擱板上，擺放著那個木製菱形配飾——幾乎從不離身。房間緩緩地傾斜了一下，配飾向旁邊滑動一段距離，可蘭的手如同閃電一般迅速地將配飾扶好，並放回原位，繼續翻閱書籍。

  房間怎麼會傾斜呢？因為是在船上。

  正值中午，蒸汽船的甲板上沒有什麼人，由於進入恆溫海后陽光變得異常強烈，包括水手在內的大部分人都不願走出船艙。艾倫•加斯特船長悠閑自得地站在舵盤前，嚼著煙葉，偶爾轉轉舵盤。沒有海風，海水蒸發的水汽圍繞在他周圍，潮濕得很。

  「艾倫船長，」麥洛•恩特可曼走過來，他也是少有的留在甲板上的人，「之前太忙碌了，都沒來得及向您道謝……」

  「謝什麼，」船長爽快地說著，「我們又不是白乾活，子爵給的工錢夠我跑兩三趟生意的。就算不給，我也要回報可蘭對我們的救命之恩。『謝』這個字，還輪不到你來說呢！」說罷，他走到船舷處把嚼爛的煙葉吐到大海里，但又覺得不妥，便掏出一枚金幣彈入大海中。「再說，能有幸親自駕馭這蒸汽船，這在平時可是多少錢也換不來的，哈哈哈哈……」

  麥洛也跟著笑了笑，十分認可艾倫船長的話，即使是他，剛登上蒸汽船的時候也是被震撼住了：船體雖是木製，但船身外面包裹著一層鐵皮，能夠起到防火和加固的作用，這也是蒸汽船看起來呈黑色的原因；船的動力裝置是一台巨大的蒸汽機，被很好地安裝在一個巨大的艙室中，散熱功能完善，在高溫狀態下也十分安全，不會對周圍的木製船體造成影響——讓初次見到它的人印象深刻；即使有著蒸汽動力，也依然保留著傳統的風帆，三根桅杆在必要時能夠發揮作用，船帆結實而堅固；船上沒有武裝，但巨大的火炮射孔暴露了帝國最新式火炮的口徑，想必也是龐然大物……

  「恐怖的斯普萊特帝國，造出這麼個怪物！」艾倫船長感嘆說，「還記得咱們在巨龍之海看到的那艘黑船嗎？我覺得就算德拉貢海軍傾巢而出，也拿它沒辦法……幸虧當時有巨龍啊……」

  聽到「巨龍」這個詞，麥洛又看了看手中的地圖——風鈴說那是「巨龍」給她的。

  艾倫船長見麥洛沒反應，以為他也在回味當時在巨龍之海那驚心動魄的一幕，便不再說話。

  身後傳來腳步聲，兩人一起回頭看，魔法師夜雀走了過來，她醬紅色的皮膚在強烈的陽光下更加發紅髮涼，讓人不禁擔心她會不會中暑。

  「這天氣太熱了，上次經過這裡時沒覺得。」夜雀抱怨起天氣來，「還有水汽，弄得我又熱又潮的。」

  「你們上次是什麼時候經過這裡的？」艾倫船長詢問。

  「十月，從風行鎮到德拉貢。」

  「哈，你想想太陽的位置不就知道了。現在太陽正在我們頭上呢，你看看桅杆的影子，就那麼一點兒——」麥洛和夜雀一起看向桅杆的影子，其實他們只看自己的就行，果真如船長所說，證明太陽現在就正直射他們所在的海域。「十月就不一樣了，太陽在往南走，那時候還算恆溫海比較溫和的時候。」

  麥洛和夜雀都沒有注意過太陽的位置，他們用帶著敬意的目光看向艾倫船長。

  「哦，那個女孩兒怎麼樣了？」艾倫船長突然問夜雀。

  「還是暈船，早上吃了點東西，還能穩住。」夜雀回答，瞥了一眼麥洛，似乎是在責備。

  麥洛很識相，馬上說：「我這就去看看。」便到甲板下的艙室去了。

  艾倫船長饒有興緻地看著麥洛下去后，對夜雀說：「你也不用暗示他，他心裡自然想著。有的時候，過分的關心反而顯得虛假。我見過很多男孩子對戀人是百般呵護、溺愛有加，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掉了，結果呢？最後因為照顧得無微不至讓對方厭煩，或是養成一身壞習慣，都不歡而散。我倒是覺得麥洛這小子很會把握兩人的關係……」

  「沒想到船長還是個感情專家，一套一套的。」夜雀調侃道，用手扇了扇風，不過沒用。

  「呵，你們家那位不是沒跟著上船嗎？難道他就是不愛你？不關心你嗎？因為你們已經建立起了紮實的信任關係，也沒必要天天都膩在一起……你說對不對？」

  夜雀無言以對，她丈夫雪犬留在了風行鎮，一方面是協助子爵管理城鎮，另一方面正如船長所說，夫妻二人的相互關心早已是潛移默化、潤物無聲了。

  「還有幾天到目的地？」夜雀轉移話題。

  「咱們是4月5日出發的，今天是10日……快的話還剩一天，最多不過兩三天了。」

  「這船還真快。」夜雀也不禁感慨，之前聯合號花了七天左右才到達恆溫海，這船隻用了不到五天。「對了，這船有名字嗎？」

  艾倫船長臉色一沉：「你還真問對了，我讓手下找遍了這艘船的每個地方，都沒有發現她的名字，可能是試驗型船隻的緣故……不過，我發現舵盤上有個編號，06。」

  「那這是第六艘蒸汽船？」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我在意的是最前面的『0』——這種怪物，造幾艘就能輕鬆稱霸世界，有必要造十艘以上嗎？這要花多少錢？斯普萊特帝國想要做什麼？」艾倫船長皺著眉頭說。

