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尿遁
釋厄錄第五十六章尿遁「這是怎麼了?」
只是走了一個時辰不到,匆匆返回的海底的玲瓏山,一回來就看到嬴若洲盤坐在鐵鍋前,鍋內水花沸騰,片片巴掌大小的青綠海草隨著水花翻滾,清香四溢。
而鐵鍋的另外側,是一個大粽子。
一層層海帶把鐵凌霜包裹成圓圓的大粽子橫在地上,只露出一個頭顱,還被大把的海帶堵住了嘴巴。
任憑她雙目噴火,奮力的掙扎,平常動之轍斷的海帶此刻卻堅逾鋼索,沒有半點要斷裂的跡象。
夾起一片海帶,細細品嘗,嬴若洲瞥了眼在地上翻滾的大粽子,冷笑到,
「這醜丫頭纏的我心煩,打不過我還敢抽刀,我替你管教管教。」
把順手帶過來的幾大壇烈酒放在一旁,鍾離九輕笑到,
「這才一個時辰,羸宗主就用出了這種手端,要讓她跟著你十天半月,我看不把你氣的散功,也差不太多。」
習武之人練到高深處,若是管控不住自己的情緒心情,要麼走火入魔,要麼一身氣息不受控制的逸散,又稱散功。
散功之後,輕則功力盡散,如常人一般,重則筋脈盡廢,手無縛雞之力,只能纏綿病榻,苟延殘喘。
此言深得嬴若洲贊同,她翻撿著鍋內的水草海帶,不住點著頭,隨手揮動,一壇老酒漂到她身側,泥封盡去,酒香四溢。
沒有喝酒,只是細細的嗅著酒香,嬴若洲輕輕的嘆息到,
「本來我有三成把握她能下蜃樓,可現在我一點信心都沒有,你還是把她送回去吧,蜃樓用不了,只有九龍陣,棺是拖不成了,你若是還想合作,可以再來。」
皺著眉頭盯著嬴若洲,很清晰的感覺到她身上的失落感,鍾離九很是不解,剛要追問,嬴若洲抬手止住。
揮手橫掃,雙目噴火的大粽子打著轉向山下滾去,那隻大螃蟹幸災樂禍的跟著它,要去山下看看熱鬧。
山頂上只有兩個人,嬴若洲收回神通,淡淡的說到,
「她被你教導的很好,性格剛強,遇強愈強,內江湖年輕一代的少有人是她的對手,可是不行,蜃樓從來不需要強大。」
唯有強者,可佔據寶物。
千古不變的真理,這蜃樓倒是怪異,不需要強大?
「那嬴宗主是否可以解釋一下,這蜃樓到底有何神通,我也只能從古籍上看到一星半點的介紹,説蜃樓可煉精神,具體是何種神通手段,有何法可解,還請嬴宗主告知。」
「呵呵~」
抬頭看著鍾離九,嬴若洲冷笑不已,
「隱衛左統領,我很清楚你來瀛洲的目的,一是推我仙山,二就是蜃樓。仙山倒不倒,如今看來我不需要擔憂,可這蜃樓,是我鮫人族千萬年來的供奉的重寶,你若是想取走,要憑真本領。而且!」
長身而起,嬴若洲走到鍾離九面前,
「有些道理,不是你告訴了下面那個醜丫頭,她就可以領悟,知道和領悟,是兩種境界,你不會不知道吧?」
知其道和悟其道。
看似差之毫厘,實則是兩種千里之差的境界,一在皮毛,一在內心,從表面看不出來,可一旦交手,高下立判。
「她若是下了蜃樓,又找不到破解之道,無論如何是出不來的,你若是想讓她放膽一試,我不攔著。」
沉吟片刻,思索再三,鍾離九還是搖搖頭,此人說的不錯,臨陣磨槍,是取禍之道,看來這次要和蜃樓擦肩而過了。
九龍拖棺,蜃樓正是陣眼,若是掌控不了蜃樓,九龍拖棺陣威力只有不到三成。
「如果,讓她掌控九龍陣,我下蜃樓,這樣是否可以。」
「你也上不來,這一點,你們兩個有同樣的問題,不知道將來,你們能不能領悟。」
同樣的問題?
