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群隻會搞破壞的莽夫!隻能影響追蹤和破解進度,毫無幫助!”
SA的幾個華國專家正在大發雷霆。
隻因下午時分,棕熊國最大黑客組織“ВодкаGroup”宣布對這場網絡戰役負責。
他們動用了世界第二大僵屍網絡來進行一場DDOS攻擊——大概就好像,一次性調用了幾十萬台設備,同時對目標進行騷擾。
400GB/s的流量峰值,相當於一部手機每秒被撥打八萬次。
每秒,八萬次。
每分鍾就是四百八十萬次。
無論什麽樣的手機也頂不住這樣的狂轟濫炸,那是必定死機的——換成電腦也一樣。
下午13:40分,僅僅經曆了不到十分鍾的DDOS攻擊,比特幣交易市場的服務器宣告宕機。
整個交易頁麵消失不見,所有用戶均無法登陸。
當然,正在這個市場上試圖追蹤病毒作者的多方人馬,也同時沒法繼續工作了。
最招人討厭的是,棕熊國的這場DDOS攻擊行為僅僅是為了泄憤——因為他們國內也有大約1.9萬台設備被鎖了,被勒索了!
然後他們就生氣地開動機器,轟轟轟地攻擊一個無辜的交易市場。
——這就好比是有人在商場裏被偷了錢包,然後他找不到那個小偷,就決定憤怒地掏出炸藥包炸掉了整個商場。
其他被偷的人本來在認真找小偷的,但這下子也被影響了,真是氣得一佛出竅二佛升天。
不怕神一樣的敵人,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整個下午,這個交易市場都在頑強地搶修自己的服務器。
14:01分,頁麵短暫地能夠訪問了,但僅僅十五秒後,就在仍然持續不斷的DDOS攻擊下再次宕機。
14:21分,頁麵再次恢複。
14:24分,頁麵再次消失。
16:11分,頁麵第三次恢複。
16:19分,頁麵第三次消失,並在此後再也沒能搶修回來。
……簡直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旁觀者幾乎能聽到服務器在絕望地嚎啕:“我覺得自己還能搶救一下!”
即便是華國SA特別技術小組,也沒法再指責什麽。
作為一個無辜的比特幣交易市場,Bit Mixer已經很努力了,奈何雙拳難敵四掌——何況是來自棕熊國的每秒八萬張厚重熊掌。
這樣一來,被勒索者和病毒作者之間唯一的線索通道——比特幣交易鏈接,也徹底斷連了。
SA技術小組的專家們焦躁且迷茫地圍坐成一圈,開始尋求其他可能的技術路線。
這時,他們突然聽到粗重的喘息聲,繼而是重物倒地的聲音。
牧江天老教授一手按著自己的腰腹處,一聲不吭地失去了意識。
“教授暈倒了!快快,叫醫護來!”
“直接調救護車來,立刻送去隔壁部隊總院!”
……
正當各國技術專家們焦頭爛額的時候,卻沒有任何人能夠敏銳地意識到一件事:
失聯,是一個雙向的問題。
病毒作者同樣也失去了唯一的資金入口。
華國時間傍晚19:02分,遠在大洋彼岸的還是夏日的烈陽。
一間陰暗潮濕的地下室內,一名赤裸上身、隻著一條皮褲的男人正煩躁地打著轉。
他有一個簡短的名字:巴裏·格林。
他就是引燃整個網絡世界的“Badguy”勒索病毒的作者。
從9月1日病毒爆發以來,整個勒索事件已為他帶來了超過一千萬美元的黑色收入,幾乎全部以無法追蹤的比特幣形式,匯入了他的賬戶。
一切的進行都在計劃當中,他將會在10月之前即時地切斷所有聯係,擦幹淨自己租用服務器的痕跡,然後帶著這筆巨額財富消失在網絡之上,不讓任何人找到自己。
……直到今天下午。
在棕熊國黑客組織的攻擊下,能夠交易比特幣的線上市場死機然後被關閉了,這意味著巴裏的資金入口被堵死了。
被勒索者固然在著急自己的文件每秒都可能被銷毀;
但巴裏同樣也著急,因為他還有相當於六百多萬美元的比特幣被留在那個市場上!!
這筆錢他必須拿回來,可是夜長夢多,每隔一天,FBI就有更多的可能找到他的藏身處。
叮咚。
隨著清脆的郵件提示響,巴裏衝到了電腦前。
他希望看到郵箱裏有了一封新的郵件,標題最好是“一筆新的比特幣交易來自……”之類的,這樣就說明比特幣市場又恢複了運轉,他能夠快速地將自己的巨額比特幣變現。
然而,新郵件的標題卻是:【來自Bit Mixer的道歉信,我們於今日淩晨遭受了惡意網絡攻擊……】
——誰TM想看這個?!
巴裏憤怒地拍打了一下鍵盤,煩躁不安地點開郵件,拉過了大量毫無意義的道歉文字,在郵件最後卻有了意外發現。
【Bit Mixer:為了維護我們的超級VIP客戶列表,我們臨時搭建了一個小型服務器,僅供持幣達到100枚以上的超級VIP客戶使用。請登錄以下鏈接……】
怒火與急躁的心情短暫地蒙蔽了巴裏的神智。
他點開鏈接,不假思索地在接下來彈出的【您是否信任此證書?】對話框裏點下了【是】。
接著,他在輸入賬號密碼的時候,突然停住了。
他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這封郵件確實是來自Bit Mixer沒錯,但是他們的服務器已經宕機了,根本連自己的安全性都無法保障!