  麥洛到了夜雀示意他要去的房間門口，輕輕地敲門。

  「什麼人？」房間里傳來虛弱的回應。

  「我，你好點沒？」

  「嗯……進來吧，門沒鎖。」

  麥洛推門進入的時候，艾琳•阿卡依正躺在床上，她伸手把床邊的木桶合上蓋子。她臉色煞白，嘴唇也沒有血色，無力地睜著眼，用眼神示意麥洛：你看，我難受得下不來。由於太熱，她沒有蓋被，上身的便服也更換成短袖的樣式，小臂的肌膚一覽無餘。

  即使見到麥洛進來，艾琳的面容也未顯得更加精神，身體也沒有多餘的動作，只是放鬆地躺著。「沒想到我又暈船，給你們添麻煩了。」

  麥洛搖搖頭，示意她不要說話，自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關切地拉起艾琳的手，靜靜地凝視著她美麗的臉龐。

  「明天，最遲後天，咱們就到了。」麥洛輕聲鼓勵著艾琳。艾琳也眨眼、微笑回應著，聽到即將到達目的地，她的心情也轉好不少。「你知道嗎？可蘭把她的房間都快變成圖書館了，水手們都嚇怕了，以為她會把船上的人都變成書。」麥洛的話著實逗笑了艾琳，她笑得微微顫動身體，精神也顯得好了一些……麥洛又講了幾件有趣的事情，艾琳聽著聽著便打起了瞌睡。由於暈船，少女已經有段時間沒有好好休息了，在麥洛的陪伴和照顧下，她終於順利入睡。從費恩船長那裡獲得的手銃已經無法引起她的興趣，蒸汽船上也沒有火器（本來期待有火炮……），可蘭給的童話書也沒能拯救艾琳的胃，她最終還是被暈船擊倒了。

  艾琳已熟睡，麥洛輕輕放下她的手，躡手躡腳地離開艙室。

  麥洛沒有回到上層甲板，而是來到了可蘭的艙房，敲門進入后，映入他眼帘的就是那一摞摞堆在地板上的書籍。雖已不是第一次，但每次看到這樣的場景還是讓人頗為震撼（頭疼？）的。

  「可蘭，船長說明天或後天咱們就到目的地，這些書要不要收拾一下？」

  埋在書堆里的可蘭抬起頭，摘下寬邊眼鏡，凝視麥洛片刻后，將手邊的書放入那個魔法口袋中，傳送回亞歷士城圖書館。

  「我來幫你……」麥洛開口，但被可蘭的手勢打斷，她拿起眼前的一本書，連封皮都沒看就遞給麥洛。

  「麥洛，你來看一下這本書。」

  穿過書堆迷宮，麥洛接過書，書名是《裂陽興衰》，作者是可蘭•杜特維德。看到作者的名字，麥洛沒有吃驚或好奇的反應，反倒覺得這理所應當——可蘭曾稱自己是「業餘作家」，有幾部作品正常不過。

  「翻到折角的那頁。」可蘭提示說，麥洛照做。翻書的時候比較費勁，因為潮濕，部分書頁近乎黏上了。

  他艱難地翻到有折角的位置：「黑門之役？」

  「哎（ai↘，下同），這就是風鈴的信中所描述的那場戰役，你正好也了解一下。」可蘭說完，隨即又補充了一句「那上面的文字都是依據史料和民間書信推測的，基本可信。」對於自己的著作，可蘭的考據和介紹都相當嚴謹。（可蘭用「哎」發音：ai↘表示肯定，這是她的口癖）

  麥洛花了一段時間把內容讀完，可蘭則耐心地等待著。

  一絲海風難得地吹進房間，給悶熱的空氣帶來涼爽，很難想象如果乘坐費恩船長的聯合號或者艾倫船長的魅力星光號來到這裡將會是怎樣一種煎熬。

  「風鈴的信上沒有這麼詳細的描述，對於這場戰役只有幾句話，」麥洛讀完后說，「可這本書里提到決戰當天出現了巨龍……」

  「哎，這也是我無意間從德拉貢那邊得到的信息，來源還是可信的，邏輯上也說得通。」

  「也對，畢竟在黑門之役中防守方佔盡劣勢，最終的勝利交代得太過草率，或乾脆不提……難道真的是巨龍協助？不會這就是巨龍之海中的那條吧？」

  「不，不是巨龍之海的那條，而是另一條。」可蘭毫不猶豫地否定，「那麼，我大膽推測一下——

  「風鈴，就是黑門之役決戰當天的那條巨龍。」

  蒸汽船乘風破浪，繼續向目的地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