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伏雨 2
張狂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眼夏知桃, 見對方輕輕地向自己頷首, 才轉身回複道:“你認得本座?”
醉漢身形佝僂, 目光迷離,獨眼之中白茫一片, 難以尋到任何心緒。
他晃晃悠悠地打了個嗝兒, 醉醺道:“嘿,大名鼎鼎的岐陵魔教教主啊, 何人不知、何人不曉?”
“你就吹吧, ”錦漓道, “十有八九是看到咱教主的獸牙項鏈,才裝模作樣地出來猜猜。”
張狂很受傷:“為什麽要通過獸牙吊墜來認?我覺得我還挺好辨識的……”
夏知桃道:“你還好意思說自己好辨識,自打鎖魔樓事情以來, 你出過幾次岐陵山?”
張狂:“……”
她道:“遇見你們之前的話,大概六、七次?大多是去妖林找老爺, 或者去魔域尋薑九黎喝酒,沒別的了。”
錦漓沒忍住直接“哈哈”笑出了聲, 而夏知桃瞧著張狂的疑惑神色, 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這人真的太宅了!
所以說為什麽張狂名頭雖響, 但真正見過她的可謂是寥寥無幾。
最大原因, 便是這人在鎖魔樓時高調揍了仙道第一人之後,基本就沒在眾人麵前出現過。
其他三大反道勤勤懇懇、矜矜業業,每天燒殺擄掠,見著崖山之人恨不得往死裏揍,為反道名聲添磚加瓦。
張狂這人倒好, 作為魔教教主,天天就知道宅在岐陵裏頭睡覺,完全沒有一點反道之首的自覺性。
隻見那醉漢疲態頹然,橫七豎八地癱坐在一座孤墳之上,一口接一口地飲著酒,吆喝著不成調的錯亂字句。
“難得教主來一趟……”
他嬉笑著,神色被掩埋在髒亂胡須之中,啞著嗓子道:“要不拿點好東西出來,便是我山莊招待不周了唷。”
聲音拖得綿長,被喉腔酒氣撞亂了尾調,聽著有些模糊不清。
錦漓小聲道:“這人幹什麽啊?”
柳綾冷笑道:“一個醉漢罷了,稀裏糊塗地不知在說些什麽鬼話,吵吵嚷嚷地惹人心煩!”
說著,魔氣聚攏指尖,纏繞著鋒寒袖箭,眼看著就要徑直射出,毫不留情地洞穿那醉漢眉心。
夏知桃眉心一跳,急忙伸手擋住了柳綾,道:“少主且慢,先聽聽這人怎麽說,還請您稍等一下。”
柳綾遲疑著停了手,神色微有不悅,五指間仍攢著幾枚袖箭,不耐煩道:“殺個人都不許了?”
張狂道:“你沒聽到?”
洶湧靈氣一擁而上,裹挾著浩然威壓,柳綾身子猛地一顫,被死死地定在了原地。
寒意寸寸蔓上筋骨,將她脊梁彎折而下,柳綾顫悚著抬起頭,便見張狂平淡地望著自己。
烏墨瞳孔中一絲情緒也無,張狂聲音很輕,漫不經心道:“讓那人說完。”
柳綾根本說不出話來,甚至連身子都動彈不得,直到確認她不會再貿然出手後,張狂才不露痕跡地撤了威壓,讓柳綾有片刻喘息的機會。
隻見那醉漢捧著手中酒缸,直起脖子痛快灌了一大口酒,連帶著胡須都被浸滿水意。
“來這一趟最不能錯過的,便是我們這鑄劍山莊了,”他含糊不清道,“上好的劍哪,每把皆是頂尖——別處尋也尋不到!”
醉漢似是無視了幾人一般,自顧自地向下說去:“這天下哪有和咱山莊一般,能造出劍靈的?沒有!”
夏知桃悄悄與張狂道:“我覺得,他想告訴我們什麽。”
張狂若有所思,點了下頭。
醉漢吐出口濁氣,繼續道:“這劍靈啊最是忠義,一旦認主後,便是至死不渝,連主人遺骨都尋的到,更別說存活的血親之人了!”
