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下邳城
釋厄錄第九章下邳城「駕~」
夕陽之下,茫茫雪國,一騎紅塵。
鐵凌霜駕著大黑馬,在雪地上狂奔向前。
大黑馬窩在小院子中已有好幾個月,此次溜了出來,大路上除了雪和遙遠的地方的一兩聲狗叫,再也沒有其他聲音,難得如此撒歡,它也沒有顧忌的橫衝直撞。
馬背上,鐵凌霜放開韁繩,抱刀在懷,衣衫隨著駿馬飛馳乘風獵獵,雙目微閉,好似在打著盹。
早就想出來了。
自從在山頂遇到了那個吹糖人的老頭,被他揮揮手就出現在小院門口,見識了這種神通,鐵凌霜大約感覺的出來,這就是為何姚廣孝加上鍾離九兩個人面對此人都不能出手的原因。
「我把青州賜給你,暫時。」
這一句話,鐵凌霜一個月來翻來覆去的思索,還暗中查閱了不少青州的資料,查來查去,並沒發覺有什麼特異之處。
坐而思不如起而行。
於是鐵凌霜就準備來青州暗中查訪一般,看看這個被賜給自己的青州到底有什麼蹊蹺。
想法只是想法,如今姐姐在金陵,即使她不在,自己也不是想走就能走,若是放在以往,只能等鍾離九那廝有命令,外出向山東一代,才能順帶著暗中查看一番。
現在情形稍稍有些微妙。
鐵凌霜很明顯的察覺到,這一個月來,隱衛的氣氛暗中收緊,這明顯是戒備,還有少林當代內掌門的方丈普渡和武當山的張九瘋,都被朱棣請進了皇宮。
他們遇到了意想不到的強敵,於是畏懼,又因畏懼而戒備。
還有,就是因為畏懼,而準備後人之事。
昨日承恩寺之事,鐵凌霜居高臨下,看的清楚,朱棣放朱允炆,允他來日隨鄭和出京,此生不得入中土,是為將來大明長治久安計,也是為了讓眉毛看到。
在加上,眉毛去了幾次雞鳴寺,回來之後,會和妹妹談心,言語間並沒有隱瞞,鍾離先生想讓她也入隱衛,並非要求,而是請求。
這麼說,朱棣那廝放了朱允炆,就是施恩了,施給眉毛看的。
有所求,故狀若低伏。
真乃小人也。
鐵凌霜心中鄙夷,但也稍稍放心,如今看來,眉毛在京城,安危應該不成問題,自己可以抽出幾天時間,去青州一行,看看那裡到底有何玄妙。
就是沒有想到,正巧在新年的第一天,秦扶蘇走了狗屎運,自己當然是倒霉透頂,氣憤之下,也不講究什麼團團圓圓,正好趁著這股怒氣,出來幾天,快去快回,爭取在初五之前趕回來。
「句句~」
狂奔之中的大黑馬仰頭一陣長鳴后又低頭猛衝了起來,鐵凌霜睜開雙眼,看著遠處,白茫茫一片的地平線盡頭,一座頗衛雄壯的城池。
尤為引人注目的,就是正對這自己方向的南大門,好似白玉堆砌,映著夕陽晚霞,閃閃發光。
邳城,南大門,白門樓。
鐵凌霜微微點頭,看來大黑馬的腳力還是不錯,這一日狂奔,大約奔了有二三百里,此處屬於徐州地界,自己在此歇息一夜,明日再奔疾奔一天,就可以入山東,至青州。
不過,鐵凌霜眉頭輕皺。
青州西南八十里,就是濟南府。
鐵家。 ……
古徐州,九州之一,地處要道,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而邳城,正是徐州的南方大門。
邳城,徐州南大門,是徐州的守門大將。
破邳城,方圓百里,皆是小城,無險可守,可引大軍,長驅直入徐州城大門之下。
故《捭闔錄》中有雲,欲北上破青徐二州,必攻邳城,邳城不下,青徐不倒。
可邳城真正的聞名天下,還是因為它這白玉般的南大門之上,曾經吊死過一個人。
此人,姓呂名布,字奉先,三國猛將。
「原來,呂布就吊死在這裡。」
望山跑死馬。
遠遠的就看到了邳城的南大門,即使以大黑馬的腳力,也是狂奔了半個時辰,才終於在日落西山,天地黯淡之時,才跑到了城門口。
恰好,這南大門,正要關上。
鐵凌霜卻一點也不著急,坐在大黑馬背上,仰頭望著這三丈高的白門樓。
人中呂布,馬中赤兔。
東漢末年大將,呂布呂奉先,為人卑劣,但武勇無敵,被魏武帝曹操所敗,就殺死在這邳城之中。
鍾離九那廝手寫過一本《三國通俗演義》,原本被鐵凌霜扔在了南疆小竹院子中,沒想到卻被鐡凝眉帶回,這一段時間鐵凌霜白日里無所事事,盤坐調息,姐姐卻在一旁,拿著這本書,和小婭兩個人湊在一起看,邊看邊說。
鐵凌霜嫉妒的偷聽,故事聽的七七八八,也漸漸覺得這酸書生寫的確實不錯。
尤其是貂蟬,長得漂亮!
