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一章 豬人與人豬
第七百三十一章 豬人與人豬
“老三，你家種豬和老母豬還能不能行了？今年就下了這麽點崽兒？”
“老大，嫌少你別提走啊。”
“阿呸，不提幾隻豬崽子回去養著，回頭怎麽殺豬賣肉。”
“……”
兩個聲音由遠及近地傳入陳陽的耳中。
整個世界隨之清晰了起來。
陳陽之前聽在耳中，還不覺得怎麽樣，那不就是普普通通的對話嗎？
普通農家，甚至一些專門殺豬賣肉的，自家是不養老母豬和種豬的，那是專門豬場幹的事情。
每年去豬場提一些豬崽子回去養個一年半載，正肥時候殺了吃肉、賣肉就是了。
可是隨著畫麵清晰，陳陽猶如飄在半空中，從居高臨下的視角來往下看，目光落到兩個聲音的主人時候，他的神情頓時就變了。
肥頭大耳，鼻子高聳，獠牙從嘴唇伸出來……
說話的老大和老三，赫然是一黑一白的兩頭豬。
隻是這兩頭豬直立行走，勾肩搭背，人模人樣，連身上也是穿著粗布衣服，把腦袋一遮，就像是兩個胖員外，哪裏分辨得出是吭哧吭哧的豬。
“他們不知道自己是豬嗎？”
“還是這個幻境想弄出什麽重口味讓我看看？”
陳陽還真被勾起了好奇心。
不過他有沒有被勾起好奇心也沒啥區別。
他這會兒就像是一張透明的人形風箏，為風箏繩子拉著，漂浮在兩頭豬人的身後。
隻要陳陽不想著強行掙紮，而是隨波逐流的話，那在這個幻境裏他就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看著。
本就是一片虛幻，陳陽來都來了，自然要看看朱家想搞什麽鬼？
他就這麽隨著兩頭豬人，來到了養豬場。
豬人是陳陽閑著無聊給那兩頭豬取的代稱。
豬而做人，謂之豬人。
豬人老三拿起早就切好的豬草，倒進了食槽裏，嘴巴裏還在念叨道：“老大你看看，俺這些豬養得如何？個頂個的身體好，能吃能長肉。”
伴隨著他的話，一群四肢著地的小東西蜂擁而來，頭挨著頭，吭哧吭哧地吃了起來，時不時還發出豬叫聲。
豬人老大和老三在那說著閑話，挑著豬崽子。
陳陽飄在後頭，自從看到豬圈裏的情形後，麵沉如水。
豬圈裏，數十個人族的小孩，光著身子，渾身上下髒兮兮得看不出男女，四肢著地像是嬰兒一樣快速地爬來爬去，嘴巴裏隻會發出無意識的叫聲，為一口豬草就你擠我搶。
“人豬嗎？”
陳陽冷哼一聲，有點明白這幻境的寒意，以及幻境背後的朱家是什麽東西了。
人而當豬，謂之人豬。
這些人，顯然就是那些豬人飼養的“豬”了。
陳陽有些恍然了過來。
不是那兩個豬人不知道自己是豬，而是在這個幻境裏麵，人跟豬指代的，完全是相反過來而已。
人跟豬的境遇，一樣是反過來的。
豬是這個幻境的主角，有自己的文明，最主要的肉食是人。
人在這個幻境裏淪為了豬，估計還被做了什麽調整，一年就可以從嬰兒長到大人，成為一個個癡肥的大胖子，可以當年豬來殺。
陳陽沒有為怒火影響，直接脫離這個幻境，而是沉下心來，看遍了後麵發生的種種。
他看到：
一個個小人豬，在很小的時候，就被提出去，往下麵上了一刀。
下刀的豬人還在聊天，說沒有下這一刀，豬肉就有騷味，長肉也不快，也不多。
他還看到：
一個個癡肥的人豬到了出欄的時候，有的被綁在凳子上，尖叫掙紮著被放血用盆子接著，開膛破肚取下水，開水燙掉頭發……
一起是那麽地有條不紊，有經驗積累，參與宰殺的豬人喜氣洋洋……
“呼~”
陳陽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同時，他渾身上下，輕輕地抖了一下。
“崩~”
有什麽東西在崩碎的時候。
陳陽懶得去琢磨怎麽正常離開這個幻境，直接元始天尊坐鎮，人仙武道氣血奔湧，強行掙脫。
一掙而開。
陳陽再睜開眼睛時候，他就看到白銀門戶在淡去，上麵的浮雕變成了一張張豬人殺豬時候喜笑顏開的臉。
從出來，到白銀門戶消失，陳陽低垂下眼眸，平複著壓抑的心情。
他其實在幻境裏麵，沒看到任何激烈的情緒，沒有任何風波雲詭，有的隻是走出龍門縣，隨便去一個殷實的鄉村都能看到的景象。
隻是將人，將豬的境遇顛倒一個個兒，無法形容的壓抑感就籠罩了下來。
道理是共同的，但講道理的人是有立場的。
於是陳陽很不爽。
他克製著眼中閃過的寒芒，走向了黑鐵門戶，一腳踹開。
“嘭”地一聲，漩渦再現。
陳陽依然沒有抗拒地被吸入其中。
一番天旋地轉後，他發現這一回，跟之前大不相同。
陳陽反倒有些不適應地抬了抬手腳，折下路邊一枝野花，低頭輕嗅，青草味與花香味撲鼻。
一切正常。
在這個黑鐵幻境裏麵，他是有實體的，能正常的行走，身上的衣物也正常。
“這回又想玩兒什麽花樣？”
陳陽如此想著，然後向著前方走去。
與白銀門戶不同，這回的世界，顯得如此的荒涼。
黃昏近乎永遠地凝固在天上，黃沙奔湧在大地，半枯萎的草倔強地不肯倒下……
整個幻境世界，就像是掛在天邊的那輪斜陽，在將落未落的時候。
然後，還有人。
陳陽在路上居然看到了不少人，每一個皆是衣衫襤褸，疲憊不堪。
但他們襤褸的衣衫又有不同。
有的曾經是上等絲綢，繁雜繡工；有的隻是粗布麻衣，勉強遮身。
現在，他們又都是一樣的。
在這個仿佛永遠也走不去的沙漠裏，艱難地跋涉著，為一滴水都能人頭打出狗腦子來。
“就像是一個好好的世界，突然之間就凝固在黃昏中，墜入到了末日裏了。”
“龍門縣，如果墜入九幽，應當就是這個樣子吧。”
陳陽曾經想過所謂的墜龍門入九幽是什麽樣子？
是魑魅魍魎橫行，是百鬼夜行，還是刀山火海油鍋輪個來？
現在陳陽就覺得，應當便是類似眼前的樣子，以及那些人麻木不仁，走著走著就有人無聲無息地倒斃在路旁的樣子吧？
就在陳陽心中漸生不耐之際，一片光鮮亮麗，鳥語花香，顯得與整個世界如此格格不入的山莊，突兀地出現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