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初生牛犢
「走,咱們回去。」
轉身拉著小婭,兩人朝著小院子走去。
剛剛洗澡的時候還想著等會拜訪完住在自家後院里的鐘離先生,就去護國門看看那裡的情形,順便在大街上打聽一下昨晚在本月山頂遇到的鐵家姑娘住在哪。
此刻遇到了她,真是意外之喜,沐斌正喜笑顏開,沒想到在自家後院門口直接吃了個閉門羹,豈有此理,順手就要推開小門,忽然想起了父親的告誡,若是鍾離先生不見你,就不要打擾他。
看父親的語氣,如果自己擅闖,打斷腿估計不會,但一頓軍鞭是少不了了,沐斌在小門口焦躁地晃來晃去。
手裡拎著兩個剛剛砍下來的竹筒,粗若大腿,沉甸甸的,翠綠如玉,還透著水汽,隨著沐斌腳步啪嗒啪嗒地撞來撞去,眼睛一亮,沐斌伸手拍了額頭,
「對啊,還沒見到鍾離先生呢,又不是他不見我。」
腦門一轉,心思頓開,沐斌整了整衣衫,又敲了敲門,等了一息沒有回應,咧嘴一笑,伸手推開自家後院地小門。
伸頭看了一圈,沒有見到鐵凌霜人影,稍稍有些失望,但也不急,荔枝園裡常年不見人影,落葉頗多,沐斌沿著被鐵凌霜踩碎的落葉痕迹朝林深處追去。
小院子中,已經到了尾聲,鍾離九輕聲說道,
「具體就這樣,你們分兩組,一組在護國門,一組在闕月門,不要分散,等朱雀和胭脂給你們傳訊,就各自出城。」
「是!」
「你們去吧。」
破風聲響起,眨眼間小院子空了大半,朱雀白虎還在,張鐵不見了蹤跡,秦扶蘇和戚辰站在那群妖怪旁,地衛只餘下站在房檐下的星日馬組。
這一父一女,父親名叫何伯,女兒叫何大力,出身道門野狐禪門。中原道門佛宗,大山大宗,小山小宗,沒有基業只能在山間野地里晃蕩的,即是野狐禪門,多是家傳功夫,不入流派之中。
星日馬組的父女一直遊盪江湖,說唱度日,順便降妖除魔,雖有一身不俗的道行,但沒有商人頭腦,只能漂泊遊盪。
兩年前,這來倆人討生活討到金陵,盤纏用盡,不得不在街頭表演胸口碎大石的時候,被出門喝酒的鐘離九看中,招入隱衛中,恰好那時南疆星日馬組遇襲身亡,這父女倆便自告奮勇,來到南疆。
此刻父親受了極重的外傷,女孩更是任脈寸寸撕裂,任督二脈,乃鍊氣士體內兩條長龍,若是損傷,輕則武功全廢,如鐵凌霜一般,重則當即死去。還好鍾離九一身道行絕頂,無上內息臨身,暫時止住女孩傷勢。
見到眾人都有任務,唯獨父女倆人身上帶著傷,竟然變成了觀望者,胖乎乎的女孩何大力掙脫父親手掌,走上前來,不甘心地問道,
「左統領,我們的任務呢?」
鍾離九轉身看著面色還是冷白的何大力,點點頭,指著被胭脂從蜈蚣山裡帶出來的一群妖怪,
「當然有,如果我們都離開昆明城,這個小院子里的卷宗,還有他們的安危,就要靠你們兩個守著了,現在,就去小屋子裡安心養傷。」
何大力垂頭喪氣,不甘心的正要再爭取,院子外腳步聲響起,鐵凌霜帶著小婭推門而入,對其他人看也不看,拍了拍小婭,輕聲說了句,
「你在這裡等我回來。」
還未等小婭反應過來,轉身飛掠而出,身影在荔枝樹間閃了兩閃,消失不見。
秦扶蘇和戚辰對視一眼,都看向鍾離九,鍾離九走到他們倆身旁,從懷中掏出一本枯黃書冊,遞到秦扶蘇手中,
