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勸導
31 勸導
夜色籠罩著風行鎮，原本熱鬧的夜市也早已毫無生氣。穿過冷清的街道，可蘭帶著麥洛回到圖書館，在做了一個「不要出太大聲」的手勢后，可蘭打開了門，兩人一起進去。
艾琳在長凳上睡熟，身體隨著呼吸微微地起伏。可蘭點起油燈，照亮了半個房間，對身後的麥洛說：「我還要繼續查閱，看看有沒有什麼歷史信息對目前的情況有幫助。」她指了指艾琳，「至於你，就好好陪伴在她身邊吧。」可蘭的聲音很輕，但還是一字一頓地說著，好引起麥洛重視，讓他儘力挽回這段感情。
沒有肯定和否定，麥洛悄無聲息地來到艾琳跟前，跪在長凳前，輕輕地給艾琳把薄被蓋好。艾琳的面容隨著進入睡眠已經舒展不少，油燈的光灑在她的臉上，閃爍出兩道淚痕，猶如鍍金一般，反射著令人痛心的光澤。
可蘭再次戴上大大的寬邊眼鏡，緩緩地翻閱著，時不時瞥一眼艾琳和麥洛這邊。麥洛溫柔地撫摸艾琳的手，試圖讓她感受到自己的關愛——即使剛剛給了她心靈上的傷害。不知是不是有所感覺，艾琳翻了個身，將手抽了回去，背向麥洛繼續睡著。
「如果我做錯了什麼，希望你能原諒我，不論是過去、今天還是往後……」麥洛輕聲低吟著，他希望這話能傳到艾琳的內心，以彌補自己的過錯。
良久，東面的地平線上已經浮現淡淡的白光，天要亮了。可蘭還在翻閱各類書籍，而麥洛依然保持著跪地的姿勢陪伴在熟睡的艾琳身邊。察覺到時近黎明的麥洛起身來到可蘭的書桌旁邊，他也見識到了曾經身為圖書管理員的可蘭從那個神奇口袋中已經掏出將近五六摞書籍，疊在一起要有兩層樓高。
「你不困嗎？這樣熬夜翻書。」麥洛關切地問。
「哎，我的身體由於受時間魔法的影響，對於饑渴、睡眠的感受和常人不一樣，毫無規律可言，有時一連幾天不吃不喝不睡覺也不會覺得難受。就連身體生長的速度也被減緩了，這幾十年間，我的身體好像只衰老了幾歲而已。」可蘭摘下眼鏡，放下手中的書，準備要稍微休息一下。
「這樣你就有足夠長的時間去做想做的事情了，你的人生也會很有意義。」麥洛感慨道，一想到自己可能會在不久后逝去，他有感而發。
可蘭苦笑著搖搖頭，似乎並不認可麥洛的話，「你看，麥洛，」可蘭指了指窗外，「一會兒太陽就會升起，人們起床來到大街上，開始一天的生活，每天吃飯、工作、睡覺……看似周而復始，卻是生命的運轉和成長，哪怕連續幾天都在做相同的工作，人們的生命也是在不斷成長與更新。」可蘭嘆了口氣接著說，「可是現在，整個世界都在不停運轉，而我卻被迫減速，無法和其他人一樣同步，甚至無法讓出空間給新生的孩童……這種感覺，你可能無法明白。」
麥洛聽完稍稍楞了一下，很快又露出不置可否的微笑。
可蘭看穿了麥洛的想法，接著說：「你可能在想『我不想死』或者『我想活得更久』，這種想法誠然沒有問題，但萬源之神創造了生命，就必須要為她設置一個終點，否則一切無法回歸到萬物本源，那新的事物又如何誕生呢？就像河流一樣，不斷流淌最終匯入海洋，這樣才能讓新流下的水繼續流淌，如果無法匯入大海，堆積在河流中，早晚會沒過河岸，變成災厄……我曾無數次地想過，如果我當初能夠阻止我丈夫為我施加時間魔法該有多好，那我就早已跟隨著他的腳步，和他一同匯入大海。」
麥洛愣住了，他想到了一個人。
見對方沒有反應，怕是自己言重了，可蘭連忙說：「抱歉，我不該說這麼沉重的話題……」
「不不，」麥洛趕忙解釋，他怕可蘭誤解，「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
我們都清楚，麥洛想到的就是風鈴——這個將自己的時間鎖死的人，她又是如何熬過這幾百年時間的呢？
「可蘭，永遠的活著，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可蘭閉上了眼睛，輕聲回答：「湮滅（可理解為地獄）。」
太陽升起，天已全亮。艾琳困難地支撐起自己，揉了揉疲憊的眼睛，試圖了解自己目前的狀況。由於入睡前太過悲傷，在可蘭咒語的安撫下，她勉強入睡，醒來後有一種不知今夕是何夕的難受感。