——劍靈,血親,和遺骨,
夏知桃覺得自己約摸能夠猜到,這位鑄劍山莊的前仆從,想要暗示她們什麽了。
之前千仞鐧帶來消息,說鑄劍長子“走火入魔”死亡之後,獨女也跟著神秘失蹤,至今下落不明。
長兄遺骨就埋在山莊的葬劍塚裏,如果能尋到其佩劍的話,說不定能通過所謂劍靈,來尋到那失蹤的獨女。
夏知桃隱隱覺得,如今兩名莊主接連死亡,很有可能便是那獨女所為,在給自己慘死家人而報仇。
。
她小聲和張狂說了,沒想到對方想法不謀而合,也聽出了醉漢言語中藏的玄機。
“他不能直說,”張狂凝神道,“難道在這亂墳崗中也需得謹慎麽?”
夏知桃斟酌道:“小狂你可能了解不深,但這鑄劍山莊在正道之中,地位卻是不一般的。”
別說鑄劍山莊了,正道同盟之中有名有姓的勢力起碼有數十個,但張狂她除了崖山一個都不知道,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小聲道:“是麽。”
不論靈修,妖族,亦或是魔修,一把稱手兵器都必不可少。而鑄劍山莊之所以聞名遐邇,能在這天下有一分立足之地,便是因了其天工巧匠般的鑄劍技藝。
萬物有靈,不外乎兵器。
但正如那醉漢所說,世上沒有任何門派能像鑄劍山莊一樣,造出聽從指令吩咐的武魂劍靈。
“是啊,麵子可大了,比那勞什子白鶴堂還要傲氣,”柳綾嗤笑道,“吾等反道就不說了,哪怕同為正道,都得一恭三敬地去求人才行。”
醉漢沒有再多說什麽了,口中不止嬉笑著,舉止瘋瘋癲癲,嘀咕著幾句不成調的語句,望著都叫人有些害怕。
“這人應該是鑄劍山莊之人,類似於家仆亦或是管事,極有可能牽扯到十五年前長兄的走火入魔之事。”
夏知桃思忖道:“如今躲在亂墳崗之中,也許無家可歸,也許為了躲避追殺之人。”
張狂很是不解:“既然這事拖了足足十五年,他為何不尋其他人?正道也好,反道也罷,何必找上我們。”
她瞥了眼躺臥著的醉漢,無奈道:“況且他都認出我身份了,怎麽就認定我會幫忙?”
夏知桃也有點沒想通。
天下正道反道何其之多,可這位裝瘋賣傻,淪落亂墳崗的前任家仆,為何不尋正道哭訴冤情,不尋反道報仇雪恨,等了十五逾載,忽然便與被牽扯進來的張狂尋求幫助?
都說魔教教主實力深不可測,性情陰晴不定,怎麽想都不會是一位好說話的主子,別說幫忙了,一刀將人砍了都有可能。
“管他呢,”錦漓從來就沒糾結過,大咧咧道,“反正順藤摸瓜走下去,肯定能尋到什麽。”
見醉漢一幅人事不省的模樣,幾人商議片刻後,便掉頭往回走,打算先回山莊附近找找關於遺劍的線索。
眾人走出許久之後,那醉漢忽然睜開眼睛,獨眼之中滿是血痕,仰天笑了一聲。
他抬手覆在獨眼之上,笑得踉踉蹌蹌,一個不甚,猛地踢翻了足旁的酒缸。
“哐當”一聲,酒缸砸得粉碎,登時澄澈清水四溢流淌,順著埋骨之地一路蜿蜒向下,沒入腐朽土壤之中。
獨眼之中目光清明,哪有一絲一毫的酩酊糊塗。
分明自始至終,便是清醒著的。
。
“如果長兄遺骨埋在葬劍塚之中,那他佩劍會不會也在其中?”夏知桃思忖道,“豈不是要回鑄劍山莊一趟。”
柳綾不讚同,道:“你瘋了嗎,崖山三名峰主全在劍莊,怎麽瞞天過海,在他們眼皮底子下去葬劍塚?”
錦漓也猶猶豫豫:“雖然我們可以去和峰主說,但我覺得吧,可能沒什麽用……”
正道必定偏袒鑄劍山莊一方,就算對方真的做出了弑親之舉,怕也會礙於劍莊情麵,對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將真相匆匆敷衍。
再者,十五年前發生的事情,時間跨度太過久遠,證據怕是早被盡數銷毀,而知情者死的死,瘋的瘋,甚至連在乎的人都不剩下幾個。
她們這般刨根問底,一點點探下去尋到的事情,又能對活著的人造成什麽影響?