「你們兩個跟著她,秦公子,如果遇到鐡凝眉,切記不可衝動,她身邊除了羊玄墨,大約還有一個人跟著。」
戚辰瞥了眼秦扶蘇手中的書冊,並沒有文字,只是枯黃的紙上,一道纖細的閃電紋路,幽藍泛紫,斗折蛇行,似劍似槍,想來應該也是武功秘笈。
沒有機會細看,兩人點頭稱是,秦扶蘇收書在胸,對鍾離九躬身一禮,飛身出了院牆,朝著鐵凌霜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胭脂站在一側,走上到悵然若失的小婭身邊,朝鐘離九輕聲問道,
「統領,他們三個一個萬象都沒有,就這樣出去,能行嗎?」
鍾離九呵呵一笑,
「南疆寒宗,龍陵陰山,鼠繪山,傀虎山,蠍狼山,提劍持玉捉刀,還有至少三隻過了紫雷劫的凶獸,再加上一個葛青山。這樣的戰力,已經是我們的兩三倍了,就算他們三個都是萬象,也不好說。」
胭脂輕撫腰間彎刀,眼中寒芒盡漏,不禁疑問道,
「那你還放他們出去,在這守卷宗不就行了嗎?」
搖了搖頭,鍾離九抬頭看著遠處三人消失的方向,
「戚辰久在公門,會聽命令,剩下兩個,攔著也沒用,不如放他們自己出去,都說初生牛犢不怕虎,我們或許會有意外收穫。」
意外收穫?通過左統領剛剛的解釋,南疆情形大致已經明朗,除了龍陵陰山和建文皇帝的情形不知,另外三座小山,每座山上,一人一凶獸。
自己一行人來昆明,凳子還未暖熱,昆明城竟然被一群妖怪攻擊,守著蜈蚣山的自己和去玉龍雪山探查的朱雀都遇到了襲擊,明顯的對已方安排一清二楚。如此的下馬威,好像是在警告,讓隱衛不要輕舉妄動,真是猖狂。
以隱衛在南疆的人手,左統領再加上朱雀張鐵和自己,如果雙方列明陣型來對攻對打,肯定會損傷慘重,必將失敗。
不擅用腦,想了一會也沒有想清楚左統領這樣安排是要怎麼破開局面,不禁頭暈眼花,想來手上傷勢對自己還是有影響的,胭脂搖了搖頭,拉著小婭走到一邊,就要盤坐下來,好好調息一番,聽到枯葉聲響,轉頭看去。
沐斌站在門口,望著那擠在籬笆牆邊的一群妖怪,也忘了敲門,目瞪口呆。
「原來是沐公子,請進。」
回過神來,看見鍾離九一臉笑意,沐斌收起心中驚詫,走進小院,對鍾離九深深一禮,不再有玩世不恭的模樣,恭敬地說到,
「黔寧王府,沐斌,見過鍾離前輩。」
鍾離九哈哈一笑,
「沐公子像是在提醒我這裡是你家後院吧?」
在自家後院喊出了黔寧王府的名號,再加上此情此景,確實有暗示別人鳩佔鵲巢的意思,沐斌面色頓時尷尬起來,忙躬身賠禮。
聞到酒醇竹香,鍾離九眼光自然移到了沐斌手裡拎著的竹筒上,常年鍛煉頗有眼色的沐斌忙舉起竹筒,
「這是雲南特產的竹筒酒,聽父親說鍾離前輩甚愛美酒,可觀特意帶來請先生品鑒。」
南疆因四季如春,風調雨順,產巨毛竹,高可至七八丈,粗如房梁。巨毛竹竹筍既嫩且粗,春雨之前,鑽細孔,注入米漿,待雨後,竹筍拔地而起,一夜之間可漲至三丈高,每節竹可有一尺長。
米漿存於竹筒,以筒為罐,釀成美酒,竹子年份愈久,酒香越是醇厚,還帶著竹子清香,是南疆歷年上貢給皇室專用的。
不過,費時費力從南疆運到金陵時,大多竹筒酒已經失去了最初竹香,只有剛剛從竹子上砍下來的竹筒酒,最是美味。
