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薪火相傳
「嗚,嗚」
長劍拍了拍那趴再地上的仙鶴,看著它無力的叫了兩聲,戚辰眉頭皺起,
「它不會鑽到石頭裡?」
搖搖頭,鐵凌霜伸手拔出蒼龍泣血,看著串在上面烤雞似的石鶴,輕蔑嗤笑,
「鳥類妖怪,雙翅一線,頭尾一線,縱橫之處,即為妖筋,它妖筋重傷,跑不了。」
學到了新知識,戚辰點頭表示受教,掃了眼意氣風發的鐵凌霜,嘆息道,
「你也太不要命了,我看你還是抓條蛟龍當坐騎,以後也可以飛了。」
眼前一亮,鐵凌霜點點頭,覺得此言甚是有理,也不說話,看著槍尖上的石鶴,冷聲問道,
「會說話?」
串在鐵槍上,朝不保夕,石鶴奮力抬起頭看了眼鐵凌霜,察覺到身邊殺意濃烈,微微搖了搖頭,
「不會說話,用你的尖嘴寫字,會嗎?」
揚了揚細長脖子,渾身無力,一身氣息凝滯,這是妖筋重傷的後果,頗為後悔,早飛走就好了,點了點鶴頭,
「就劃在石頭上,我說,你寫,要是說謊,」
對著戚辰和秦扶蘇淡淡說到,
「讓你們砍,就直接砍掉它的頭。」
戚辰咧嘴一笑,短劍收回,伸手彈了彈長劍,叮嗡作響,秦扶蘇皺著眉頭看著那隻石鶴,看了眼山大王似地鐵凌霜,輕聲問道,
「你跟著那個喝酒的,就是天天抓妖怪?」
冷哼一聲,也不答話,長槍狠狠刺在地上,啪嗒一聲,石鶴貼著地面趴著,如伏斷頭台上,
「樓上的人知道你是妖怪,這件事,你知道嗎?」
石鶴點了點頭,一旁鐵凌霜嘴角揚起,面色忽冷,
「寫字,誰讓你點頭了?」
額,戚辰搖頭嘆息,這女人瘋了,要是入魔,肯定濫殺無辜,罪大惡極。秦扶蘇倒是輕聲一笑,頗為懷念。
鐵家有二女,凝眉靜思,凌霜傲雪。
大女兒鐵.凝眉,最是溫和沉靜,如春日細雨,只一點比較奇怪,嗜睡,每天只有三四個時辰的清醒時間。
二女兒鐵凌霜,打遍濟南府頑童,孩子王一樣,整日停歇不下來。
每次秦扶蘇去鐵家拜訪,和鐵.凝眉談詩論詞或者只是看著她趴再書桌邊沉睡的時候,調皮搗蛋,拆台諷刺的都是牙尖嘴利的鐵凌霜。
嗤嗤聲響,回過神來,秦扶蘇看著趴再石頭上,鶴頭轉動,尖利鶴喙在石頭上寫寫畫畫,寫了「知道」二字。
看行文,頗有書聖風采,果然不愧是字變成的妖怪。
輕笑一聲,鐵凌霜點點頭,抬腿點了點它,
「你怎麼知道的?」
石鶴嘴尖在石頭上滑動幾筆,
「老祖說的。」
「誰是老祖?」
「把我從山中帶出來的老神仙,告訴我等我渡劫了,要帶我去仙宮。」
戚辰看著凝眉思索的鐵凌霜,長劍敲了敲那石鶴的頭顱,一番審問,三人總算知道了來龍去脈。
仙鶴山中間山峰的頂部,一塊大石,隱約似鶴,每日迎著晨曦,吸取一絲東來紫氣,就這樣過了不知道多少年,終於有了一絲靈智。
靈智雖開,可這隻石鶴自然不能像天上飛來飛去的仙鶴一般,只能按下羨慕,潛心修鍊,期待有朝一日能化形。
