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三昧天誅
朱雀正緩緩的走向張鐵和葛青山的戰場,剛剛凌亂的氣息也慢慢平靜,目光如劍,盯著渾身溢出濃密毛髮的葛青山。
存在,就是威懾。
學地有模有樣。
一隻小麻雀能過九重雷劫而成神獸,靠的就是善於學習。
「快點。」
張鐵長刀舞動中,瞥了眼一步步走來的朱雀,略顯焦躁的喊了聲。
呃。
平靜的氣息瞬間被打破,朱雀搖搖頭,周身氣息瞬間拔至頂尖,掠到他身後,化身不動明王憤怒相,手中黝黑鐵鐧冰寒透骨,帶著細碎的冰塊,對著飛衝上來的銀斑豹子當頭砸去。
朱雀知道張鐵為什麼著急。
因為左統領入魔的時間,太久了。
沒辦法,當世的完整陰陽氣息修鍊之法只有五本,就在五大仙宗手中,據說神異無比修鍊起來也頗為困難。
其他內江湖的門派,只有寥寥無幾的殘篇,有的門派甚至連殘篇都是沒有的。
入君臨佛陀境,體內生出一縷陰陽氣息,或是陰,或是陽,或陰陽齊聚。
幾十年修習出浩瀚如海的真氣遇到這縷陰陽氣息,瞬間退散,其威力可想而知。
但以殘篇修習,最好的情況就是進展極為緩慢,有的毫無作用,甚至會讓人陰陽衝撞,爆體而亡。
很多宗派,即使出了一位君臨佛陀境的強者,大多也是不去動那縷陰陽氣息,任由其緩慢增長,還是專修自己練了幾十年的功法。
這樣的君臨境,若是遇到了有完整陰陽修鍊之法的仙宗之人,一向是被壓著打的。
所以背負著除魔弒仙任務,自身又和仙人有著綿綿仇恨的左統領,按著青城山的殘卷艱難修行陰陽氣息,閑暇時也是埋頭浩瀚書海,不斷的尋找一絲補全殘卷的方法。
同時,還走著另外一條兇險無比的道路。
以君臨入魔,危機時刻強行提升力量。
可是,君臨入魔久了,後面的反噬,天地逆斬,即使是左統領,也不一定每次都能僥倖撐的過來。
朱雀想到南海之戰後,左統領把自己關在陰崖地獄最深處一個多月,爬出來的時候,就好像錦衣衛天牢里那些遍受酷刑又關了幾十年的犯人。
上次,整整養了半年,才回復過來。
媽的,真是該死的仙人!
「喝!」
佛陀怒目,朱雀氣息隨著心頭怒火直衝雲霄,手中漆黑鐵鐧和火紅舍利念珠脫手而出,砸向那銀斑豹子,雙手合在胸前,眼中金光如蓮花,飄散至頭頂,幻化成一跟粗若手臂的金黃繩索。
這跟黃金繩索出現之時,那隻豹子的利爪正劃出道道丈許長的銀色風刃,撞開鐵鐧和火紅念珠,它的頭頂也忽然浮現出一隻金黃繩索。
不動尊,執魔印。
執者,捆縛也。
魔者,內有心魔,外有邪魔,兩魔共執。
朱雀頭頂懸浮的黃金繩索像是一條巨蟒,在他身上絞纏盤旋,緊緊纏縛。
那豹子頭頂的繩索也漸漸對著它纏繞而去,任憑它怎麼衝撞躲避撕咬掙扎,都甩脫不開,也阻擋不住。
最終,這一鳥一豹都被黃金繩索捆成了粽子,動也不能動,只不過朱雀安靜的盤坐著,而那隻豹子在焦躁的嘶吼大罵。
朱雀不擔心,身後有張鐵,是不絕對不會讓那隻半人半獸的東西靠近自己的。
張鐵瞥見身邊戰況,眉頭一凝,周身黑氣如霧,凝聚成條條的手臂虛影,長刀揮動間,帶動的勁風怒吼如雷,刀刃卻勾勒出安寧的花朵,那些黑霧凝聚成的手掌跟著長刀好似捧著花朵,對快變成野獸葛青山飄去。
左手中指食指伸直,其餘三指曲起,作佛門火劫印,輕輕搭在右手上,那舞動的長刀畫出的花朵忽然猩紅如血,帶著直入心底的狂躁悶熱。
張鐵身行一閃,出現在葛青山身側,長刀緩緩劈下,黑霧凝聚成的條條手臂托著紅花,放著葛青山頭頂。
阿修羅,凈心,三昧火印。
毗摩智多羅,為阿修羅王,中土稱為凈心修羅,又稱花環修羅。
傳言其人,九頭,千眼,九百九十手,口中吐三昧真火。
「嗷!」
一聲撕天巨吼,渾身溢出灰色毛髮的葛青山仰天長嘯,原本平靜戲謔的雙眼已經滿是癲狂。
手掌已經變成了尖利的獸爪,渾身勁氣炸開,衝撞的毛髮根根如鐵,仰天而起,兩隻獸爪拖在頭頂,張合間傳出沉悶獅吼,真氣涌在掌心,一隻碩大的漆黑獅頭浮現而出,齒牙森白,對著頭頂鮮花一口咬去。
南疆化獸決,黑獅。
轟!
