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九章 我佛啊,為何不渡我
第六百六十九章 我佛啊,為何不渡我
“厲害!”
陳陽驚了一下。
若將此前關雲的鏤神:搬山擲石比作是大炮打蚊子,那麽這下馬頭明王的業火紅蓮就是農業飛機噴殺蟲劑了。
業火燃盡了黑煙,偶有漏網的,單獨顯化出魔佛樣子,馬頭明王皆是一個怒視瞪過去,天馬嘶鳴的叫聲響徹周遭,一個個魔佛煙消雲散。
陳陽注意到,在這個過程中,關雲忍耐得無比辛苦,偏偏不得不強撐著一直到馬頭明王瞪殺了最後一個無關痛癢的魔佛。
“這是掌控不住,怪不得。”
陳陽暗暗搖頭。
他“怪不得”的是有如此殺手鐧,關雲卻隱在後頭,一直不放出來。
是不是正好克製,關雲心中應當是有數的,不敢釋放出來,估計就是怕遇到剛才那種情況。
他施展鏤神:馬頭明王時候,明顯比起搬山擲石要吃力得多,甚至到了反過來被馬頭明王控製的地步。
馬頭明王不滅盡最後一個孽障不收手,那麽關雲就不得不壓榨出每一分力量。
陳陽無比懷疑要是黑煙魔氣無窮無盡,關雲非得精血枯竭成幹屍不可。
好在,情況沒有那麽嚴重。
關雲在馬頭明王瞪殺最後一個魔佛,稍稍平複下來忿怒,瞪大了三隻眼睛左顧右盼,要繼續尋找孽障的時候,趕忙收起了神通。
那一瞬間,陳陽依稀聽到了馬頭明王不甘心的嘶吼聲。
“走!”
關雲聲音沙啞如破鑼,在與陳陽、唐家姐妹並肩而跑的時候,陳陽甚至能看到他渾身上下濕透如水撈,額頭上有黃豆大小的汗珠子不住地冒出來。
陳陽略一皺眉,心中沉重了幾分。
這,才剛剛開始啊。
“砰砰~嘭嘭嘭~~”
四個人不再說話,蒙頭趕路,沉重的腳步塌陷,沉悶有聲,碎石飛濺。
對這一點,一開始所有人都不以為意。
四個人中,陳陽和關雲是修煉過人仙武道的,狂奔之中力量稍稍宣泄出來,踏碎青石板、漢白玉什麽的跟玩兒一樣。
何況些許碎石?!
可是當唐燕和唐鵲穿著小蠻靴的小腳踏落下去,一樣碎石飛濺的時候,陳陽和關雲齊刷刷地一揚眉毛,察覺到不對勁了。
腳下這是石頭,又不是豆腐,怎麽就至於這麽脆了?
不知不覺間,除了茫然無知的唐燕和唐鵲,陳陽與關雲兩個男人的腳步都慢了下來。
“頭兒?”
唐燕發現他們落後了,詫異地扭過頭來。
“啊~”
下一秒,她以手捂口,驚叫出聲。
肉眼可見地,遠方天地之交出現了一條黑線,並且向著他們所在的方向不住地蔓延了過來。
像是在台風天,站在海邊,眺望著風眼席卷而來的摧毀天地氣勢;
又如開著140公裏時速的汽車,向著前方斷崖疾衝過去,腳下是失靈的刹車。
大致就是那種感覺。
“天崩地裂!”
關雲瞳孔驟縮,喃喃出聲。
一般這四個字是形容詞,可對眼前來說,卻是白瞄。
陳陽他們都看得清清楚楚,遠方狂奔而來的哪裏是什麽黑線,分明是天地在崩碎。
天塌了,地崩了,齊頭並進,是整個世界的摧毀。
“魔國,要毀了。”
“我幹的?”
關雲以手指鼻,不敢置信。
陳陽搖頭,他怎麽就不信呢。
撐死了,隻能說關雲的業火紅蓮消耗去了魔國太多的力量,以至於它終究不可遏製地走向了毀滅。
一時間,一行四個人腳步停滯,看得呆了。
他們沒有再跑,如果天崩地裂不可遏製,再跑也是無用。
過了好幾個呼吸的時間,隻是時間,這點時間裏,陳陽他們不約而同地摒住了呼吸,沒有人能喘上一口。
突然——
呼~
陳陽等人再次不約而同,這回是喘氣了。
一口濁氣被他們猛地吐出,一時間胸前劇痛,如肺被扯裂。
不過他們四個人的臉上全都露出了輕鬆之色。
天崩地裂,緩解了。
肉眼可見地,天崩之勢緩慢下來,從沛然不可禦,到似乎有點……有點跑不過他們了。
“咦~!”
陳陽就不急著跑了,以當前的天崩速度,到了腳邊再跑都來得及,他凝神觀察了一下,神情一變,向著右前方一指。
“啊~!”
關雲和唐家姐妹茫然地順著他所指地望去,一開始還不以為意,等看仔細了,不由得驚呼出聲。
就在天崩的邊緣不遠處,一個個虛影在不斷地浮現,慢慢地凝實。
與此同時,一股天地同悲的氣氛,無聲無息地彌漫了過來。
“是剛才那些魔物嗎?”
關雲皺眉,有些想轉身,放馬頭明王的意思。
“不是。”
陳陽神色怪怪,有緬懷,也有吃驚,伸手一攔道:“看下去。”
“他們是……和尚!”
“和尚”二字,對關雲和唐家姐妹來說太過陌生。
他們的警惕,不曾減去半分。
隨著虛影凝實,關雲他們看得真切,那一個個全是光頭,頭頂上皆是一個個疤點,身上或穿著樸素的灰袍,還是華麗的金紅袍子。
分明跟那些魔佛完全不同,可是在這些和尚身上,關雲又感受到了潛藏的一縷相似。
“我佛啊!”
“為何不渡我?”
“我佛啊!”
“為何不怒目?!”
“和尚不服,和尚不甘啊~”
幽幽的,充滿怨憤的聲音,驀然之間,響徹天地。
“和尚行十萬八千裏路,
化緣一百零八萬戶,
修橋九十九座,
補路三十六條,
建七級浮屠,
救無數生命……”
“為何,不得解脫?!”
“我不服,憑什麽念一聲佛號,就是罪。”
“我不服,憑什麽光頭就是非?”
“我不服,十世轉生紅塵,度九十九災難,修不得正果!”
“……”
無數的怨恨、不甘、懇求、哀嚎、咒怨……
充斥天地,也充斥陳陽等人的耳膜。
他們恍惚間,看到了無數的僧人,一一行著口中的善舉,度著一重重劫難,最後卻被砍頭、剖心、坼肝……
更遠一點的地方,背景處是一座座浮屠塔倒塌了,一座座佛寺被拆去,一群群和尚被命令還俗或者殺了了事。
陳陽情不自禁地閉了閉了眼睛,像是放下兩道鐵閘,抵擋住無盡悲憤的衝擊。
他的口中,喃喃自語:
“我終於知道這方魔國是怎麽形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