可惜一個嬌弱女人,身處亂世,遇到了三姓家奴呂布,是真心喜歡還是以色求活,寫書的人說的不清不楚,自己這個聽故事的人,也想不清楚了。
且在演義中,呂布非是斬首,而是被捆成了大粽子,吊死在了這白門城樓之上。
作惡多端,必有報應,認一個乾爹,殺一個乾爹,最後不認了,終於還是姓呂,卻死在自己的狂妄無知之下。
「哎!你還進不進!不進門關了!」
白門樓的守門軍士在這大門口喝了一天的冷風也不見幾個人進城出城,都渾身發抖著縮在門后,只有一個人比較暴躁的大漢,看鐵凌霜一人一馬站在大門口,忍不住催促起來。
居高臨下者,不和蠢貨一般見識。
鐵凌霜拎著長刀,輕夾馬腹,在一眾守城軍士縮頭縮腦的注視下,慢悠悠的進了城。
「砰!」
身後大門急切的關上,咔咔聲中,插上寬大的門栓,鐵凌霜回頭看著忙碌的眾軍士,見他們插上門栓之後,又從兩側咬牙抱出幾棵粗撞的竹子,抵在大門之上,然後就一鬨而散,朝著城內奔去。
滿面焦急,卻無喜色。
鐵凌霜皺著眉頭,看著轉瞬間消失在街頭巷尾的一眾軍士,又回頭看了眼被堵的結結實實的大門,並無一人看守。
這是怎麼了?
州縣大門,日出開門,日落關門,這是鐵律,但無論日夜,都要有兵丁看守,大年夜也是如此。
否則一城守軍之長,就是玩忽職守,按照朱棣那狗賊治軍之嚴,砍頭是免不了的,爹爹當年駐守濟南,那些不認真守衛的軍士也沒少挨軍棍。
誰給他們這麼大的膽子,敢棄門而去?
而切看他們的面色,都是畏懼,並沒有大年夜著急逃著回家的喜色,這邳城,是出了什麼事情?
大黑馬一路狂奔,腹中早已饑渴,察覺到背上之人竟然走神,忍不住回頭低嘶了一聲。
「啪!」
被鐵凌霜一巴掌甩在頭上,大黑馬老實了很多,低著頭,不情願的向前踱去。
「急什麼急,我比你更餓,等會找到了酒樓,我讓它們拿最好的豆料和酒餵給你。」
聽到酒,大黑馬才歡快的叫了一聲,小跑起來。
可跑著跑著,馬背上的鐵凌霜不禁焦急起來,南大門白門口,一條大道,直到北大門,寬敞平整,滿是積雪,無人打掃。
自然無人打掃,因為鐵凌霜只看到家家戶戶緊閉的房門,沒有半點人影,沒有燈籠燭光。
這天色已經黑了下來,整個城池都跟著黯淡無光。
憑著敏銳的聽覺,鐵凌霜察覺到附近門戶里,有著細微的呼吸聲,但好像都小心翼翼的,也有一兩座高閣之上,窗扉縫隙間,閃過一兩道目光。
謹慎戒備又畏懼的目光。
鐵凌霜環顧這越來越黑的周圍,發了愁,這晚飯要怎麼解決?
這大過年的,第一天,自己和大黑馬,都還餓著肚子呢。 ……
「扶蘇,找到了嗎?」
「沒有。」
「戚大哥,你呢?」
「也沒有。」
冰糖衚衕的小院子里,鐡凝眉憂心忡忡,小婭在她身邊也著急的攪著手指。
原因很明朗,鐵凌霜不見了。
鐡凝眉還以為妹妹只是一時悶氣,出去一會等怒氣消了,就會拎著一大堆吃食回來,沒想到等到日落也不見人影。
戚辰和秦扶蘇都是滿頭大汗,兩個人跑遍金陵的大小酒樓,關門的也拍門問詢,問他們有沒有見過鐵凌霜。
母老虎在金陵凶名赫赫,又經常出入各大酒樓吃喝,出手闊綽,人緣說好不好,說差不差,各位酒樓的大老闆都沒有隱瞞,皆說不在。
「扶蘇,你在金陵久了,知到霜兒生悶氣的時候,喜歡去哪裡嗎?」
自己的妹妹自己了解,生了氣,要麼當場把氣撒出來,要麼就跑到一個地方躲起來,等氣消了,才會出來?
秦扶蘇既喜且憂,走了狗屎運,和凝眉更進一步,但是離她這個暴躁嫉妒的妹妹也更近一步,此刻凝眉滿臉焦急,自己可不能露出半分喜色。
於是他皺眉苦臉,指了指雞鳴寺的方向,
「我以前也只是跟蹤過她,不過多被她察覺趕走,不過凌霜以前都在雞鳴寺,不常出來,會不會去找鍾離先生晦氣去了?」
呃~
這倒是有可能的,萬方有罪,罪在一人。
鐡凝眉點點頭,微微屈身,對戚辰一禮,歉然到,
「戚大哥,新年第一天還要麻煩你,真是不好意思。」
「哪裡哪裡,你還是快去雞鳴寺看看,小婭姑娘都快急哭了。」
戚辰擺著手,渾身不自在,跟著鐵凌霜張嘴叫罵聽的習慣,不張嘴就是拔刀,鐵家大小姐禮節太多,還真不習慣。
鐡凝眉回身安慰了會小婭,就要去雞鳴寺。
「不用找了,她不在金陵。」
門口人影一閃,眾人齊齊看去,只見鍾離九拎著酒壺,邁步而入。
「見過左統領,鍾離先生。」
鍾離九揮揮手,走到小亭子中。
鐡凝眉走上前來,略顯焦急的問到,
「鍾離先生,霜兒去哪了?」
鍾離九指了指北方,
「看方向,是濟南府。現如今,她一人一馬,應該到了徐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