雄獅弒血花,花火入獅心。
勁氣衝撞反震,葛青山倒飛而出,一路衝撞的碎石亂射,張鐵也飛身揚起,好似狂風大吹身行凌亂,半空中真氣狂涌維持身行,翻身落在朱雀附近,嘴角一絲血跡流下。
鷹目低沉的望著那在亂石間翻身而起的葛青山,只見他咧嘴大嘴,嘴裡獠牙血紅,抬起獸爪抹了抹溢出的鮮血,對著自己嘿嘿冷笑。
看來,這南疆巫族的化獸決也不是尋常人能夠練成的,如此衝撞之下,此人還能堅持,而且有越戰越勇之勢。
統領沒有料錯,此人身上可能還藏著一些秘密,不屬於南疆仙宗的密秘,絕不能讓他跑了。
張鐵瞄了眼遠處被黑霧籠罩的那一片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氣,眼中焦躁急切隱了下去,眉心一抹印記閃現。
只是一柄斷刀,指尖大小,好似枯葉,刀身漆黑,刀刃血紅,斜斜印在張鐵眉心。
凄寒冷風吹響,張鐵周身漂浮的黑霧漸漸湧出一抹猩紅血色,手中長刀刀刃更是一片血紅,氣息混亂爭執,血腥幽冷,戰場金戈鐵馬刀兵悲鳴之聲頓起。
阿修羅相,修羅場。
阿修羅有美女而無美食,帝釋天有美食而乏美女,兩神相互妒忌,因食色爭戰不休。
征戰之所即是,修羅場。
修羅場,葬神之地。 ……
滾滾黑霧中,一條魔龍,渾身鱗甲碎裂,滿是深可見骨的傷口,短的尺許,長的一米多,傷口血肉翻滾,還滋滋冒著青煙,似有劇毒腐蝕。
魔龍渾然不絕,猩紅龍目輕蔑的盯著面前同樣滿身污血的怪獸,左手鐮刃猩紅的長戈,右手沉重漆黑的巨斧,在他手中好似輕如鴻毛,一戈一斧交錯揮動,帶動著道道撕裂猙獰的空間紋路,對著它劈砍不停,好像在剁田雞,口中也是諷刺不止。
「小黑眼,你又是蛤蟆,又是野獸的,怎麼還不是大師兄對手?當年小山洞裡那不要命的氣勢去哪了?嗯?」
怪獸名為饕餮,六足四目,身似虎,頭如蛙,渾身尖刺,銀色紋路遍布身上,六隻獅虎一般的獸爪漆黑如墨。
不過現在它渾身的尖刺斷了大半,傷疤縱橫,嘴巴里的一圈一圈的尖利牙齒也碎裂不堪,兩隻金黃的眼睛血絲遍布,金眼之後,還有一雙緊緊閉著的眼睛好似在竭力地抽動,想要睜開。
身為饕餮的代寒輿聽到魔龍錐心諷刺,口中怒吼陣陣,周身浮現出銅鼎虛影,鼎身上紋路遍布,齒爪狂揮,與長戈巨斧撞在一起。
可惜,九天真龍,肉體力量本就是絕頂之流,再加上真解,入魔,還有那勝邪殘劍的魔性加持,更是狂暴蠻橫。
長戈巨斧劈碎銅鼎虛影,與獸爪撞在一起,兩相較力,凶獸饕餮渾身顫抖的踉蹌倒退間,肋下長出的一對獸爪劃出道道腥臭的漆黑劍刃,對著魔龍劈砍不停。
魔龍沒有六隻手,但有五個龍爪,餘下三個龍爪或是水汽瀰漫,或是火光熾熱,還有一隻電光閃爍,與那閃爍在周身的劍刃站在一起。
這三隻龍爪間的氣息遇到了那漆黑劍刃,就居於劣勢,沒過多久,魔龍渾身傷疤縱橫。
不過,鍾離九所化魔龍對這些不放在心上,好似頗為享受這種疼痛,身上多一道傷口,手中巨斧長戈一定加大力道,把饕餮身上的銀刺拔出幾根,把它嘴中的長牙敲碎幾顆。
這樣你來我往的互換中,雙方都是傷痕纍纍。
「哼!」
