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往者不可諫
歷史如浩瀚星河。
不知起於何處,也不知最終走向何方。
泱泱中華,五千年文明,那也只是史書記到五千年。
再往上推,三皇五帝之前,人族從何而來?如何開靈啟智?
遠古又是否有口口相傳的神仙鬼怪?是否有舉手投足翻山蹈海的修鍊者?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
不。
不是不知道,而是看不到。
凡是看不到的,只有兩種解釋,一是站的太低。
第二,當然是有高位者,把那本書放的太高。
步步登高,穿過一層又一曾迷霧,終於來到那本書之前,懷著激動不安的心情,又能看到什麼? ……
「世上確實只有五大仙宗,可若從遠古說起,五大仙宗之數加起來,遠遠不止五個。」
嬴若洲沿著玲瓏山間的邊緣,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走著,好像真的站在高高山尖,半步踏錯,就會墜入萬丈深淵。
「比如,鎖了你五百年的方丈山,隸屬陽宗,你們以為他們傳承了幾千年一直沒有飛到天上去?呵呵,錯了。兩千七百年前,南方普陀山崩塌,中心的彌勒山消失,如今只剩下一群小山尖,你們說,它去哪了?」
去哪了?
能去哪?
鐵凌霜鬆開手中的清心印,仰頭去看頭頂湛藍海水之上的,九霄雲天。
普陀山,又成寶坨山,是佛教聖地,傳言乃南海觀音菩薩傳道之處。
普陀山群山成峰,如蓮花盛開,片片花瓣在外,圍著中心平坦的之處,繞城盤龍之狀,佛門都稱此山有真龍護蓮之相,大為推崇。
鍾離九對此山頗為了解,幾年前去南海,也曾親赴山中探查過一段時間,並未找到任何奇怪之處,反而在相距甚遠的一座不起眼的小山中,找到了員嶠仙山的蹤跡,然後,初戰失利,大敗而回。
此刻經嬴若洲提醒,這才想起來,海內經中,對普陀山有如此記載:陀山,佛坐蓮花台,真龍回護,真仙人所也。
如今的普陀山,有蓮花台,有真龍護持在外,那說的,盤坐在蓮花台中的佛呢?
難怪普陀山如今只有外圍一群小山峰,中間的如佛大山,肯定飛升到九天之上的極樂世界了。
而且,竟然還是鎖了自己五百年的方丈仙宗駕著大山飛升的!
看來,自己對仙宗的了解,還只是九牛一毛,鍾離九不由得輕聲問到,
「你的意思是,前一任仙山飛升之後,會留下傳承?」
嬴若洲搖頭笑到,
「如果你是神仙,你是希望有人來和自己爭搶著做仙人嗎?」
若是天上飛的都是神仙,那好像飛到天上做仙人,也沒有什麼值得期待的了。
只有唯一,至少稀有罕見,才值得爭取?
呵呵,果然不愧是仙人。
鍾離九冷笑不已,緊接著問到,
「那為何,現在仍有方丈仙山?」
嬴若洲停下腳步,看向鐵凌霜,鍾離九瞬間明白了過來,神仆。
神仆,神的僕人。
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服侍的那個神。
嬴若洲指著鐵凌霜,
「鍾離九,你問了我這麼多問題,我也問你一個,還有你,被神看上的僕人,鐵凌霜。你們說說,最先飛到天上的仙山,他們是會和平相處嗎?」
「嘁!」
這還用說嗎?
鐵凌霜手握長刀,一躍而起,
「我好不容易努力了千百年才飛到天上去,左右一看,還有兩座漂浮著,那怎麼行?當然要砍了他們!」
說的興起,忍不住的想拔出刀來,卻瞄到了鍾離九瞥過來莫名刺眼的眼神,鐵凌霜收回猖狂笑臉,瞪圓鳳眼,
「你那個眼神什麼意思?難道你不是這樣想的?裝什麼謙謙君子,藏頭露尾的小人一個!」
「.……」
「呵呵~」
嬴若洲看了眼兩人,一聲輕笑,轉過身去,又沿著邊緣走了起來,
「千辛萬苦,卻發現自己只是牛尾巴,怎麼辦?只有殺了,殺光其他的牛尾巴,才會成為雞頭。不知有多少飛上去的仙宗,殺來殺去,不知道多少仙山落下,最終,這天上的神仙,以陰陽二氣為基,分成了兩大陣營。」
這,難道就是中的隱秘?鍾離九低聲說到,
「西地神,北天神?」
嬴若洲驚奇的看向他,
「你竟然知道?」
鐵凌霜一頭霧水,眼睛橫向鍾離九,
「你書房裡的破書我都讀過,為什麼我不知道?」
鍾離九伸手撥開她,對嬴若洲點點頭,
「嬴宗主,你繼續。」
見鍾離九不願多說,嬴若洲沒有追問,只是輕輕頷首,
「看來大明隱衛確實不錯,難怪能把當代的蓬萊岱輿推掉,不過,還是稍有偏差。我知道的他們不叫地神和天神。而是北陽神,西陰神。」
乾坤天地,乾為陽為天,坤為陰為地。
北方天神,即為陽神,西方地神,稱為陰神。
如此說來,中留下的訊息,也沒有錯。
「歷代的蓬萊、岱輿、瀛洲屬於陽宗,駕著大山飛升上去,都要去北方天空,而員嶠、方丈屬於陰宗,要去西方天空。至於在何處,那就不知道了。」
鐵凌霜聽到此處,皺著眉頭問到,
「只有西北,沒有東南嗎?」
「有。」
指著頭頂這片大海,嬴若洲冷冷一笑,
「東南,天空之下,是浩瀚大海,最適宜作,戰場。」
懂了,這什麼狗屁陰神陽神住的地方找好了,打起仗來,也要專門挑選戰場,不能再自家門口。
東方青龍,南方朱雀,一水一火,水火不容,正是適宜的兵戈戰場。
「不對!」
大步上前,鐵凌霜滿是懷疑的盯著嬴若洲的眼睛,
「你在說謊。」
「哦?為什麼?」
鐵凌霜嗤笑說到,
「既然已經有了陰陽二宗,他們自己爭奪就是,誰贏了,誰就是這片天空的主宰,怎麼可能再任由之後的仙山飛升?」
嬴若洲搖搖頭,伸手指向鐵凌霜的眉心,鐵凌霜閃身避開。
手指點再空處,嬴若洲沒有追上,只是轉了個方向,指尖對著低頭靜思的鐘離九,笑著問鐵凌霜,
「醜丫頭,你覺得他要是日日扛著大山,做那累死累活的奴隸,能活多久。」
那自然下一刻累死才好!
