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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虎紋魔蜥

  荔枝園裡,葯香撲鼻,血氣也撲鼻。

  院子西側的木屋前,一排小火爐,正熬煮著小罐小罐的藥草,戚辰掀開一個陶瓷藥罐,潮熱水霧帶著濃濃葯香撲面而來,戚辰搖了搖頭,輕聲說到,

  「還要熬一會,加點柴。」

  趴再火爐旁的大老虎點了點碩大頭顱,轉身走到一邊,咬起幾塊木柴,放在火爐邊,戚辰拎起藥罐,隨手撿起一塊,扔到火爐中,輕輕放下藥罐,低吼聲傳來,不禁朝著身側看去。

  秦扶蘇手裡拎著一塊布條,上面鋪滿藥粉,正仰著頭包紮著一隻大猩猩的腦袋,應該是傷口疼痛,大猩猩咧開嘴唇,獠牙大張,低聲嘶吼,卻沒有絲毫惡意。

  早已沒了剛回來時的目瞪口呆,秦扶蘇望著身邊圍著的一圈妖怪,大猩猩,黑山羊,白頭翁鳥,河狸子……十幾隻妖怪,將小院子擠的滿滿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傷痕。

  不過還好,包紮的時候,他們雖然會疼痛的喊出來,但沒有攻擊的意圖,眼中痛苦夾雜著仇恨畏懼,已經和人一樣,開了靈智不再只知道生存與殺戮。

  包紮好大猩猩,秦扶蘇拍了拍他雄壯的胸口,大猩猩也握著黑黝黝的大手,朝著秦扶蘇胸口輕輕一錘,秦扶蘇心下稍暖,回望著東側一小間竹屋。

  竹屋門窗緊緊關著,小婭站在窗前,伸著小腦袋尋找著窗帘間的縫隙,滿臉焦急,紅腫的眼睛泛著水花,伸出小手想要輕敲窗口,猶豫片刻,還是收回了手,慢慢蹲在窗沿下,弱小又無助。

  秦扶蘇臉色暗淡,好不容易見了一面,沒想到是如今這樣的結果。自己還沒來得及說話,鐵凌霜更是重傷昏迷在山頂,到現在都沒有醒過來,可能醒了,但房間內一直悄無聲息。

  怎麼會這樣呢?按照當時凌霜倒飛出去的勁力,這明顯是下了狠手,為什麼?在濟南府他們兩個雖然吵吵鬧鬧,但想來都是兒時暖暖溫馨,這十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羊玄羽?羊玄墨?看來她的名字,是這個羊玄墨改的,是自願的還是被逼迫的?難道拋棄了鐡凝眉的名字,連所有的過去,都要一併扔掉嗎?

  滿腹疑惑,一臉失落,秦扶蘇搖了搖頭,仰望著昏暗的天空,還有陣陣黑煙飄過來,這應該是昨夜護國門的大火,據說是一群妖怪攻城,護國門損傷慘重,燒了三條大街,朝鳳閣也毀於一旦。

  響起那年濟南城那滔天的火焰,秦扶蘇心中一冷,昆明城要亂了嗎?戰亂再起,又要有多少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秦兄,葯熬好了。」

