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烽塵 2

  夏知桃試著喚了幾聲, 但對方隻是安靜地靠在她肩膀處, 呼吸微弱, 手腕脖頸冰涼一片。


  她糾結了會,感覺公主抱人家魔教教主還是太過放肆了, 於是彎下身子, 讓張狂雙臂攬著自己脖頸,將對方背了起來。


  可能是因為體質特殊的緣故, 張狂身子並不算很重, 甚至比正常人要稍輕一些。


  她毫無知覺地倒在背上, 烏墨似的長發絲縷垂落,卷著點淺淡花香,自鼻尖融開一絲清冷。


  小紅魚一連串地吐著泡泡, 開心地湊到張狂麵頰旁,仗著人家教主昏迷不醒、無法反抗, 占便宜似的興奮蹭了好幾下。


  ……這是幹什麽呢?


  夏知桃哭笑不得,將張狂攬緊些, 與小紅魚說道:“我們現在出去。”


  小紅魚吐了串泡泡, 在夏知桃前方指引著方向, 一人一魚快速向外趕去。


  夏知桃衝出石門時, 聲雨堂已經被火海淹沒,四周濃煙滾滾,熱浪吞吐,根本看不清周圍情形。


  秦疏原先位置已經被火焰吞噬,白衣被燒焦成慘白灰燼, 與地上齏粉混作一處,不分彼此。


  “咳,咳咳——”


  夏知桃捂著口鼻,嗆咳了幾聲,喉腔幹燥不已,視線所及之處都是一片炙熱火光,一時有些不知該怎麽走。


  小紅魚也被火勢嚇到了,無措地晃了晃尾鰭,茫然地貼在夏知桃身旁。


  夏知桃背著個人,還被陣法壓製著,每一步都走得越發勉強,幾欲栽倒。


  她跌跌撞撞,好不容易衝出聲雨堂,可長廊上的情況比她想的更加糟糕。


  火勢已經無法控製,似巨獸般洶狠而來,霎時便將碧空吞噬殆盡。白鶴堂上方一片猩紅顏色,濃煙彌漫,似湧動岩漿般,充斥著炙熱火星。


  夏知桃看著這一幅煉獄般的可怖場景,心中似落了千斤磐石般猛地一滯,脊梁處竄上刺骨寒意。


  ——有些不對勁。


  同為千古殺陣,白鶴陣法應當與南柯謠有眾多相似之處,就算徹底失控,火勢也不應該嚴重至此。


  這場大火,分明就是秦疏所說“那人”所點的,此等狠絕手段,分明要是將白鶴堂逼至絕境,趕盡殺絕,不留下任何一人。


  夏知桃抬手擦去些許眼角薄汗,咬咬牙,順著長廊繼續跑下去,就在這時,頭頂忽然傳來一陣尖銳,刺耳的“哢嚓”聲響!

  她猛地停下腳步,隻見長廊橫梁乍然斷裂,裹挾著炙熱溫度,恰恰好好擦著她鼻尖而過——


  “轟隆!!!”


  焦灰四溢,木屑飛散,尖銳礫石地擦過麵頰,險些將她割出幾道血痕來。


  夏知桃被熱浪一擊打,身子踉蹌,差點摔倒在地上,幸好及時穩住了。


  道路被房梁阻斷,後方火勢洶洶,她一時步履維艱、進退維穀。


  夏知桃快崩潰了:“小紅,這怎麽辦,難道要往回走麽?”


  小紅魚似乎也不知道,委屈地吐著泡泡,在原地瘋狂轉了好幾圈。


  夏知桃咬咬牙,正準備不管不顧地衝過去時,耳畔忽然傳來個略有些沙啞,清冷的聲線:


  “咳…這是……”


  身後那人細弱地咳了幾聲,疲憊地睜開雙眼,卻驀然怔住了,眼中滿是不可置信,喃喃自語道:


  “……桃…知桃?”


  。


  見張狂終於恢複意識,心中仿佛巨石落地,夏知桃鬆了口氣,欣喜異常:“教主你醒了?沒事吧,傷口還疼麽?”


