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無忌 3

  夏知桃還有點懵, 張狂已經湊了過來, 期許地盯著自己。


  她眨眨眼, 小聲道:“前幾次約會,總會有些古怪的人摻和進來, 這次就我們倆人, 如何?”


  夏知桃還沒說話,張狂已經在那算計上了, 心中小算盤打得劈裏啪啦響, 拿定主意絕對不帶上其他人。


  “老爺需要歇息, 靈童那小孩就知道惹是生非,不信你去問問老爺子;而運氣這事玄乎的很,錦漓發揮不穩定。”


  張狂振振有詞, 道:“我恢複得差不多了,帶我一個人就好。”


  夏知桃失笑:“也好, 兩人去的話行動便利些,也未嚐不可。”


  “不過千仞鐧位列反道第三, 其實力不容小覷。”夏知桃伸手點了點張狂眉心, 戲謔道, “你當真覺得, 此行一趟算得上約會?”


  張狂道:“為什麽不算?”


  夏知桃心道這怎麽能算,雖然古代沒有現代那種,看電影逛公園的模式,但約會怎麽想,也該有花前月下、把酒言歡之類的詩意。


  但放張狂這清奇的腦回路上, 似乎“約會”這詞便變得撲朔迷離,難以定義起來。


  夏知桃有點好奇,詢問道:“我們之前約會過麽?”


  按她的準則來看,自然是還沒有過的。但張狂十分肯定地點點頭,與夏知桃點起數來:“好多次了。”


  “妖林七八層,白鶴幻境,柳家的血池旁,雲笈宮殿,鑄劍山莊,”張狂興高采烈道,“還有,雖然當時我暈了,但崖山水牢那次也算。”


  夏知桃:“…………”


  幽州雲笈打個折扣,勉勉強強算的上相處;但她在崖山水牢中都被折磨得不成人樣了,身旁還有十幾名崖山峰主弟子圍著,還覺得那算約會麽?!


  她長長歎口氣,伸手捏了把對方麵頰,索性隨張狂去了,道:“好吧。”


  兩人也沒猶豫太久,稍微收拾了下東西,便即刻動身出發了。


  千仞鐧位處於西南邊側,接近於魔域屏障的位置,距離她們所在的中原很是遙遠。


  夏知桃原本還擔心張狂來著,怕這小孩還未完全恢複,不過看她神色如常,馭花瓣行雲流水的模樣,應當是恢複的差不多了。


  “小狂,你現在靈力運轉如何?”夏知桃詢問道,“大概恢複幾成了?”


  無垢蕊雖是不可多得的至寶,但也隻能將靈脈修複,而被漠無聲打落的境界,便得慢慢來恢複了。


  縱然張狂不似尋常修道者,但這大傷初愈,總歸還是要休息些時日的。


  張狂偏頭想了想,輕快道:“以尋常來看,差不多七八成;不過以巔峰時期來看,差不多五成。”


  夏知桃稍有些好奇,張狂提過好幾次,約莫在修羅道,鎖魔樓兩件事之間,她有過一段靈力境界的“巔峰時期”——


  在那段不長不短的時期中,她修為最高逼近化神晚階,距離飛升境界隻有一步之遙。


  不過在那之後,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張狂雖然境界還是遠超普通修士,卻再不複巔峰時期的修為靈力,陡然跌了一大截,穩固在大成後階。


  也正因如此,在白鶴堂幻境之中遇見的“心魔”,便是有著化神期修為的張狂,也難為一群人被打得狼狽不堪,靠著夏知桃才逃過一劫。


  夏知桃還是有些憂慮,不放心地叮囑道:“等到了千仞鐧後,你還是收著些,同盟談不攏就談不攏,身子要緊。”


  張狂輕輕點頭,眉眼間笑意溫柔,道:“都聽知桃的。”