幾人看著半山腰的劍莊,商議了半天也沒得出結論,有些一籌莫展。
柳綾道:“其餘兩個峰主也就算了,關鍵十三峰中位列第二,嶠琥峰主琥聞塵也在,這種情況下潛入劍莊無異於自尋死路。”
她倒也幹脆利落,直接打退堂鼓準備走人:“我可不跟著去了,你們好自為之。”
“區區三個峰主而已,”張狂瞥她一眼,淡聲道,“怎麽,這就怕了?”
柳綾:“……”
她努力抑製下自己想打人的衝動,關鍵是就算衝上去了,也隻能被對方按著揍。
辛辛苦苦埋了一堆眼線隻為尋到張狂,結果這個乖寶寶就知道和著夏知桃跑,她還跟著幹什麽,不如回千仞鐧喝杯茶消消氣。
話雖如此,柳綾還是勉強多說了幾句,表示千仞鐧可以暗中幫著擾亂點視線。
但那是在琥聞塵不在的前提下,若真要和他對上,她可就領著千仞鐧全部人撤退,不會有絲毫猶豫。
“教主大人,你真要去麽?”錦漓晃著腿,有點擔憂,“畢竟是三位峰主誒。”
張狂順口道:“劍莊算什麽,我崖山都隨便進……”
看兩個人都默默看過來,張狂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又說漏嘴了,馬甲岌岌可危,心中暗道不好。
她頓了頓,偷偷扯開話題,道:“劍塚內危機四伏,定然有劍靈鎮守,我護著你們會好一些。”
錦漓思考片刻,提議道:“要不你就和師妹去,我去幫你們拖著峰主。”
她還挺有計劃,說起來一套套的:“峰主們肯定都在一起,到時候我就死死拖著師尊的腿,一哭二鬧三上吊,就是不讓他們往劍塚去。”
夏知桃“撲哧”笑了,道:“雖說確實分開好一些,但你這樣真的不會引起懷疑麽?”
“這有什麽的,上次師尊沒收我烤雞不給吃,我哀嚎得掌門都給嚇出來了,”錦漓理直氣壯,“完全不慌。”
雖然錦漓說得很不靠譜,但眼下這確實是最好的方法。
錦漓負責拖住崖山峰主,千仞鐧在外頭放煙.霧.彈擾亂視線,而張狂隻需帶夏知桃一人潛入葬劍塚,無論是難度和壓力都會小很多。
說幹就幹,錦漓帶著一堆東西叮鈴哐啷地衝了回去,而張狂和夏知桃在山莊不遠處停了會,暗暗探查著裏麵情況。
張狂靠著榕樹,長睫細密垂落,攏出一小塊柔軟的陰影。
以她為中心,層疊枝葉婆娑作響,浩大靈力翻湧而來,一圈圈、一層層地波蕩開來,蛛網般探入劍莊之中。
半晌後,張狂睜開眼,:“在後山位置,隻有兩個看守,我帶你進去。”
夏知桃稍有點不好意思,輕聲道:“麻煩你了,總是讓你牽扯進這些事情。”
“這有什麽的,為了——”張狂頓了頓,似乎在斟酌措辭,“為了好友,都是應該的。”
見夏知桃沒立刻回應,張狂有些猶豫地低下頭,認真思考了下,忽然秉著呼吸湊過來。
她望著自己時,漆黑眼底似是落入了星,映著點小心翼翼的期許:“我算麽?”
張狂小聲道:“我算是知桃你的好友…友人麽?”
夏知桃“撲哧”笑了,挑眉看向她,笑道:“不算,你不是我朋友。”
張狂如遭雷擊,小模樣望著都快哭了,夏知桃還故意賣關子,忽悠她道:“至於是什麽,以後再告訴你。”
張狂小聲道:“是因為教主緣故麽,還是說我哪裏做的不好…?”
夏知桃很是無奈:“別瞎想,除此之外,不還有其他關係麽?怎就非得是好友?”