  張狂麵色有些蒼白,喉腔中蔓出一股血氣,被她硬生生壓了下去,輕聲道:“沒事。”


  夏知桃聽著對方斷斷續續,絲線般懸著的呼吸聲,胸腔似是刺入了細密的針,一陣陣地發疼。


  她不知道怎麽辦才好,隻能將對方攬緊一點,輕聲安慰道:“沒事了,很快就出去了。”


  “不…不太好辦……”


  張狂有些艱難地抬起頭來,觀望著四周情形,眉間緊蹙:“…那人…九昧真火……”


  “你先別說了,”夏知桃輕聲道,“我在地下暗室找到你的,秦疏被人利用,有人想將白鶴堂趕盡殺絕。”


  她有些憂慮,道:“正羅衣師尊他們在主殿等我們,火勢太大,道路被攔,這邊可能走不通,我想想怎麽辦。”


  張狂緩了片刻,終於攢下一口氣來。她有些艱難地抬起手,黑墨鎖鏈束著細白手腕,一陣叮哐作響:

  “不用,我有辦法。”


  細白五指握緊了身旁突出的一塊焦木,張狂深吸一口氣,發狠似地用力一劃。


  隻聽“哧”一聲輕響,白玉似的掌心被割出好幾道道猙獰豁口,血滴似珠子般湧出,牽扯一串殷紅的花。


  夏知桃措不及防,心都提到嗓子眼,氣到想打人:“張、狂!你這是幹什麽?!”


  她剛還欣喜張狂醒了,現在隻想一榔頭把這個不省心的教主大人敲暈,然後再撿起來背走。


  張狂委委屈屈,小聲控訴道:“都怪白鶴堂…用這破爛玩意鎖了我的靈力,沒有其他方法了……”


  “那你劃這麽狠幹什麽?不疼的嗎?”夏知桃心疼不已,“真是服了你。”


  張狂將她摟緊一點,烏發似錦緞般柔順垂落,嗓子略有些沙啞,軟聲道:“你吹一下就不疼了。”


  她嗓音綿綿的,沒了往日的清亮,一聲直接撞進夏知桃心坎中去,叫她心一下子軟下來,什麽火氣都煙消雲散,直餘了心疼。


  “唉,你真是。”


  夏知桃歎口氣,沒轍了。


  殷紅色澤順著手腕,自指尖處悄然滴落,就在觸到火焰的一瞬間,忽然渙散為無數光點。


  紛揚光點蔓延開來,似浪潮般衝刷而至,一層一疊地覆住竹木牆壁、屋簷、窗欞。


  不過瞬息之間,洶洶火焰便偃旗息鼓、銷聲匿跡,長廊中隻餘一片疏冷寂寒。


  夏知桃目瞪口呆:“這……”


  “竟然隻有此等程度,還是太弱了。”張狂猶自歎氣,“要不是靈力被製,我能直接把白鶴堂給拆——咳,把白鶴堂的火給滅了。”


  夏知桃:“……”


  和張狂呆久了,天天看著她那白玉似的無辜小臉,差點忘了人家可是本書實力第一,令人正道聞風喪膽的魔教教主。


  不過,眼下某位十分凶殘的魔教教主,正一聲不吭地趴在背後,高高興興地摟著她脖頸,聽話的不得了。


  夏知桃原本還擔心張狂又逞強,嚷嚷著要下來自己走,心中鬆了口氣。正準備繼續前進時,身子忽然一僵。


  手腕被鎖鏈扣住無法動彈,張狂將身子靠了過來,頭靠在她肩膀處,貓兒般乖巧地蹭了蹭。


  她衣衫單薄,肌膚沁著些冷意,壓著自己脊背時,便不可控地蔓開一陣柔軟觸感。


  等一下,貼的太近了——!!!

  夏知桃耳廓猛然竄上些紅意,深吸一口氣,努力把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繼續向前小跑著。


  張狂趴在她肩頭,烏墨長發自脊背垂落,從敞開衣領溜入幾縷,綿綿地掃在肌膚上。


  似是羽毛尖尖那細小的絨,在心上一下又一下地,輕輕撓著癢兒。


  “知桃,我是不是太重了?”


  張狂看夏知桃神色異樣,一下子不敢亂動了,惴惴不安道:“其實沒大事,可以下來自己走……”


  聲音虛成這樣還想自己走,你走的動嗎。夏知桃心中默歎,回頭看了對方一眼,道:“你好好呆著。”


  張狂乖巧地“嗯”了聲,微微斂著眼簾,安靜了沒一會,又忽然出聲了。


  她呼吸細弱,嗓音微顫,靠在耳畔,輕輕喊她的名字:“知桃……”


  “我在這,”夏知桃道,“放心,我會帶你出去的。”


  張狂輕笑了聲,字句咬得綿軟,小聲道:“知桃,為什麽我在最狼狽,最無助的時候…總能遇見你呢?”


