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報答平生未展眉

  三更天，闞仲便催促她起床。今日是龍女一生中不遜於出嫁的大日子。童兒給她挽了玲瓏髻，穿一身月白底的藤蔓綠邊輕紗長裙，素雅恬靜。 闞仲叮囑她道：“公主你萬萬不可學上次，將眾神晾在那裏，自己跑去睡覺了。” 闞仲又說不該這樣，也不能那樣，她隻閉眼點頭應付。 大清早水將們打著嗬欠將入海口大門打開後，不由得一怔，揉了揉眼，方確定綿延數裏的隊伍都是要去北海龍宮的。 水將急匆匆將消息報向北海龍王，說今日情形堪稱盛況，來給公主賀壽的仙子一眼都望不到頭呢。 龍王揉了揉眉心，心想：就不該允許帝俊和少昊一同前來，可是自己不允許有用嗎？ 北海上空起了白茫茫的一層迷霧，水宮裏的光線暗淡下來。 他們來得並不晚，隻是沒料到那些仙子會到得如此早。帝俊一見那群芳爭豔的場麵，立時便蹙起眉頭。 少昊打趣他道：“你不該如此不耐煩，要知道她們當中起碼有一半是來瞧我的。”說完，朝著過來拜禮的仙子點頭微笑。 那是場讓三界仙子永遠難忘的壽宴，沒有多大的排場，卻驚動了九重天上兩位最尊貴的上神，就連萬事不關心的羲和公主也都應邀前來觀禮了。 賓主落座，在眾仙的企盼中，小小緩緩走入大殿。 海上的霧氣漸濃，慢慢在水宮裏流溢，即便三太子搖起收雲幡仍是止不住。她打那片茫茫的水色中緩緩而來，帶著水樣的笑意，邁著流水樣的步子。帝俊想，她應是不歡快的，隻是那憂愁不在臉上，而在眉間。 宮室兩旁的雙墀花大朵大朵地開，水粉、淺紅、碧藍的，散發出醉人的香氣，引得無數隻海蝴蝶成雙成對地飛著。 朱紅的魚紋綃自她出現便由殿首一路滾落延展到她腳下。瑤光仙子是今日壽宴的司儀，廣袖羅裙，一身粉嫩嫩衣衫豔壓桃花，挑著魚蓮燈在紅綃上接引她，她一路行來，耳畔有同族姊妹齊聲念著四海龍族法典。 待小小靠近，瑤光仙子從侍女手中取過簫管鄭重放在她手中，從此後，她也可以執掌一方水域了；又將紅綾包裹著的斷箭交給她，提點道：“往後若是小妹有了意中人，便用此箭射他，隻要你這姻緣箭一開，即便是嫁給魔族，那也由著你。” 她低頭瞧了瞧，笑道：“這個東西我怕用不上。”她的命運，生來便不是由自己做主。 瑤光仙子引著她前行，不遠處是北海龍王在關切地望著她。 龍王眼中滿是激動，滿是欣慰，強自忍著眼淚，這便是當年自己夫人傾盡全力生下的孩兒，如今已經這般大了，他今後可以告慰妻子，沒有辜負她當日所托，他們的孩兒終於長成了。 龍王挽著她，輕拍著她的手道：“妞妞，上天沒有讓你娘親時刻陪在你身邊，但上天安排了爹爹代替你娘……爹爹平生無所求，隻希望你能有個平淡幸福的歸宿，做個快樂的龍女！”她微微點頭，嘴角的笑意很是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