反思已身,我和這黃毛丫頭,有同樣的問題?
我們都不知道,反而被面前這個鮫人看了出來?
鍾離九不由得心生疑惑,難道她只是為了避免蜃樓落入外人之手,才故意找了個由頭?
一絲懷疑的目光剛升起,就被嬴若洲準確的抓住了,她冷笑到,
「小人之心。」
沒有理睬鍾離九面色尷尬,嬴若洲淡淡的說到,
「我們鮫人,自遠古開始,只是守護蜃樓,從來不會據為已有,可惜鮫人一生只能進蜃樓一次,我已經進過,不可再進,這幾百年,我尋遍大海,想找到其他的鮫人族群,卻連一個鮫人也沒有找到,我應該鮫人族最後一個了,若是有人能夠代替我,繼續守護蜃樓,我求之不得,為何還要橫加阻攔?」
鮫人族一直在海底艱難的生存,族群一直只有千人上下,悠悠千萬年過去,竟然凋零至此,只有面前這一個女鮫人。
確實是小人之心,鍾離九抱拳躬身,歉然到,
「是鍾離九修心不足,還請蓬萊宗主勿怪,既然如此,宗主稍等,我這就送她回去,片刻之後,會折返回來,沒有蜃樓,憑藉著九龍陣,鍾離九也不會放棄這一次機會。」
轉身向山下走去,玲瓏山尖,又空蕩下來,只有嬴若洲孤零零的站在懸崖邊,面對著一片星辰大海。 ……
玲瓏山底,大粽子一路滾到了這裡。
身邊叮叮輕響,那個大螃蟹得意的敲打著地面,在鐵凌霜面前張牙舞爪,十分欠砍。
「本來,我是想你最近進境不錯,你的性格也還行,以為讓你入蜃樓能有那麼一絲可能控制它,沒想到它不僅吃人,也有太多我不清楚的玄妙。」
蹲在在大粽子面前,看著粽子尖上鐵凌霜那被撞的青腫的額頭,還有那雙冒火的眼睛,鍾離九心頭失落消散,忍著不讓臉上露出笑意,開始了諄諄勸諫。
「你如果保證,不去找她的麻煩,我就解開你禁制,然後帶你去右統領船上。」
「嗚嗚!嗚嗚!」
怒氣填滿胸口,鐵凌霜瞪大那雙火眼,滿心的怒罵變成了不甘的嗚嗚聲。
「好吧,你既然要大鬧一場,我只能帶者現在的你過去,到時候被大家看到你這副樣子,那可不怪我。」
報仇重要,面子也重要!
鼻青臉腫的大粽子權衡再三,咬碎銀牙,把滿腔怒火藏在腳底板,眼中火氣也暫時收回,眯起鳳眼,對鍾離九狠狠的點頭。
氣息在指尖凝聚,鍾離九伸出手臂,虛點在包裹著鐵凌霜周身的海帶上,卻沒有一劃而下,反而不放心的勸到,
「我已經封住了你的識海,你用不了那縷火焰,所以別想著一旦脫困去找她的晦氣,要是再被她捆成粽子,丟隱衛,丟青城,也丟你自己的臉面,我可不會替你找回場子。」
「無用嗚嗚!」
看著她奮力扭動身軀抗爭著回應,鍾離九手指輕輕揮動,嗤嗤輕響中,禁錮鐵凌霜周身的海帶斷裂開來。
剛脫困境,鐵凌霜就翻身躍起,一把扯掉自己口中的海草團,抽刀要去劈看了自己一路笑話的大螃蟹。
那隻螃蟹跟著嬴若洲已久,雖然不會說話,靈智絲毫不輸於人,早就知道不妙,一溜煙向山頂衝去。
鐵凌霜化作一團烈火,從攔路的鐘離九頭上一躍而過,追著螃蟹,轉眼消失了蹤跡,只有怒吼聲在山洞回蕩,
「看我砸碎你這破山!」
沒有再去阻攔,讓她在別人手下遭受點磨難,也讓她知道天高地厚。
轉身看向昏暗深沉的山底,鍾離九輕聲嘆息,錯過了蜃樓這一大機緣,總是有些不甘心。
自己和她,缺少的到底是什麼?竟然被這瀛洲仙宗的宗主的斷言肯定出不來。
「轟!」
腳下山石震顫,狂暴的氣息遠遠傳來,看來山頂打了起來,鍾離九不得不停止思索,身影消失在石洞中。
玲瓏山尖,鐵凌霜翻身退開,橫刀在胸,左手中火氣氤氳,隱隱也凝聚成長刀,在她手中明暗交替,殺氣凜然。
對陣君臨境,又被封住了識海,找死的行為,鐵凌霜不會去做,但是如果不砍她一刀,胸口這口悶氣吐不出來,想讓自己離開這方海域,那是休想!