直到有一天,一個老先生來到他身邊,拍著石頭嘖嘖稱讚,指著遠方的正在建造的城樓,說到,
「削成大石塊,做那仙鶴門樓,我來尋找一滴龍鳳精血與你,可讓你十年內,度過雷劫,倒時候,老夫帶你去仙宮,願意嗎?」
就這樣,耐不住寂寞的風雨歲月,又被那龍鳳精血吸引,大石鶴忍者千刀萬剮變成了大石塊,刻上仙鶴門三字。
令它驚喜的是,剛搬過來沒有多久,就有一股龐大精純的靈氣出現在身邊,看來老神仙果然沒有矇騙自己,於是就將精氣凝聚在鶴字當中,隱匿氣息,加緊修鍊起來。
彼時修行不夠,直到這兩天,體內氣息充沛,可稍微活動片刻,恰巧這樓上那人今天出現,正準備等晚上吸血后遁走,可惜遇到了鐵凌霜。
仙鶴門上,點點流螢閃爍幾下,慢慢變小,城門上暗了下來,只有門樓內暗淡燈光傳來。
「老神仙?什麼樣子?」
看著聽凌霜靜靜思索,戚辰耐不住了,朝著石鶴敲了敲寶劍,這石鶴看著面前划的秘密麻麻的石頭,眨了眨鶴眼,無辜的盯著戚辰。
鐵凌霜拔出長槍,換了個石塊,就要刺進去,
「小心!」
鐵凌霜背後城頭上,黑影閃現而出,一道銀光,劍尖似是長蛇,搖擺之間,已到鐵凌霜後背。
鐵凌霜聽到秦扶蘇大喊,手中長槍朝著背後猛然橫掃而去。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戚辰看見道黑影,霎時間認出正是雞鳴寺刺殺之人,飛身上前,長劍怒鳴,秦扶蘇也衝上前去,手中雪蛟畫眉對著長劍格擋斜挑而去。
「敕,左,右,虎遁。」
兩道黑影從天而降,砰的撞在城上石頭,隔開兩人。
鐵凌霜長槍一掃而過,槍頭一輕,猛然轉身,只見那道黑影手中拎著石鶴,淡淡灰氣化作鎖鏈,緊緊束縛著它。
站在城頭石垛上,低沉一笑,輕蔑的掃了三人一眼,翻身墜下城樓。
「追!」
差點一頭撞在鐵盾上的戚辰話還在口中,只見鐵凌霜飛躍而下,對著那道黑影緊追而去,冷冷殺氣傳來,
「看你這次能跑哪去!」
戚辰飛身下了城牆,隨後聽到身後衣衫破風聲響動,知道秦扶蘇也追了上來,四個人,一逃三追,奔著遠處的仙鶴山疾掠。 ……
「師傅,有妖怪嗎?」
小蛙仰頭看著盤坐在地靜靜看經的師傅,只見他毫無反應,只是聚精會神的盯著那書本。
半晌,老和尚伸手翻過一頁,嘩啦一聲紙響,側頭看著四五歲的小蛙,胖墩一樣,肉嘟嘟的小臉,點點頭,
「嗯。」
「哦。」
一陣沉默后,小蛙不放心的小聲問道,
「師傅,妖怪吃人嗎?」
老和尚三角虎眼微微眯起,嘴角一絲笑意,似是領悟到經書大道,點點頭,悶聲說到,
「吃,最喜吃胖孩子。」
胖小蛙波瀾不驚,只是每頓三個菜包悄悄變成了兩個,那一碗白米粥不好浪費,只能忍著喝了下去,飯後還多走一會兒。
山洞內,已經瘦了很多的小蛙靜靜的盤坐著,山洞頂部和側邊,嵌著幾十顆大如鵝卵的夜明珠,映的寬闊的山洞亮如白晝。