  。


  因照顧著夏知桃的緣故,張狂不敢行進得太快。兩人日夜兼程,約莫在三日後,到達了魔域邊境。


  比起中原的熱鬧熙攘,越臨近魔域屏障,土壤便越發幹枯開裂,空氣焦灼幹燥。


  這邊氣候太過惡劣,就連河流也盡數幹涸,著實不是耕地種田的好地方,也就導致了人煙稀少,一脈的荒蕪頹敗。


  魔域近在咫尺,被一副浩大無比,望不見邊際的屏障所隔離著,將猩紅血風、漫天紅砂隔絕其後。


  夏知桃抬頭望了幾眼,免不了被屏障後的可怖景象怵了片刻。張狂倒是渾然不覺,心中敲著算盤,琢磨著要不要把魔尊薑九黎喊出來。


  她不知那千仞鐧主有幾斤幾兩,喊上薑九黎的話更保險些,但這樣就是三個人了——


  想到這裏,張狂堅決地否定了這個想法:這多好的獨處時光,難得爭取到一次與知桃兩人出來,決不能輕易放棄。


  她淡定地掐斷了聯係靈識,將薑九黎拋之腦後,向前踱了幾步,與夏知桃道:“走吧。”


  要輪規模,千仞鐧可比延陵毒府大多了,與岐陵山比也不逞多讓。


  黑石門側幽幽燃著鬼火,石柱上嵌滿了慘白頭骨,不遠處還掛著具吊死屍體,已經是抽幹了血的幹癟模樣,隨著黑風晃晃悠悠地蕩著,好似幽魂一般。


  夏知桃恍惚間,還以為自己又回到了鬼市,脊骨處竄上一陣寒意,下意識往張狂那邊靠了靠。


  張狂也注意到了夏知桃的不安神色,她稍稍思索片刻,忽然認真道:“這兒看著怪瘮人的,要不我去把它拆了吧。”


  夏知桃“撲哧”笑了,這算什麽解決方案,她們是正兒八經來談同盟事項,又不是拆遷隊來轟房子的。


  “拆人家大殿便算了,”夏知桃淡定道,“不過這千仞鐧景色不太行,哪比的上我們岐陵漫山遍野的花樹。”


  張狂驀然被誇到,耳尖湧上幾絲紅暈,輕聲道:“我零零碎碎種了好久,還以為知桃你不會看到。”


  夏知桃笑道:“成天就知道瞎想,我不是看到了麽,而且這花開花落、餘生漫長,還要看上許久許久。”


  兩人行至黑石巨門前,還未來得及敲響白骨,隻聽“隆隆”一陣巨響,那漆黑磐石緩緩打開,露一道灰霧彌漫的路徑來。


  “我沒掩著靈氣與行蹤,太費力氣,他們應當注意到我們了。”張狂嘀咕道。


  兩人行入灰霧之中,身後石門也跟著緩緩閉合。霧氣太過厚重,根本望不見四周情形,讓夏知桃心中有些不安。


  她攏著張狂五指,輕輕地拽了下對方,在耳畔小聲道:“我來之前特意調查了許久,千仞鐧使徒中不乏妖修靈修,但大多都是魔修,你千萬要小心些。”


  正說著話,灰色霧氣驀然翻湧,影影綽綽之間,勾勒出一個熟悉身形來。


  一名使徒身著黑袍,自灰霧之間踱步而來。她抬手將帷帽掀起,蹙眉望著兩人,道:“你們怎麽來了?”


  。


  那人抱著手臂,一頭墨發鬆鬆挽著,插著枚紫蝶發簪,項上墜著枚溫潤玉佩,被隱隱掩在黑袍之後。


  夏知桃正欲開口喊,卻被對方擺擺手,淡然拒絕了。


  “欠你的人情都還幹淨了,”柳綾淡聲道,“不必多言,我可以帶你們去主殿,不過得前提說好了。”


  她微仰著頭,嗤笑道:“那死老頭可不講理,若是一刀將你們砍了,我可不會插手。”


