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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封神台

  「嗡~」

  銅鐘巨響。

  浩瀚鋒銳,無堅不摧的勁氣衝撞之中,天山神槍傳人羅北遲握著槍的獨臂,如今只剩下枯瘦的骨頭,冰冷慘白,依然緊緊握著長槍,和鍾離九相持。

  血肉早已化作冰塊層層剝落殆盡,還不斷的向身體蔓延,半個臂膀都可見白骨。

  從來不修體魄,也不修內息,只是揮槍刺出,以凡人之軀,日復一日的將心神寄於手中長槍,越過黃沙,穿過叢林,到達天山之頂,亦可摧山倒海,可與天地爭鋒。

  天山白頭,不退,不悔。

  肉身消散也不退,青絲白髮亦不悔。

  和天山傳人對陣,只是區區三招,鍾離九已經遍體鱗傷,鮮紅中帶者點點金光的鮮血從崩裂的身體中湧出,染紅衣衫,蜿蜒如溪,滴落如雨。

  懸浮在他指尖的三寸青山,是渾身精氣凝聚而成的不動如山,也在神槍勁氣的衝撞之下,遍布裂縫,眼看就要碎裂。

  兩個人打到此處,已經是兩敗俱傷的場面,再打下去,大約兩個人都活不下來。

  只是兩個神仆,就已經是如此的苦戰,那北方天神若是親臨,又會是何種局面?

  可能,是摧枯拉朽吧。

  即使兩人全力以赴,也絕非對手。

  「你,人生一世,可有不悔?」

  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心中嘆息的鐘離九看著面前半身已成白骨的老人,微微一笑,

  「如今想想,不後悔的事情,還真少。」

  道不同。

  天山武學和鍾離九的君臨境界,完全是兩種不同的道路。

  不過這個老人卻沒有橫加指責,反而輕輕點頭,收回了長槍。

  感知到羅北遲身上冰寒凌厲的勁氣漸漸消失,握著長槍的乾枯手掌背上,血肉剝落也沒能抹去那刻印在骨骼上的火焰印記閃爍間,化作溫和的氣息不斷修復著他即將破碎的身體。

  不明所以,鍾離九沒有散掉周身氣息,指尖將要破碎的三寸青山,不攻也不收,依然在緩緩旋轉著。

  轉過身去,遙遙望著西方天地盡頭,羅北遲握著長槍的手指逐漸收緊,眼中滿是戰意,卻不是對著鍾離九。

  「四十三歲那年,從山腰走到山巔,再也沒有見過家人,此為人生大憾,此後這二百多年,為了復仇,賣身為仆,從未後悔,如今滅族之仇未報,此身將死,最後這一槍,不該對著你。」

  鍾離九盯著他手背上那火焰印記,很明顯的感覺到,印記之中溫和醇厚的先天陽氣原本是在修復他的身體,可卻被他指引著,化作熊熊燃燒的熾熱火焰,全部湧向了他手中的長槍。

  如今看來,這枚印記,是北方天神贈予神仆的力量,可以化作先天陽氣修復身體,也可以化作熾熱勁氣,用來攻擊殺敵。

  還好,看來這一槍,不是對著自己。

  只交手不到一刻鐘,鍾離九對羅北遲的秉性了解的就一清二楚。

  乾脆直爽,憎惡分明,此人絕非惡人,如今身為神仆,與其是彎下了腰,倒不如說,是一份交換。

  二百年人生,去換取一個可能,一個復仇的可能。

  他的仇人,應該就在那遙遠的西方天空之中吧?

  「前輩長槍所指,是西方的,陰神?」

  羅北遲靜立虛空,手中長槍隨著熾熱烈火的溶入,也熊熊燃燒起來。

  冰寒還未散盡,隨即手握烈火,火熱相衝,本就重傷的身體再也堅持不做,清脆的碎裂聲中,寸寸崩裂。

  可是,羅北遲手臂動也不動,淡淡的說到,

  「與其探聽天地盡頭的秘密,倒不如好好回想人生,等一會見到了神主,說不定你我很快會再見。」

  話音剛落,羅北遲手中給長槍輕震,本就崩裂的身體再也堅持不住,轟然碎裂。

  那枝長槍,感受到他最後一刻的心意,凌空激射向西方天地盡頭。

  劃出一道火焰痕迹,恍若流星。 ……

  「轟!」

  海面炸開,浪花捲起直衝天際幾十丈,海浪中巨大的黑影倒飛而出,在半空之中一陣晃蕩,堪堪停住。

  西域大昭寺的魔山佛心,七八丈高的身軀之上,坑坑窪窪,遍布刀劍傷痕,粗壯如巨木的胳膊只剩下左臂,原本的右臂消失了蹤跡,空蕩蕩的肩膀處,好似被鯨魚巨鯊撕咬出來的傷口斑駁猙獰。

  頂在肩頭的九顆頭顱,現在只剩下四顆,盤坐在黝黑魔山胸口的達瑪尊者,依然低眉閉目,但高僧氣息已經不再,胸腹間滿是深可見骨的傷痕,右臂軟軟的垂在身側,額臉之上,鮮血淋漓滴落。

  這達瑪尊者和他體外的魔山是同心通體,魔山重傷,作為魔山之心的他也隨之重傷。

  大浪落下,海水激蕩翻騰許久,才漸漸平歇,魔山之中,達瑪尊者睜開眼睛,遙望遠處,兩道身影凝立天際,那一方天地,充斥著冰寒鋒利無堅不摧的決絕勁氣,看來也已經到了分出生死的時候。