張狂想來想去,好像還是沒明白,跟朵蔫了的小花似的,連帶著眼角也微微垂下,滿是失落之意。
夏知桃拿她沒辦法,躊躇了片刻,撲上去環著張狂脖頸,貼著她耳廓,輕聲道:“怎麽說呢。”
她伸出一根手指來,在張狂麵前晃了晃,與空中虛虛畫了個小圓圈:“這是朋友的位置。”
指尖緩緩向上移,在方才“朋友”那點的上方位置停下,重新畫了個小小的圓圈。
她道:“你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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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知桃表達的很是隱晦,但張狂這家夥好像是明白了她的意思,眼睛刷得亮了。
但若是尋常人,肯定要接著追問幾句,但張狂不是。繁複花瓣一擁而上,溫柔地撫過麵頰——
把她帶到了葬劍塚。
夏知桃看著周圍鬼氣森森,漫山遍野的斷劍殘骸,陷入了沉思。
張狂還沒覺察到什麽,眼巴巴地湊過來,指著一座黑石墓碑道,殷勤道:“知桃,這裏便是葬劍塚。”
——這不廢話麽,斷劍墓碑到處都是,傻子才看不出這是葬劍塚。
夏知桃深吸口氣,感覺張狂這家夥可能冥冥之中又誤會了什麽,但她已經不想去解釋了。
她倒要看看,假如自己不說明白的話,麵前這傻子究竟要多久,才能真的觸碰到她的意思。
張狂四處望了眼,道:“這裏藏著不少劍煞,知桃你小心些。”
說是危機四伏,但所有劍煞都蜷縮於斷劍殘骸之中,忌憚著對方存在不敢現身。
張狂抱著手臂,用黑靴尖踢了踢地上的斷裂劍麵,撞出幾下零星的“哐當”聲響。
“劍靈…劍煞,說實話並無不同,不過是被人刻意區分罷了。”
張狂輕聲道:“聽從吩咐的便是靈,凶悍乖戾的便是煞,全看是否和人心意。”
葬劍塚中盡是深灰土壤,地中埋滿了殘矛斷刃,每踏出一步,足下都似有刀劍霍鳴。
兩人一路行著,天際與腳下土壤相接,而那滿目深灰便好似墨染般,向上延伸蔓延,直至遙遠天際,將蒼穹歸為黯淡。
夏知桃稍稍偏過頭,目光落在層疊遺骨、滿地黑灰,似乎越過瘡痍荒涼,影影綽綽之間,“望”見了另一邊古雅而端重的劍莊。
分明不過一山之隔,一個富麗至極,一個卻荒無人煙,一黑一白,界限分明得叫人難受。
“這邊守衛極少,我隻探到了零星幾個,”張狂道,“境界不過接近金丹,也不過守在入口處,似乎在忌憚著劍塚中的什麽。”
夏知桃“嗯”了聲,她攏了攏身上略有單薄的黑衣,道:“忌憚著什麽?”
“那醉漢說的沒錯,這劍塚之中不止有無數囚住的劍靈,而在就在黑灰深處,埋了一把無主遺劍。”
張狂輕聲說著,指尖落在一座孤寂山坡之上,“在那邊。”
除非心念所為,劍靈劍煞不死不滅,哪怕最為強大的修士,都隻能將其封印至劍身之中。
如果那劍煞當真是死去長兄的佩劍,那鑄劍山莊定是恐於它的可怖怨恨,將佩劍埋在了這葬劍塚之中,以其他千萬斷劍所鎮壓。
“……過去看看吧。”
既然都來到了這地方,無論能否能尋到什麽,無論最終真相與否,都是對逝去與活著之人的一個交代。
走上那小土坡之後,才發現這“坡”竟然是又黑灰土壤堆成的一個環形,中間向下凹陷,墜入身後黑暗之中。
“有幾分水聲,還有些鐵鏈碰撞的聲音,”夏知桃稍稍湊上前去,附耳細聽,“這裏麵有什麽?”
夏知桃在邊緣處稍微彎下些身子,想要去看看裏麵,卻什麽都看不清。
忽然間,耳畔靜了下來。
像是被人捂住耳廓,所有聲息歸於死寂,夏知桃茫然地抬起頭來,張狂似乎在說話,她卻什麽都聽不見。
“張、張狂?”