凝視著滿臉輕蔑的嬴若洲,她渾身都是破綻,只是隨意的站在那裡,一臉輕蔑,可就是無從下手,衝到她身邊,一個滾字,就讓自己莫名其妙的滾到一旁。
鮫人言巫,口含天憲,真是該死!
怎麼破?
以弱搏強,兔子蹬鷹跟需要全力以赴,鐵凌霜靜心下來,鳳眼不斷在嬴若洲周身上下逡巡,尋找著一絲一毫的懈怠之處。
「境界之差,破不了,你住手吧。」
帶回來幾壇烈酒已經被砸碎成了一堆碎片,傾斜的酒水被鐵凌霜身上的烈火蒸發成酒氣,充斥著玲瓏山尖,鍾離九搖搖頭,攔在兩人中間。
「鍾離九,你滾開!她如此羞辱我,我一定要和她分個高下!」
「不用分了,你是下。」
應該是喝不成酒了,鍾離九不再給鐵凌霜留顏面,閃身出現在鐵凌霜面前,虛指輕點,她渾身火焰驟然消散,身體也不受控制,收刀回鞘。
回身對嬴若洲點點頭,鍾離九輕聲說到,
「我這就送她回去,半個時辰回來。」
「慢著。」
喊話的是僵直在原地的鐵凌霜,罕見的沒有發火,她眼中殺意從嬴若洲身上一掠而過,釘在鍾離九臉上,
「我要上茅廁。」
「.……」
尿遁之術,從來都是江湖中不要臉面的小人所用,以鐵凌霜的性格,憋死了也不會向別人開口說出這種話來。
鍾離九無語的盯著她,不敢相信這話竟然出自她的口中,
「不要耍心思,隨我回去。」
「我要上茅廁。放開我。」
被平靜的不帶絲毫波瀾眼神盯著,鍾離九收回氣息,轉身不去看她,
「快去快回,不要拖時間,也不要想著破壞禁制,以你的修為,打不開。」
鐵凌霜面無表情的從兩人面前走過,沿著山路一路向下走去。
山尖之上。
嬴若洲看著鐵凌霜身影消失,禁不住的笑了起來,
「你們青城一脈,還真是人才輩出,這樣的手段都用的出來,還真不容易。」
丟人丟到了仙山,鍾離九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只能感嘆,
「嬴宗主,以後,你還是小心點,我估計此人必殺的名單上,現在又多了一個人。」
「哈哈~」
有沒有以後,還不知道,就算有,是這樣一個醜丫頭做沙包,也不錯!
「轟!」
巨大震動從地底傳來,搖晃山尖,遠遠比前一次要劇烈,細碎的裂紋沿著山石一直攀爬到兩人腳下。
籠罩著玲瓏山的氣泡也承受不住震蕩,眼看就要破裂開來。
兩人身行一晃,隨即站穩,對視一眼,身行瞬間消失,下一刻就出現在瀰漫著混沉血色的牢籠中。
這裡已經碎成了一灘,點點金色的火焰攀爬在山石上,還在燃燒。
地底破了一個黝黑大洞。
鐵凌霜消失了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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