  「竟能在天山白頭之下堅持這麼久,不愧是神主都在意的人物,隱衛鍾離九,不錯。」

  「你還是擔憂自己吧!」

  冷清的呵斥聲中,浪花分開,海水托著瀛洲仙宗宗主浮出水面。

  內江湖爭鬥,若是有境界之差,往往只在剎那之間,勝負即可見分曉,可同為君臨佛陀境的兩人切磋,打個幾日幾夜也是常事。

  不過所有的爭鬥,都以生死相拼為前提,那無論是何種境界,戰鬥往往在極短的時間結束。

  手中已經沒有了滅神戟,腰間的血色長弓也不見了蹤跡,嬴若洲鮫身魚尾之上,並不見絲毫傷痕,只是面色白中泛青,眼底布滿血絲。

  「以半身血脈為祭,只不過換來我魔身稍有傷損,有三昧真火在,這些小傷,本尊片刻即愈,你還是速速交出蜃樓,或可逃得一命。」

  高空之上,達瑪尊者淡淡的望著下方的嬴若洲,他額頂戒疤周圍的火焰印記明暗交替,好似灰燼餘火隨風明滅。

  一道道溫潤醇和氣息從頭頂灌溉佛身,肉眼可見,他身上的傷口迅速的癒合,體外魔山斷臂和脖頸之處,金鐵交擊聲響中,黑氣蔓延,兩三個呼吸間,又長出了一支新的臂膀和五顆碩大的頭顱。

  竭盡全力花費巨大代價才把魔山打成半殘,卻被一個小小的火焰印記轉瞬間修復,嬴若洲不怒反笑,她眼底血光閃過,緩緩飄到半空,輕蔑的看著正舞弄笨重臂膀的魔山,

  「你好像忘了,當年,死的可不是我。」

  當年,二百多年前,徐福的後人徐我意,身為神仆,入侵鮫人族玲瓏山,最終卻把這徐家僅有的血脈,留在了玲瓏山底。

  如霧血氣飄蕩而出,天地隨之黯淡,一輪明月當空,血霧在嬴若洲身後凝聚成一尾小小的鮫人,恭敬下拜。

  鮫人血祭。

  凌空虛指魔山胸口盤坐的達瑪尊者,嬴若洲周身密集的爆響聲中,血氣更加濃郁,一股滄桑的氣息隨著她冷清決絕的聲音響徹天地,

  「敕,封神台!」

  民間流傳著一則神話故事,遠古神靈沉寂於浩瀚的宇宙之中,無神靈守護,華夏大地妖魔盡出,霍亂蒼生,更有甚者,有九尾妖狐化作傾城美人,迷惑君王,君臣昏聵,蛇鼠一窩,使我華夏大地,如置銅爐。

  見堂堂人間界,妖魔橫生,民不聊生,有姜尚姜子牙輔助姬昌姬發父子,揭竿而起,討伐昏庸君王。

  又建封神台,遍封諸神,掌管人間秩序,君臣同心,天地一體,開創八百年太平天下。

  斑駁的青石從天而降,落在兩人之間的虛空之上,鏗然如鐵,方方正正的青石之上,一方圓台,遍布紫黑乾涸的血跡。

  蠻荒血腥的氣息鋪天蓋地席捲而來。

  「咚!咚咚!」

  沉重的牛皮戰鼓,鼓聲隆隆,似是邀戰。

  姜子牙的封神台,可不是走上去就能成神成仙。

  古語有言:封神台上肉身去,一點靈通化神仙。

  若想成神,首先就要脫去肉身的桎梏。

  捨去肉身,方可一念成神。

  所以封神台,又稱為捨身台,或是,殺生台。

  虛空中,嬴若洲嘴角紫黑血跡止不住的湧出,她身後那小小的血色鮫人好似也極為痛苦,跪伏在地。

  顆她卻不在意,濃重的血霧從身體內滾滾湧出,化作一柄丈長猩紅巨刃,懸在封神台上。

  刀刃之下,漆黑的裂縫如同電光,撕裂空間,蔓延不止。

  「禿驢,你不是想當神仙嗎?我現在就成全你。」

  對著達瑪尊者遙遙一禮,嬴若洲冷聲喝到,

  「請!」

  請,請臨封神台。

  鮫人言巫,天地敕令之下,道道漆黑鐵索橫空而出,纏繞住魔山龐大的身軀,拖拽著把他拉向封神台。

  達瑪尊者眉頭挑起,身外魔山隨即奮力的掙扎,強橫的蠻力透體而出,數道鐵鏈嘎吱聲中崩碎成塊。

  不過,一根鐵鏈斷掉,兩隻鐵鏈隨即憑空生出,又裹纏上來,幾番掙扎之後,已經被鐵鏈包裹掙了一團。

  魔山雖氣力通天,但也擋不住如此無盡的鐵索,眼看再用力也逃脫不出這鐵索陣,隨即不再掙扎,達瑪尊者雙手合十,結佛門獅子印。

  九顆碩大的頭顱瞪圓眼睛,緊閉的嘴巴陡然張開,大吼出生,聲音驚天洞底,直接炸碎一身鎖鏈。

  金黃純正的真氣隨著聲音從每個頭顱的血盆大口中噴涌而出,幻化成一隻金光燦爛的威武雄獅,不去管虛空中又生出來的叢叢鎖鏈,踏雲狂奔,直衝到嬴若洲身前一丈,一聲大吼,金光綻放。

  佛門,獅心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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