  戚辰端著兩碗草藥走上前來,放到大猩猩手中,將另外一個小碗放到地上,那裡趴伏著一隻穿山甲,身上鱗片暗淡,腹部包裹起來,滲出絲絲血跡。

  收回心神,秦扶蘇點了點頭,走到那一排火爐旁,端起兩碗草藥,戚辰見他面色不佳,想來也是心事重重,回身看了眼那東側那緊閉的房門,低聲安慰道,

  「秦兄放心,只要咱們追下去,總能查清楚緣由的。」

  秦扶蘇輕輕點頭,原本以為漫無目的的等待,當年在金陵見到鐵凌霜的時候已經欣喜,現在又有了鐡凝眉的蹤跡,那勿論如何,是不能鬆手的。

  「不過,秦兄,這位姑娘可比屋子裡那個還要厲害,等找回來了,你應付的了嗎?」

  聽到戚辰促狹地調笑,秦扶蘇搖頭苦笑,也是,這麼多年不見,怎麼變得功夫這麼高,不過,琴彈得確實不錯。

  戚辰見秦扶蘇心情稍解,也是低聲一笑,端著葯碗,繞開著趴了一堆地妖怪,走到一邊籬笆旁。

  胭脂臉色稍有蒼白,正盤坐在籬笆牆邊,閉目調息,右臂露出,小臂上一排細密的血洞,即使灑滿了金創葯,血跡還在不斷的滲出,流到手肘,滴落在身側草地上。

  「你的葯。」

  戚辰手裡端著小碗,頓下身來,仔仔細細的看著胭脂那白皙胳膊上的猙獰的傷口,從手腕一直蔓延到手肘,洞口很深,隱隱看到白骨,手臂下也有一排,這應該是被一隻嘴巴寬大,牙齒細密深長的東西給狠狠咬了一口。

  盯著那傷口血液不斷滲出,衝散藥粉,從手肘緩緩滴落,戚辰皺起眉頭,從她拂曉帶著一群妖怪回來到現在,血一直沒有停下,這可不行。

  「沒見過女人的胳膊?」

  手腕一抖,灑出幾滴藥水,被燙的抖了抖眉頭,側頭看著胭脂,見她睜開眼睛,瞳孔周圍閃著金色的光芒,面色略有蒼白,但精神還好,戚辰伸手遞上藥碗,苦笑道,

  「我的牙還疼著呢,可不想再挨一巴掌。」

  伸手接過葯碗,聞了聞藥草香味,溫暖醇和,補血益氣,疏通經絡的,胭脂點頭讚賞,

  「不錯,沒看出來,你還會這些。」

  也不去解釋都是舅舅培養的功勞,戚辰得意一笑,

  「還好王府里藥材名貴藥材多,差人送到門口的人蔘鹿茸都有兩箱,快喝了吧,你這傷口是怎麼回事?」

  喝酒似的仰頭灌下藥湯,口味不怎麼樣,胭脂皺了皺眉頭,盯著自己胳膊上的傷口,嘆了口氣,沒想到被四腳蛇咬了一口,中了毒,傷口一直再流血。

  「吱呀~」

  鍾離九閃身出現在門口,伸手推開小門,那一群妖怪都停下喝葯,氣息低伏,恭敬地低著頭,鍾離九輕輕揮手,掃了眼那緊閉的房門,略微放心,走到胭脂身旁,看著那滲出地血跡,嘆了口氣,

  「南疆虎蜥的毒,短時間止不住的,你不是火屬,要疼一下了。」

  南疆虎蜥,又叫虎紋魔蜥,不同於一般只有巴掌大小的蜥蜴,最大可漲到七八尺長,鱷魚一樣,周身鱗甲上條條斑紋似虎,嘴寬似盆,口內布滿細密的黑牙,有毒。

  並非是讓人七步必死的劇毒,毒性頗為奇特,一入體內,傷口血流不止,即使強力包紮堵住鮮血,但若毒性未清,不出三天,人體內也會慢慢腐爛出血,直至血流乾淨,無葯可解,一般的鍊氣士見之必躲。

  胭脂一臉怒氣的盯著那一群妖怪,見他們都羞愧的低下頭來,滿腔怒氣也發泄不出來,早就跟你們說不安全,就是不願意跟著我過來,一定要等著別人攻過來,真是一群蠢蛋。

  恨恨的點了點頭,閉起了眼睛,鍾離九對戚辰微微示意,隨即走到胭脂身後,盤坐下來,伸手搭在她後背。

  戚辰手掌緊握劍柄,在一旁戒備,耳中一聲輕哼,只間胭脂渾然驟然火紅,額頭青筋凸起,細密汗紋滲出,呼吸急促起來,牙關緊咬,渾身都在輕微微的顫抖。

  體內烈火焚燒,吱吱聲不斷傳來,似是烤焦的味道從胭脂身上傳出,戚辰眯起眼睛,盯著胭脂額頭上的汗珠,一抹血色中,帶著些許細微的黑色顆粒,灰塵一樣。

  虎蜥的毒,其實是小的不能再小的蟲子,寄生在它那寬大的口中,一旦虎蜥撕咬獵物,小蟲子隨即進入獵物體內,瞬間遍布全身,吐出毒液,腐蝕人體血肉,除非血液流干或者烈火焚燒,否則無解。