  那聲音極輕極柔,似霜雪般融在耳廓之中,一路蔓延至心間,一如雲暮天寒,山花染晴。


  。


  長廊中火勢被壓製,白鶴堂的大火卻越發洶湧,將宗堂一尺一寸吞舔入腹,不願放過一個角落。


  張狂栽倒在肩膀處,掌心劃口不斷滲著血珠,一串串砸在焦木地麵,烙下深淺不一的痕。


  夏知桃聽著耳畔愈發微弱的呼吸,心中焦急萬分:“馬上到了,再等等。”


  她沿著長廊一路向下,繞過無相潭,拐過浴雨居,視線複而開朗。


  主堂之中,她猛地看見幾位熟悉身影,心中一喜,急忙喊道:“師尊,師兄!”


  正羅衣遠遠地便看見了她,急忙迎上來幫忙,神色異常凝重:“知桃,你聽我說。”


  夏知桃兩位師兄神色懨懨,而錦漓不知所蹤,心中隱隱覺察到一絲不對勁之處:“師尊,現在情況如何?”


  白鶴堂侍衛盡數消失,四周火勢愈烈,陣法白霧彌漫,藏匿著寒風凜冽,兵戎交加,一脈蕭殺氣息。


  正羅衣斟酌著言辭,欲言又止,最終長歎一聲,道:“…抱歉。”


  青色衣袍被人拽了拽,他身後探出個白鶴小孩來,神色平靜,淡聲道:“已經沒救了,等死吧。”


  夏知桃瞅著沾滿煤灰的小臉,莫名覺得有些熟悉,再仔細一看,恍然道:“…秦藺公子?”


  她說怎麽看著眼熟,那皺巴巴的小孩兒,可不就是白鶴堂最小的嫡親血脈,秦鳴鶴的第十個兒子——秦藺。


  秦藺瞥了她一眼,算是默認。


  之前做晨禮的時候打過個照麵,但印象不深,看他這副狼狽模樣,應該是被正羅衣中途從火中撈了出來。


  秦藺道:“有人從外麵破壞了陣法,唯一的‘生門’消失,將我們全部鎖在了裏麵。”


  ——“生門”被破壞了?

  夏知桃心猛地揪起,想起原文中的對於白鶴堂寥寥無幾的一小段介紹來:

  白鶴幻陣並非單一陣法,而是由無數陣法交疊、重合而成,層層環繞白鶴高堂而鋪設,隨時間推移變化著位置。


  因著其中的詭異構造,幻陣有上萬條不同道路,卻僅隻有一道“生門”,一個不甚便會身陷囹圄,永遠迷失於幻境之中。


  但若真如秦藺所說,唯一的生門被人蓄意破壞了的話,那麽也就意味著:他們永遠也走不出這裏。


  白鶴堂世代傳承,為之自豪的千古陣法,是傲骨,也是囚籠。


  。


  正羅衣蹲下身來,雙手搭在秦藺肩膀上,安慰道:“小公子,先不要放棄,總會有方法的。”


  秦藺神色懨懨:“峰主,能有什麽方法?不管你有沒有救我,結果都是一樣的。”


  白鶴族大多冷漠疏離,情感淡薄。秦藺一個接近五歲的小孩,落入此等凶險境界,親人接連死去,卻置若罔聞。


  漆黑眼瞳中毫無焦距,如同無波無瀾的死水,叫人心中發怵。


  “堂主被人砍了頭,少堂主抱著個燈籠燒成了灰,引路人也早就死在大火之中。”


  秦藺吸了吸鼻子,聲音漫不經心:“沒人能解開白鶴堂的千古陣法,我們也躲不掉,全部要死在這裏。”


  “閉嘴!”張狂突兀開口,厲聲打斷秦藺,“你再敢多說一句?”


  秦藺被她一吼,不由得愣了愣,躲回了正羅衣身後,拽著他衣袍斂聲不敢言語了。


  “正羅衣,你過來。”張狂聲音很輕,帶著點微不可聞的疲倦,“解開石鏈,我去毀了陣法。”


  她嗓音沙啞,喉腔中湧著些血氣,手腕間黑石鎖鏈輕晃著,蕩開一片細碎的響:“…出去之後,本座任你處置。”


  “教主,你別逞能——”


  夏知桃心中焦急,她雖然不清楚對方此時情況,但張狂之前妖林中烙下的傷痕還沒好,又被黑石鎖了靈力,怎麽想都早已是強弩之末,不過硬撐著罷了。


  正羅衣看著她手腕黑鏈,搖了搖頭,聲音苦澀:“竟然是默靈石……抱歉,我無能為力。”


  默靈石可無視境界禁錮、壓製被囚者的靈力運轉。但僅能從萬淵窟中開鑿,極其稀有,隻用於窮凶惡極,罪貫滿盈之徒,須特製靈鑰方可開啟。


  不知秦疏究竟想了什麽法子,亦或是身後有人相助,竟然能尋到默靈石來製住張狂。


  “師尊,外麵陣法已經攔不住了!”一名師兄跑過來,聲音失了平穩,“白霧已經接近邊緣!”