夏知桃睜大眼睛,她抬手想要去碰對方,五指卻顫動地不敢接近,“我聽不見……”
張狂回頭望她,烏墨眼睛中有些錯愕,伸手想要過來扶她。
耳畔忽然炸開一陣刀劍鏗鏘,好似戰場嘶鳴,聲勢浩大地撞入腦海。
夏知桃猛地抽回手,五指死死捂著耳廓,顫抖地說不出話來。
“——”
張狂在喊什麽,卻被淹沒在磅礴錚響之中。噪音不由分說地闖入,擂鼓般撞擊著鼓膜,凶狠至極。
太吵了,太吵了——
夏知桃用力捂著耳廓,耳畔聲音卻越發劇烈。她呼吸困難,趔趄向後退去,身形一個不穩,驀然墜入洞窟之中。
。
有人衝了上來。
身形不斷下墜、下墜,思緒被噪音衝得支離破碎,她死死扯著對方衣物,神識痛苦不堪,什麽都不記得,什麽都想不起,便隻剩下了最純粹的直覺,溺水般抱著枯木,齒貝之下細膩柔軟,發狠似的向下印去,熱息洶湧烙入肌骨,卻又被鋪天蓋地的寒氣澆了個透。
她們撞入冰冷水池之中,“嘩啦”一聲水花四濺,張狂承受了摔落衝擊,咬唇悶哼了一聲,攬著身子的手卻絲毫未動。
“知桃,知桃?”
張狂嚐試著去喚她,對方意識卻早已渙散,瞳孔中毫無焦點,血絲層疊,空洞得一眼能望見底。
“唔…輕點,”張狂蹙了蹙眉,聲音被寒水覆上幾分顫音,“那劍煞便被困住這寒泉之中,你先放開我,我去把它抓出來揍一頓。”
她伸手扣住對方五指,聲音附在耳畔,輕細似呢喃低語:“別怕。”
“將煞氣渡給我。”
。
鏗鏘之音逐漸散去,轉為窸窣的燃燒聲,模糊之間似乎有火星迸裂,嘶嘶地落於陰濕地麵。
她猛地睜開眼睛。
身旁燃著一小堆篝火,將陰冷洞窟燙出一團溫熱的光。她身上披著件黑墨長袍,頭頂岩石滴答落著水珠。
夏知桃抬手捂著額頭,耳畔似乎還回蕩方才的刀劍錚音,震得鼓膜嗡嗡作響。
“知桃,你醒了,感覺好些了麽?”
張狂就盤腿坐在她身旁,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小聲道:“剛才真是嚇死我了,你沒事吧?”
她身前放置著一把破舊古樸的長劍,五指間攢著數道墨黑布料,正在一圈圈將劍身給五花大綁起來。
夏知桃輕輕地搖下頭,墨黑長袍裹著身子,蔓出一股淺淡的木槿花香。
“沒事就好,”張狂用指尖敲了敲劍柄,聲音平穩,“別怕,那劍煞已經被我壓住了。”
她墨發被盡數挽起,以黑綾緊緊束著,順著耳廓垂落幾束,柔順地搭在肩膀處。
絲縷墨發之間,隱約能窺見半圈細小紅痕,深深烙在脖頸邊側,襯著細白肌骨上,似被清水打散的濃釅紅墨。
——咬痕?
夏知桃一下子懵了,聲音都有點顫抖:“這…我剛才是不是……”
張狂正忙著捆那杆古劍,聽見這話後轉過頭來,茫然道:“怎麽了?”
夏知桃小聲道:“脖子上……”
“一點小傷,這有什麽的,”張狂淡定道,“我先把這玩意捆住,區區劍煞都敢在本座麵前造次,還想翻天不成。”
夏知桃抬手捂著麵頰,羞愧地快要鑽到地裏,用黑袍將自己盡數裹了起來,聲音微不可聞:“對不起。”
張狂歪歪頭,忽然想起玄虛老爺曾經語重心長地教育過她,說什麽“人絕對不能吃虧”,“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之類的話,現在想想似乎很有道理。
她也沒多想,手中忙著捆那古劍,隨意道:“要不,你讓我咬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溢出屏幕的求生欲】
親之前,先咬一口,好吃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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