  說著,柳綾一揮長袍,身側黑氣翻湧,凝出無數紫蝶來,以自身為焰,將灰霧盡數點燃。


  如同他們“烏星倒懸”的標誌般,千仞鐧的十所偽經獄殿依次排開,大致勾勒出了張開羽翼的輪廓。


  兩人跟著柳綾行過數座大殿,最終來到了位於最深處的第十轉輪殿中。柳綾名義上的父親,這千仞鐧之主——早已恭候多時了。


  還未靠近那浩大輪廓,便已能聽到奔湧的陣陣水聲,漆黑磐石如山般巍立,殷紅血瀑磅礴而下,落在一方深潭之中。


  就在那紅潭之間,懸著一麵顱形圓石,柳煞翹腿坐在其上,五指間纏著條白骨長鞭,似笑非笑地望向三人。


  雖被柳綾毫不客氣地稱作“老頭”,千仞鐧主柳煞卻正值壯年。他生得極為俊美,體形瘦削,皮緊骨實,下眼瞼稍有青黑,望著像是魔氣反噬的先兆。


  柳綾身子往旁邊一側,示意兩人走上去去,聲音沒什麽好氣:“喂,人按你說得帶到了。”


  柳煞抬起一絲眼皮,雙腿岔開坐在黑色座上,懶聲吩咐道:“行了,退下。”


  說是讓柳綾退下,但她似乎沒有要走的意願,而是陰著臉站著一旁,盯著幾人動作。


  夏知桃率先上去,簡略說了來意,正欲進一步闡述時,柳煞揮了揮手,毫不留情地打斷了她:“荒謬!”


  “我千仞鐧自是以強唯尊,”柳煞譏諷道,你們“苟延殘喘的教派,敗於崖山的教主,也不看看你們這狼狽的狗屁模樣!有何資格與我談同盟?”


  他凶狠一拍,浩大魔氣陣陣激蕩開來,震得身後血瀑水花四濺,而柳煞望著兩人,肆意道:“可笑!”


  “當真是可笑至極!”


  張狂一聽便不開心了,當機立斷地想要上前打架,卻被夏知桃拽住手腕,給攔住了動作。


  “小狂,別衝動,”夏知桃穩了穩心神,聲音微有顫抖,“你還未完全恢複,別與他正麵衝突,會傷到自己的。”


  張狂怔了片刻,忽然笑了下:“桃桃,不是衝動。”


  她輕輕地推開夏知桃,五指搭著對方肩膀,稍微低下點頭來,小心翼翼地在額間落下一吻。


  張狂動作極輕、極柔,蜻蜓點水便掠過額間,似羽絨尖尖的細軟觸感,綿綿癢癢地撓在心尖,讓夏知桃有些愣住了。


  她眉眼微微彎下,烏黑瞳孔中皆是自己的影子,輕聲解釋道:“我還不至於連他都打不過。”


  花瓣紛湧而至,在她手心間聚攏,凝成把鋒然長劍來。張狂五指一反,劍鋒明晃晃地對著柳煞脖頸,淡聲道:“懶得與你廢話!”


  劍鋒猛地一劃,浩大靈刃驟然擊出,摧枯拉朽般橫劈而去,“轟”地砍在血潭之中,一時間血水四溢,紛紛揚揚地好似落了雨。


  柳煞身子懸在半空,麵色陰沉地望著張狂,厲聲嗬斥道:“區區崖山階下囚而已,竟敢對本尊出手,真是好大的膽子!!”


  張狂嗤笑一聲,她負手而立,仰天望著柳煞,漫不經心道:“我們打一架,若輸了便任你差遣,若我贏了的話,你千仞鐧便乖乖聽知桃吩咐,如何?”


  這話說得十足囂張,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裏。柳煞額間繃出幾道青痕,咬牙切齒道:“你即使僥幸逃出,也不過是漠無聲的手下敗將而已,真當自己有本事打過我?”


  “我這人吧,最是記仇。”


  張狂笑了笑,笑意卻未及眼底,虛虛地浮於表麵,“正道、崖山、漠無聲,我都會一個個尋過去,一個個找過去。”


  “——誰也別想攔我。”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發低燒咳嗽沒更新,本來今天想日六的,結果實在是沒寫完qaq……明天希望能日六,如果不行我就偷偷刪了作話,假裝沒有說過這句話,不愧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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