明媚的陽光穿過圖書館的窗戶，照亮了書架和上面的書籍，也照亮了可蘭的書桌，還有書桌旁邊的「書牆」。艾琳看到那面一人高的「書牆」，有一種不可名狀的陌生和好奇，她甚至起身上前要去摸一摸……
「哎呀，小艾琳醒了啊。」可蘭關切的聲音從「書牆」另一側傳來，由於太過突然，艾琳伸出的手很快縮了回去，可蘭也從「書牆」后現身，並同時摘掉了那副大寬邊眼鏡。
「昨晚……這個……不在吧？」艾琳迷迷糊糊地問，她昨晚睡覺前不記得有這麼個奇怪的「書牆」。
可蘭踮起腳尖將手中的書落在最高處，「我一直在翻閱，不知不覺摞成這樣，麻煩的是還要一本一本放回口袋去。」可蘭說的時候顯得很輕鬆，看來她不是第一次這樣查閱資料，而且對這樣的工作已經是駕輕就熟了。
「早飯時間已經過了，」可蘭繞著「書牆」踱了兩步，彷彿還在尋找有沒有遺漏什麼蛛絲馬跡，「你餓嗎？肯不肯賞臉和我一同共進早餐？」
艾琳雖談不上飢腸轆轆，但目前身體和精神的狀況確實需要補充能量，便答應了。
兩人沒有返回要塞飯廳，而是在鎮上找了個餐館隨便吃了點什麼。「感覺好點兒了嗎？」可蘭關懷備至地詢問。
艾琳苦笑了一下，訴說著內心中的痛還未完全消去。
「讀作幸福，寫作苦澀。」可蘭又一次說出了她對戀愛的解讀，「夫妻在一起生活還經常吵架呢，何況你們還需好好磨合。人在世界上的時間太長了，想要找到合適的歸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該放手時不要猶豫不決。」
「嗯，謝謝你，可蘭，不過我的心裡還是有他的……」艾琳明白可蘭想說什麼，她不想放棄這段感情。
「哎，其實他心裡也有你，你肯定知道這一點。」可蘭點了點頭說，「你昨天睡著后，他曾在你的身邊陪伴你，直到黎明才離開……只不過在目前的情形下，你們都被無法預測的未來所困擾，內心中滿是迷茫、不知所措、甚至有極端想法……」
「我該怎麼辦？可蘭。」艾琳焦急地吐露心聲，得知麥洛守候自己一夜后，她也覺得自己昨晚太過分了。
「哎，我無法做具體的指導，只能提出建議：目前還是先解決眼前的『沙靈危機』，那是你們感情發生矛盾的源頭，你們兩個都需要冷靜下來，戀人間的冷戰、對抗是沒有任何好處的。好好地陪伴、默默地支持，就是你能夠做的。哪怕兩人互不理睬，也不要做相互傷害的事情，感情嘛，就是相互的、也總是相互的。」可蘭的勸導，讓艾琳茅塞頓開，她的臉上顯出一絲希望，內心多了一份豁達，在自己「敢愛敢恨」、「不計後果」的行事風格出現錯誤后，她終於可以彌補一些傷痕了。
「可蘭，有幸遇到你……真是太好了……」艾琳感激地說。
「傻孩子，沒必要道謝，如果真的愛，就要內心有所包容，更不要被自己的懷疑、猜忌所欺騙。」
兩人的談話繼續著，也許艾琳從未想到，可蘭的這些話語會為她之後的經歷產生多麼巨大的影響。
「我們的傻大個兒，也不要在那裡藏著了，」可蘭起身，朝餐館門外喊道，「快出來吧，我早就看到你了。」
艾琳趕忙看向門口，麥洛忽然現身了，面容帶著愧疚的神色，頭上纏著繃帶，但總體來看精神還是不錯的——這也讓艾琳鬆了口氣，她生怕把麥洛砸出個好歹。
「我走了，」可蘭將錢留在餐桌上，優雅地踱著步子緩緩往外走，「不要忘記包容與信任……願你們今天過得愉快。」
可蘭離開了餐館，留下艾琳與麥洛，兩人相顧無言，但都含情脈脈地看著對方——也許昨晚的矛盾不可能這麼輕易化解，但這樣相互凝視還是讓兩人的感情有了迴旋的餘地。
「我們都需要靜下來……」「讓心平靜下來吧……」兩人幾乎同時脫口，微妙的巧合讓兩人苦笑了出來……
一夜未眠的可蘭回到圖書館，拿起了昨夜她翻閱眾多書籍后篩選出的有價值的信息：
……相傳在1220年到1230年間，絕境沙漠中有個無所不會、無所不教的學者，有意拜其為師的人不可計數，但能見到他的人少之又少……
「哎，雖然只是傳說，但是個可以查下去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