這封郵件可能是惡意的釣魚郵件,用於騙取他的賬號密碼!
巴裏快速地刪掉了自己尚未輸入完畢的賬號密碼。
他還沒有在這個網站上登陸,還沒有釀成可怕的後果。
在持續性的後怕之中,巴裏重新回去確認了一下這封郵件,然後立刻打開了自己與解鎖服務器的連接,檢查了一下服務器的登陸情況。
【遠程登陸中……】
【登陸成功。】
隻要解鎖用的服務器還在他的控製之下,那麽全世界的勒索病毒就還聽自己的命令。
巴裏鬆了一口氣,轉頭摸索向了桌邊放了一夜的咖啡。
但是,當他重新轉過頭來的時候,徹頭徹尾的寒意將他徹底籠罩。
“啪”。
咖啡杯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棕褐色的液體沿著腐朽的木地板蔓延出去,就像不祥的血漬。
【Signale:Hello.】(你好)
在巴裏的控製台接口上,已經不止是巴裏自己和他的解鎖服務器了。
這裏出現了另一個名字。
在這個名字出現之前,甚至還有一長串使用黑白方塊簡單搭建成的圖形——修長,盤踞,帶著邪惡的花紋。
這是一條蝰蛇。
【授權信息發生變更,連接已中斷。】
巴裏流著冷汗,不停嚐試登陸,但是連接卻始終無法恢複。
他失去了對自己服務器的控製。
——僅僅隻是點開了那封郵件而已,他甚至沒有輸入賬號密碼。
——不到五分鍾的時間,對麵這個叫做Signale的黑客究竟是何方神聖,竟然直接奪取了他的服務器控製權?
在那個解鎖服務器裏的信息,足以指認他這些天來的所有罪行,足以將他送進鐵柵欄後……至少三十年,或許無期徒刑。
巴裏的呼吸越來越快,極度的恐懼讓他感到頭暈目眩,不敢承認自己竟然會被不知名的人欺騙和入侵。
他將手指在衣襟上擦拭了多次,依然全都是汗,顫抖地摸到了自己的鍵盤。
【Barrie:Who are you?】(你是誰?)
【Sigranger.】(陌生人)
【Barrie:What do you want?】(你想要什麽?)
【Signale:..】
光標在屏幕上徒勞地閃爍,另一邊的陌生人很久沒有答話。
巴裏幾乎產生幻覺。
他仿佛看到一條蝰蛇從屏幕中蜿蜒著爬了出來,沿著自己起伏不定的胸膛攀上肩膀,細膩而冰冷的蛇鱗摩擦著自己的脖子,纖長的蛇信在自己耳邊吐露出嘶聲。
他快要瘋了。
【Barrie:I bsp;give you money! by $ or by bit, anything you want……PLS!PLS!PLS!】(我可以給你錢,美元或者比特幣,無論你想要什麽……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Sigalk is cheap.】(話語是廉價的。)
【會話已中斷。】
網絡被掐斷了,這台電腦已經落入了對方的掌控之中。
不僅是這台電腦,同時也代表其中存放的一切資料:他的遠程服務器,“Badguy”病毒的多個版本,大量比特幣,多個分流賬戶,甚至是他的密碼保存器……
此刻巴裏還活著,但是【Barrie】在網絡上已經同死亡無異了。
這就是黑客的江湖:贏家通吃,而輸者任憑處置。
巴裏猛然站起身,抄起椅子將自己的電腦砸個稀巴爛,用打火機炙烤硬盤,確保它無法再進行任何數據還原。
然後他什麽也沒有帶,就向門外衝去。
外頭是這座城市霧蒙蒙的午後,破舊的燈牌懸掛在貧民街區的狹小巷道,流浪漢蜷縮在街頭垃圾桶旁的帳篷裏看向這邊,凹凸不平的石板路散發著垃圾的惡臭。
警燈的紅藍雙色光芒一輪輪地閃過破裂的窗戶。
他們已經來了。
……
華國時間晚上21:30分。
D大宿舍樓,某個不起眼的寢室裏。
顏楷瑞罵了一聲:“今天網絡怎麽這麽差啊!玩個遊戲都不行?”
汪穀坐在一邊,也看著自己的遊戲莫名卡頓,隻得說:“要不今晚算了吧,carry哥,預習下明天的專業課……”
顏楷瑞仍不死心,敲了一下路由器,然後進管理後台看了一眼。
他看到了一台設備在不斷用網,幾乎占用了全部的網速。
突然好像想起了什麽,顏楷瑞抬頭問道:“那個,夜哥,你是不是在下載什麽東西啊?”
上麵沉默片刻,時夜發出了一個“嗯”字。
——夜哥在用網,那肯定不是不務正業的事情,多半又在做什麽牛逼的編程題吧。
這麽想著,顏楷瑞徹底泄氣了,合上自己的電腦,掏出了專業書來。
此時,他並不知道,如果掀開這薄薄的一層黑色床簾,他就能看到時夜的電腦屏幕上閃爍著很多內容——它正在從一台遠程服務器中下載必要的“鑰匙”。
這些“鑰匙”,代表著全球超過10萬台受病毒感染的設備,其中總價值高達數百億美元的數據,以及相當於六百萬美元總額的比特幣現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