這裡空蕩蕩的,方圓四五十丈,內側整整齊齊的削切痕迹,好似石頭成了豆腐,被大刀生生挖出了一個四四方方的大洞。
底部好似世外桃源,中間一汪小小湖泊,裡面時不時躍出一兩尾鯉魚,水波晃動間,水邊幾朵雲煙蘆葦搖曳擺動。
雲煙蘆葦,只因葦葉寬大似湛藍天空,頂上一團蘆葦花暖白似雲,飄渺似煙,故名雲煙蘆葦,千金難換。
湖邊幾方怪石,顏色各異,青白紫紅,還有一顆烏黑似鐵,雕刻的似虎似龍,又有如子牙垂釣者,參差排列,圍著湖面隱隱成陣。
稍遠的地方,籬笆圍起,一方小院,淡淡葯香傳出,小片小片的葯圃圍著小院子,院子里只有一座寬大閣樓,七層之高,堪堪觸著洞頂,似要伸手摘星。
閣樓整體漢玉堆砌,翡翠做瓦,金銀做鈴,紫檀為梁,典雅端莊,奢華靡費。
底層入口正中掛著一塊牌匾,橫豎揮灑,點撇飄搖,勾捺隨意,三個仙氣四溢大字,真君閣。
小蛙盤坐在閣樓下,看著面前一個葫蘆形銅爐,只有三尺高矮,陣陣熱氣鋪面而來,下面大的葫蘆肚子里青白火光閃耀,透過纖細葫蘆腰,炙烤著上面的小葫蘆肚。
「你在看什麼?」
身邊沙啞聲音響起,小蛙側頭看去,那個老頭,哦,不,老施主,乾枯瘦弱的身軀掛著一副綉著仙鶴和雲朵的衣服,走動起來,飄蕩好似風吹大旗。
看著他皺紋遍布臉上頸部淡灰斑痕點點片片,枯瘦似雞爪的手指上也有很多,老態畢露,漂蕩過來的淡淡氣息陰沉危險,夾著絲絲灰暗病老。
小蛙盯著他依然黑白分明的一雙明亮眼睛,几絲枯黃長眉垂在眼角,點點頭,
「看火。」
老頭低沉一笑,在那青銅葫蘆邊盤坐下來,伸出一根枯黃手指,指著那團青火,
「這團火,已燃七十九年七月又十三天,為何不滅?」
小蛙微微伸頭,盯著那團火下一根焦黑木塊,只有半尺長,但烈火熊熊已有半天,絲毫不見有變弱之勢,雙手合十,輕聲說到,
「有柴。」
老頭點點頭,看著一本正經的小和尚,眼睛微眯,耳中噼啪聲響起,略微回神,從袖內掏出一塊赤紅木塊,鎮紙一般,手指輕輕一彈,噹噹作響,似敲洪鐘。
看著小和尚略微奇異的盯著自己手裡的木塊,老頭也不解釋,將木塊輕輕塞到葫蘆肚中。
烈火炙烤,那木塊絲毫沒有燃燒跡象,小蛙盯著木塊,老頭盯著小蛙,這樣安靜了一炷香時間。
劈里
一道裂縫在那塊紫紅木頭上顯現出來,一股淡淡青煙飄散,只聽轟的一聲,紫紅木頭瞬間變黑,那團青火猛然一顫,劇烈燃燒起來。
「這塊木頭,叫薪石。」
「銅山之中,必有金石,極少數金石之內,又會有赤色石頭,堅硬無比,凡火不侵,是為薪石,只有青白之火炙烤,方化為木,這小小一塊,可武火燃一天。」
老頭輕描淡寫的介紹了了兩句,看著眼神微亮的小蛙,輕聲問道,
「小和尚,你可知薪火相傳,是何意?」
小蛙眉頭微皺,年齡還小,見識不多,但書讀了不少,本是心思通透之人,光頭低了下來,輕聲的說,
「老人家,我已經有師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