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吹糖人
釋厄錄第五十六章吹糖人鐵凌霜沒心沒肺。
吃得飽飽的,還啃著烤玉米,拎著潤喉嚨的老米酒,在無聊的逛著街,這個鋪子瞄一眼,那個房門瞪兩眼,一路走來,忽然覺得有些吵鬧。
心裡有什麼事情亂糟糟的,摸不住抓不到,就和這一段時間金陵城裡烏龜王八燴了一大鍋的雜亂情形有些類似,鐵凌霜隨手把啃完的玉米棒扔掉,拎著酒罈子沿著大路向城門走去。
秦淮河西側盡頭二百多米處,就是三山門,向右到三山街,可以回去睡會覺,但院子里有個淫賊,所以鐵凌霜拐處到左邊,直接出了三山門。
城樓外面的人雖然比城內少了很多,但依然不少,鐵凌霜嘆了口氣,沿著河水向西走去,天寒地凍,冷風吹盪,長江邊應該人不多,就去那裡吧。
秦淮河水穿城而過,西流匯入揚子長江。
計劃不如變化,鐵凌霜走了一里多的路程,人忽然就少了許多,前方一片大湖,放眼望去,湖面波紋陣陣,湖邊枯黃的蘆葦嘩啦啦的搖擺著,正是莫愁湖。
更可喜的是,湖邊竟然看不到什麼人影,鐵凌霜心下大喜,忘了要去長江邊了,直接走到了湖邊,找了塊平整的大石頭,仰頭躺下,望著暗雲陰沉的天空。
最近坑蒙拐騙多了,只動動嘴皮子,就賺了的盆滿缽滿,三百萬兩的銀子,《黑觀音》、《觀音心經》再加上《難陀焚經》。
鐵凌霜都開始懷疑,自己的人生的是不是開始走運了,姐姐回來了,財運也亨通,武運也昌隆,只要在把怯達羅懷中《觀音心經》的最後一張相搶過來,然後把《難陀焚經》的第三片葉子搶回來,那就萬事大吉了。
看來,這個怯達羅,是必死無疑了。
「智慧文殊法相,再加上佛門慈悲境,不錯不錯,最近確實需要挑選個更高層次的對手了。」
還在金陵驛館的怯達羅自然不知道,鐵凌霜已經準備開始想著怎麼殺他了。
「那個財神賀蘭山,身上應該沒有什麼寶貝了吧?」
掰著手指頭數到了賀蘭山,鐵凌霜厭惡的搖了搖頭,聽鍾離九那淫賊說此人是瀛洲仙宗的人,此人腦袋蠢笨,瀛洲仙山看來都是蠢笨之人,早晚會被推掉。
那個渾身酒氣和花繡的和尚,被鍾離九那淫賊一劍劈成了兩半,大概已經廢了,即使還活著,也是手無縛雞之力,翻不起風浪了。
「方一航?」
想到方孝孺的兒子,鐵凌霜不禁皺起了眉頭,這個人的境界有些古怪,二十歲出頭,打開身邊三尺樊籠,而且能扛住鍾離九那淫賊的手段,他是怎麼修鍊的?
他的心思雖然陰詭帶者冰寒冷意,像是毒蛇一般,但氣息溫潤平和,渾然一體,不是五行八卦的屬性,是陰陽氣息中的陽氣,全部都是陽氣。
「沒有突破到君臨,竟然有陰陽氣息,也沒有發瘋入魔,難道他真的是比我資質更好的人?」
對於資質,鐵凌霜無比自信,放眼天下,不管內外江湖,能以一身全部廢掉的筋脈修鍊到如此境界,只有自己!
額,不對,還有鍾離九那廝!
鐵凌霜翻身坐起,長刀橫在膝上,盯著波瀾的湖面,眼神閃爍不停。
自從筋脈全廢,然後下到了隱衛地底,開始修鍊金翅真解,鐵凌霜偷空也會去翻看鐘離九書房裡擺放的秘籍。
各門各派的絕密修行功法,大多數都在那個小書房中,有玄妙的,有圓融的,有凌厲剛猛的,也有柔潤如水的,五花八門,但關於氣血功夫,很少很少。
所有的氣血功夫,絕大多數都是屬於外江湖的外門功夫,練到天上去,也只是一身銅皮鐵骨,沒聽說過內江湖有哪個筋脈有問題的,還能練到這個境界。
這金翅真解的由來還從來沒有問過,難道說是鍾離九那淫賊自己摸索出來的功夫?為什麼只講氣血呢?
還有,那淫賊說罪龍頓鎖見到真龍后,還有一層境界,這個要怎麼突破他沒有說過,是要保密嗎?
江湖中的老師傅,大多都要留一手,就是怕徒弟學會餓死師傅,看來那淫賊還是害怕我最後超過他,所以留了一手。
哼!我不是要餓死你,我要掐死你!
鐵凌霜冷哼一聲,指如鷹抓從身側扣下頭顱大小的石塊,抬手扔到湖中心處,撲通一聲巨響,水花揚起丈許。
「狗淫賊!」
發了一通悶氣,鐵凌霜全身放鬆,又躺了下來,盯著愈加陰沉的雲彩看了一會,眼睛向下一掃,被胸前隆起的山巒擋住了目光,臉上忽然泛起一抹嫣紅。
小婭胸部平平,姐姐的也是尋常大小,最大的還是自己。
「你長大了。」
耳邊響起調笑聲,翻身躍起,長刀出鞘,回身惡狠狠的瞪去,卻發現身後空無一人,湖邊還是空蕩蕩,但鐵凌霜依稀好像看見了那淫賊從自己胸前掠過的眼光,還有嘴角的笑!