  大滴大滴的汗珠落下,胳膊上鮮血汩汩溜出,夾雜著小團小團焦黑血塊,胭脂身體顫抖愈加劇烈,戚辰盯著胭脂胳膊上的血跡,之間焦黑血塊越來越小,越來越少,不禁鬆了口氣。

  「額」

  電光一閃而過,胭脂胳膊上霎時冒起一陣黑煙,傷口一片焦黑,鮮血頓時止住,胭脂低喊一聲,隨即睜開眼睛,大口喘息起來。

  拎來一壺滿滿茶水,戚辰撿起胭脂腳邊葯碗,倒了一碗,直接放到胭脂面前,胭脂也沒精力再調侃他,接過來大口灌了下去,然後扔掉瓷碗,搶過茶壺,仰頭就灌。

  「呼」

  將茶壺扔到一旁,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息,瞥見自己胳膊上一排焦黑痕迹,胭脂回頭對鍾離九抱怨到,

  「不會留疤吧。」

  自古女子皆愛美,鍾離九站起身來,沒好氣的說到,

  「一個凶獸,一個萬象圓滿,還好張鐵及時趕到,不然,你這次就回不來了。」

  胭脂嘆了口氣,想到當下情形,不禁愁眉不展,問到,

  「接下來怎麼辦?」

  看著那一群身上帶著傷的妖怪,鍾離九皺著眉頭說到,

  「朱雀從玉龍雪山回來,現在和張鐵一起在護國門上,等他們回來再說,咱們人力不夠,青龍在遼東肯定趕不回來,臨來時,我把玄武從哈密調回了金陵,短時間也趕不到,而且這代寒輿也不會給我們機會召集人手的。你調理一下氣息,把南疆地衛都召回來,玄衛黃衛也召回來,現在再放他們在外面,就是活靶子。」

  今夜事起倉促,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看來南疆寒門仙宗的代寒輿是要給隱衛來個下馬威,此宗盤踞南疆將盡百年,不是躲在金陵小山裡的那彭星萊可比。

  胭脂點了點頭,察覺身上滿是油膩,對一旁噤若寒蟬的戚辰喊道,

  「去燒洗澡水去。」

  「哈?不燒。」

  鍾離九不再搭理他們,走到東側房屋門口,從窗口跑來的小婭伸開雙手,護住身後的木門,母雞似的,炸起一身羽毛,和鍾離九對峙著。

  萬事不順,先是護國門被一群妖怪攻擊,蜈蚣山裡,闖進去一隊人,帶隊的是一人一獸,捉去了十幾隻妖怪,胭脂差點重傷,從玉龍山回來的朱雀身上也帶著傷,現在連進門都要被攔著,鍾離九壓下心中煩亂,對小婭說到,

  「她氣息不穩,你感覺不到嗎?」

  小婭自然感覺到了,小屋子裡面煩亂模糊的感情,冰冷似鐵,陰暗悲傷,好似要沉入昏暗的大海,不明所以的小婭自然把這些都歸咎在面前之人的身上,狠狠的搖了搖頭,目光堅毅,敵對。

  鍾離九被氣的笑了,抬腳邁出,人消失不見。

  房間里,鐵凌霜盤坐在床邊,淡淡的盯著前方,好似沉浸在思索中,鳳目不再寒冷,也沒有溫暖,毫無波瀾。

  鍾離九出現在房中,微微眯起雙眼,掌心陣陣熱力傳來,不用看也知道,那枚金翅大鵬印記又顯現出來,氣血不會成魔,唯有心思雜亂,才生異象,看情況短時間勸不了,還是先讓你睡一覺吧。

  鍾離九伸出胳膊,雙指並起,朝鐵凌霜眉心點去。

  「你當年,」

  手指頓在半空,鐵凌霜看著前方空蕩的牆面,平淡的聲音傳出,

  「為什麼要帶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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