饕餮兩隻獸爪狠狠抓住劈下來的巨斧長戈,掌心鮮血淋漓,陰寒黑氣涌動,與那狠狠下壓的力量抗衡,滿是血絲的金黃大眼盯著面前的黑龍,盯著那一雙血紅的龍目,咧開大嘴,
「鍾離九!你和你的小羽兒在方丈仙宗被鎖了五百年,那該是怎樣的相扶相持相依相偎,怎麼你們舍了命逃出來之後,她嫁給了別人?你就眼睜睜看著?不傷心嗎?哈哈哈!」
黑霧停止翻滾,沒有了聲音,那片天地忽然凝滯了下來。
站在黑霧外,勉強維持著一口氣息的羊玄墨,手掌搭在那僅剩的那根血弦上,同樣滿身鮮血,但已經沒有精力再去擦拭,閉起雙眼,靜靜等待時機。
聽著裡面一條魔龍一隻饕餮不要命的動著手,嘴裡還挑著對方心頭的血刺,血跡斑斑的嘴角微微挑起,頂著亂糟糟白髮的頭顱也好像搖了搖。
所以說,打架就是打架,不管是街頭紈絝棍棒交加,還是江湖高手刀劍對決,打到一方磕頭認輸或者頭顱掉落就行了,嘴碎什麼,被別人捅了心窩了吧。
「青城,還真是出怪才的地方。」
這是這位雲隱內門弟子,人生最後兩句話之一。
轟!
凝滯平靜的黑霧忽然炸裂開來,一道黑影衝破黑霧,撞向陰山那還還飄散著熱氣的岩漿大湖之中。
魔龍拎著長戈巨斧,龍爪間紫電穿梭,按著電光,一步一步朝著那片火紅走去,好像走向自己心中的怒火。
「哈哈哈~」
湖水轟然炸開,饕餮凶獸翻身衝出,腳踏熾熱水面,仰天大笑。
「魔龍決,上,天誅。」
隨著淡淡的聲音,鍾離九所化魔龍龍身漸漸飄忽消散,顯出人形,只有額頭兩側,突出兩隻三寸長短的漆黑龍角,雙眼依然猩紅。
手中長戈巨斧也緩緩消散,左手勝邪殘劍,右手長劍,凌空而下,每一步踩下,天際就是轟隆雷動,九天之上,忽然黑雲漫天。
轟隆隆!咔嚓!
電光閃爍間,烏雲之間,紫紅色的雷光攀爬在翻滾黑雲之間,越來越密,凝聚成一柄橫貫烏雲間的紫電長弓,弓弦血紅,懸立於天跡。
隨著鍾離九一步步走下,那張長弓好似被九天之神操控,血紅的弓弦緩緩后拉,弓身繃緊,咔嚓的雷響好似在蓄力待發。
緩步走到那隻饕餮凶獸面前一丈,鍾離九血紅雙目冰寒一片,盯著踞立低吼饕餮代寒輿,嘶啞聲音響起,
「兩箭,你我分個生死。」
說著手中勝邪輕拋,那只有三寸劍刃的勝邪殘劍在空中劃出一抹軌跡,直直朝著黑雲衝去,飛掠到弓弦中間。
勝邪殘劍嗚嗚旋轉著,化作一枝長箭,通體猩紅,如參天古樹粗的箭桿上,滿是凄厲掙扎的面孔,好似地獄。
箭尖渾圓尖銳,冰冷無情,恰如天罰,直指饕餮眉心。
從那直刺眉心的長劍上移開目光,兩隻金光閃閃的大眼盯著鍾離九,那饕餮凶獸嘿嘿一笑,
「大師兄,你不過是想逼我睜開那一雙眼而已,我不會上當,楊羽卿傷我,辱我!她女兒的命,我不會放過。」
手中劍柄微搖,長劍輕輕挑出一朵劍花,鍾離九瞥了眼遠處,盯著代寒輿自信一笑,
「我也傷你,我也辱你,你的命,我也不會放過。」
看著代寒輿緊緊閉著大嘴,雙眼狠狠盯著自己,鍾離九嘴角挑起,
「還記得第一次見你,小羽兒說的話嗎?」
代寒輿臉色一寒,鍾離九仰天大笑。
天際那柄紫電血弓弓弦拉到極點,一聲驚天巨響,弓弦顫動如雷,血紅長箭飛射而出。
天誅,第一箭,勝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