「狗淫賊!狗淫賊!狗淫賊!」
對著莫愁湖大罵不止,聲音徘徊激蕩,驚的藏在蘆葦叢中一對鳥兒衝天而起,繞著莫愁湖嘎嘎的叫個不停。
那對飛鳥在空中也是結伴翩躚,它們盤桓一陣,又隱藏在蘆葦叢中,鐵凌霜怒氣也消散不見,疑問的自言自語到,
「成雙成對,就真那麼好?」
這個問題沒人來回答她。
想到了當年濟南府中恩愛和諧的爹爹和娘親,鐵凌霜心中剛剛泛起暖意,臉色隨即冷了下來,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傷疤,湧起一抹悲傷。
女為悅己者容。
想到這些年聽到厭煩的醜八怪三個字,沒有悅己之人,自然不用顧及容貌,罪魁禍首自然是鍾離九那廝!
「狗淫賊!早晚要把你撕碎,在你臉上也砍個幾百刀!」
「吹糖人嘍~吹糖人嘍~」
正在發狠,忽然聽到咯吱咯吱的車架聲,渾厚的叫喊聲也傳到了耳中,鐵凌霜轉頭看去,只見一個步履蹣跚的老頭,鬍子花白,頭上戴著一頂狗皮帽子,看不清楚容顏,只是清瘦。
推著一輛小車,慢悠悠的朝湖邊推來,小車破爛,咯吱咯吱的響個不停,那老頭口中也喊個不停,
「吹糖人嘍~吹糖人嘍~」
吹糖人。
用紅薯或者甘蔗熬煮成濃稠的糖漿,然後放在熾熱的鐵板上反覆團捏成柔韌的糖塊,最後用空心的麥桿一邊吹氣,一邊團捏。
柔韌的糖塊吹氣后漲起,隨著團捏形成圖案,糖遇冷變的堅硬,圖案成型,所以最適合在寒冷的冬天製作。
小時候在濟南府,就有一個專門吹糖人的老爺爺,手藝很是精湛,吹捏出來的糖人,豬則肥胖憨厚,虎則威武雄壯。每到冬天鐵凌霜最喜歡圍在那個老爺爺的身邊,一個銅板一個糖人,把十二生肖的挨個去吹。
至於姐姐和秦扶蘇,他們更喜歡庸俗的花朵和燈籠,要麼就是蝴蝶、鳥兒和才子佳人,真庸俗。
咯吱~
推車的老頭把小破車停在離鐵凌霜不遠的地方,對盯著自己看的鐵凌霜好似視而不見,走到湖邊蹲下身來,整理了下衣袖,就著湖水開始洗起手來。
鐵凌霜上下打量著他,灰黑的衣服,胳膊肘和膝蓋的地方水洗的有些發白,肩膀膝蓋處有幾個小小的補丁,很舊卻很整齊乾淨。
嘩啦啦的水聲輕響,老頭洗手洗的很仔細,手掌手背都仔細搓揉,連指甲縫裡也細細清理,鐵凌霜盯著他的手掌,皺紋不多,頗為白皙,但手背上有幾點黑斑,看來年齡已經不小了。
鐵凌霜想看看他的臉,不過那狗皮帽子好像大了些,遮住了大面半,只有濃郁的花白鬍須,還有微微眯起的眼睛。
他蹲的久了,氣息有些粗沉,又仔細洗了洗抹布,輕甩了甩手掌上的水珠,擦乾淨了手,顫巍巍的站了起來,走回車子旁,就要推車再走。
鐵凌霜搖搖頭,最近金陵妖魔鬼怪的層出不窮,自己盯著一個吹糖人打扮乾淨的普通老頭看了半天,還懷疑他是個高手,真是丟人丟倒了老家了。
「老人家。一個糖人幾個銅板?」
那老頭正要推車,聽到鐵凌霜問糖人價格,停下手來,轉身朝著鐵凌霜,微微躬身,花白的鬍子抖動不停,應該是笑了,淳厚中帶者些許沙啞的聲音響起,
「一個銅板,一個糖人。」
咦?
這個價格,是十幾年前濟南府的價格,在這寸土寸金的金陵城,一個銅板一個糖人的價格,肯定是要賠本的。
鐵凌霜看著他略微瘦弱的身體和洗的衣服上的補丁,暗嘆這肯定是個不會做生意的,難怪混的如此落魄。
走到小車邊,掃了一眼,雖然簡陋,也打理的頗為乾淨利落,見不到半點灰塵,鐵凌霜滿意的點點頭,
「十二生肖會捏嗎?」
還沒走到城裡,眼看就來了一單生意,老頭鬍子抖得更甚,又擦了擦手,高興的說到,
「會的,會的,飛禽走獸,龍麒龜蟒,花草樹木,才子佳人,只要姑娘能說的上來,小老兒就能捏出來,不好看不要錢,不甜也不要錢。」
沒看出來,倒是挺能吹噓的。
不過鐵凌霜也來了興緻,點頭說到,
「好,你糖人要是捏的好看,我給你一兩銀子一個!」
一兩銀子一個的糖人,這估計是天下最貴的糖人,鴻運當頭,老頭哈哈一笑,打開小火爐,把鍋底擦的乾乾淨淨,舀了一勺糖漿,抬頭問到,
「姑娘要捏什麼儘管說,就看好小老兒的手藝吧。」
鐵凌霜聞到撲鼻香甜,看到那泛著微黃如同蜂蜜般純凈的糖漿,心情不自覺地開心起來,走到他旁邊,催促到,
「先捏個豬,胖胖的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