這兩筒酒,是沐斌臨來前特地從自家竹圓中砍下來的,正是竹香撲鼻的時候,鍾離九是酒中惡鬼,自然不會矜持,拎起一個竹筒,微微輕搖,裡面清澈的水響傳來,指尖輕削,竹筒頓缺一角,清冽酒香夾著沁人心脾,竹香若熏,讓人精神煥發,鍾離九不禁滿意的點點頭,仰頭大灌起來。
沐英是洪武皇帝的養子,沐家也算是皇親國戚,身為大明公主的胭脂打量著沐斌,此人按照輩分,和自己同輩,看年齡,比自己小了很多,能進這個院子,想來也是黔國公沐晟的安排。
胭脂看著鍾離九冷落在一旁地沐斌,見他一雙清澈眼睛左顧右盼,不時掠過身邊的小婭,好似在尋找著什麼,頗有才子久等不見佳人的急切,開心一笑,走前一步,
「你是沐斌?」
一身大紅,額頭圓潤,虎眼明亮威嚴,眼眸泛著淡淡的金光,沐斌眼神一亮,霎時意識到此人應該就是皇室中行徑奇特的永成公主,心中雖有疑惑,手下不停,將另一個竹筒放在一旁小桌上,就要大禮參拜。
胭脂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行了行了,咱們本是一家,按輩分,你該喊我姐姐,動不動就磕頭煩不煩?」
皇家謙辭,臣子要是不知好歹的放肆,那真是取死之道,沐斌收回禮節,但也不敢順著階梯往上爬,恭敬一禮,
「沐斌見過永成公主。」
「嗯。」
胭脂輕輕點頭,
「能到後院,這是你父親對你的認可,不過,我看你眼神飄忽,晃來晃去的,你是找鐵凌霜嗎?」
沐斌正準備聆聽教誨,被說破心思,沐斌不禁乾咳一聲,也不掩飾,尷尬的說到,
「昨天在奔月山頂,得罪了鐵姑娘,還沒來得及賠禮。」
胭脂饒有興緻的打量著沐斌,直看得他額頭冒汗,壞笑的點著頭,也不說破,
「鐵姑娘剛走,估計這幾天你是賠不成禮了。」 ……
護國門下,一片殘破,殘垣斷壁,焦炭灰煙,還有陣陣悲號之聲傳來。
站在已是一片廢墟的朝鳳閣下,鐵凌霜望著不遠處的城樓,城頭上也是一片焦黑,一個粗壯的身影正帶隊不停的來回巡邏,不時還在放聲大罵,正是護國門的守將石虎。
趁著鐵凌霜發獃,秦扶蘇和戚辰在廢墟中不停的翻檢著,
「秦兄弟,沒有啊,會不會被別人帶走了?」
秦扶蘇嘆了口氣,看來雪蛟畫眉是被別人帶走了,雙手空空,很是煩躁,只能對戚辰點了點頭,兩人掠出廢墟,走到鐵凌霜身邊,秦扶蘇皺眉問道,
「凌霜,我們是要去玉龍雪山?」
戚辰一頭霧水,不明所以,鐵凌霜側頭瞥著秦扶蘇,微微點頭,看來他還不算太笨。
鐡凝眉毫無蹤跡,但十有八九在龍陵陰山,以三個人的能力,擅闖有仙人護持的龍陵陰山,基本就是找死,別到時候自己反倒也成了俘虜,想要得到,就要握住關鍵。
神獸之血,是仙人造魔的必備,雖說南疆沒有玉奴痕迹,但看他們四處搜羅妖怪的舉動,肯定不會放過著玉龍雪山裡的神獸。
如果能把神獸搶在自己手中,那能牽動大局的,必有自己。
手中長槍一震,淡淡龍鳴響起,鐵凌霜冷哼一聲,將蒼龍泣血拋給秦扶蘇,
「借你五天,這個再丟了,你就回金陵吧。」
秦扶蘇伸手接過,見戚辰瞪大了一眼,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輕輕一笑,點了點頭,兩人飛掠而起,追著前方的鐵凌霜。
三人翻身掠過城頭,在城門上巡邏兵戒備的眼神中,消失在茂密叢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