心中腹誹詛咒,不過鐵凌霜隨即也明白了過來,為什麼這些人明明修行足夠凌空飛起,還一定要駕著大山飛到天上。
原來,是帶著供品上去。
那整座大山或許不太重要,主要的是扛起大山的妖魔精怪,要用他們去替換那快要累死的同類。
話說到此處,迷霧一層層被解開,鐵凌霜終於把所有的事情串了起來。
這天上早有神仙,就在找不到的地方飄著,還分了兩大陣營,陰神陽神的爭戰不休。
而下面隱衛追尋的敵人,五大仙宗,不過只是給他們送勞工的僕人?
這群人腦子有病吧?
在人間好好的絕頂之人不做,一定累死累活給別人做嫁衣?
不過,鐵凌霜摸了摸臉上的疤痕,寒聲問到,
「你說誰是醜丫頭?」
「呵呵」
嬴若洲走上前來,再次伸出手指點向鐵凌霜的眉心,她閃身要避開,身行卻凝滯下來,動作遲緩,只能眼睜睜看著指尖越來越近。
驀地,背後狂風撕扯,鐵凌霜被托著飄飛一丈,遠遠避開指尖。
一直低頭思索的鐘離九抬起頭來,沒有去看踉蹌後退間摸向刀柄的鐵凌霜,而是直盯著嬴若洲,
「嬴宗主,陰神陽神,也是會死的,是吧?」
「那當然,否則,咱們的合作,豈不是在找死?」
沒有關心的是不是自己找死,抬手止住要衝上來的鐵凌霜,鍾離九問到,
「所以,下一任的陰神陽神,要從他們選定的神仆,還有飛升上去自願當神仆的人中產生,對嗎?」
「不錯。」
「敗者呢?」
「你說呢?」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為寇者死。
衝到半途的鐵凌霜總算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她雖然停了下來,手裡的長刀卻沒有收回刀鞘,在手裡悠悠的轉了圈,滿不在乎的嗤笑到,
「真要是如此,一路砍過去,把那些人殺的一乾二淨,我豈不是成了這世間唯一的神?」
「呵呵,不知天高地厚的醜丫頭。」
打破鐵凌霜猖狂美夢的,是當代瀛洲仙宗的宗主,她對著橫眉冷眼過來的鐵凌霜冷笑到,
「翻翻史書,你見過幾個僕人,可以當上主人?」
鐵凌霜最厭惡被人小看,更何況是面前這個仙宗女人,諷刺回擊,
「往者不可諫,來著猶可追,一群固步自封的腐朽枯木。」
不愧是仙宗之主,被罵作枯老女人也沒有生氣,反而笑著問到,
「呵呵,鐵家小女兒,你書讀的不少,那我問問你,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這句話前一句,是什麼?」
鳳兮,鳳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
鳳啊!你的德行為何如此敗壞!
就這一句,明裡罵鐵凌霜德行敗壞,那個鳳字,暗中還直指鐵凌霜身世,罵到了她娘親頭上。
一句話沒當心,害的自己和娘親被罵,鐵凌霜火氣大發,頭頂噌噌的竄著火苗,拎刀就沖了上去。
罵不過,就砍。
「你住手。」
鍾離九看不下去,伸手扣住鐵凌霜肩膀,將她拖到身後,隨手手指在她眉心一點,鐵凌霜又如殭屍般,張牙舞爪的獃獃站在原地。
一番動作行雲流水,嫻熟無比,鍾離九揮一揮衣袖,轉身看著嬴若洲,凝聲問到,
「嬴宗主,這些事情,隱衛查詢多年,也沒有半分消息,你是如何知道的如此詳細?」
看到他眼中的疑惑,嬴若洲呵呵一笑,轉身走到山巔邊緣,沉默不語。
過了好了一會,冷冷的聲音在山尖響起,冰寒陰森,恨意滔滔,
「有個神仆,告訴我這些,現在,他的屍骨還在山底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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