  夏知桃慌忙向外看去,隻見慘白大霧浩蕩彌漫,似浪潮般滔天而來,一尺一寸,將青磚地麵吞食入腹,向著眾人洶湧逼近。


  身旁小紅魚忽然跳了跳,而被濃煙熏至焦黑的側門處,又跌跌撞撞跑出來個人。


  “真的要命了,什麽垃圾白鶴堂,我快成烤魚了!!”


  錦漓哀嚎著,一身紅衣沾滿黑灰,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從石柱間跑出來,一連聲地吼道:“師尊麻麻救命,啊教主大人也在!”


  在她出來幾秒後,白鶴側堂“轟隆”一聲,倏忽間傾倒塌陷,滾滾塵煙之中,再不複恢弘模樣。


  錦漓看眾人都站在主堂邊緣,而外頭白霧肆意,詫異問道:“什麽情況?”


  眾人神色不一,秦藺隨意望了眼失控陣法,淡然道:“不出半個時辰,陣法便會將白鶴堂盡數籠罩,如今躲在這兒也不過是苟延殘喘。”


  “不是吧!”錦漓晴天霹靂,哭喪著臉哀嚎道,“教主大人都在誒!沒有其他方法嗎?”


  張狂晃了下手中鎖鏈,沒好氣道:“你以為?”


  錦漓一眼認出默靈石,隻覺得天昏地暗,萬念俱灰,碎碎念叨道:“萬萬沒想到,我堂堂錦鯉今天居然要被烤了。”


  她喪著臉,從懷中摸出一條的獸牙吊墜來,哭哭啼啼地塞給張狂:“教主大人,我被這東西絆了一跤,您拿好,我們上路之前再吃頓好的。”


  “——哪找到的?!”


  張狂先是愣了片刻,接著將她手中獸牙項鏈一把搶來,與身旁眾人道:“過來!”


  吊墜自五指間垂落,伶仃銀葉猶自響著,張狂垂頭找尋了片刻,從隱藏的儲物空間中,拿出一張略有陳舊的符紙。


  那符紙通體漆黑,以金墨細細描著繁複紋路,依稀能窺見一絲饕餮凶獸的輪廓。


  “那家夥說這是什麽傳送符咒,”張狂咬牙,以掌中殷紅在符紙上覆了幾道,“希望如此。”


  白鶴堂中火勢愈大,炙浪衝天,焰星四溢,將白霧燒灼成明豔的橘紅,好似岩漿一般自天際傾落。


  張狂以指尖為筆,寥寥畫下幾道斑駁紅痕。


  殷紅血液滲入了漆紙之中,金墨符文愈發明豔,字符嗡嗡亮起,抑製不住的龐大力量翻湧而出。


  主堂在火中悲鳴著,紅木房梁“咯吱”作響,已然是傾覆之勢,陣法霧氣也一再逼近,幾人已經毫無躲藏之處。


  零星靈力被盡數灌入符紙之中,張狂麵色越發蒼白,就在高堂穹頂塌陷的一瞬間,她五指拽著符紙兩端,狠狠一扯:

  “呲啦——”


  極細微的一聲輕響,符紙自中間撕碎,即刻散為漆黑塵沫。而與此同時,厚重黑霧無風而起,洶湧地包裹住了眾人。


  白鶴高堂轟然倒塌,火焰與白霧交織一處,將所有生息吞沒其中,化為永遠無法走出的如夢幻境。


  。


  熹微晨光打在眼瞼。


  夏知桃朦朧間,像是聽到有風吹拂落葉,簇簇落了滿山煙雨。


  意識像被攏在霧中,耳畔似是有柔軟布料相互摩擦,傳來一陣輕微的“窸窣”聲響。


  夏知桃迷迷糊糊的,想要睜開眼睛:“唔……”


  澄澈碧空映入眼瞳,一個熟悉的黑色身影正盤腿坐在身旁,貼心地擋去了些許陽光。


  張狂微微彎下身子,因鎖靈銬束縛行動的緣故,正費勁地用五指攢著一件墨黑長袍,向上一點點拽著,想要蓋住夏知桃肩膀。


  見對方醒來,張狂動作猛然一僵。


  她烏墨似的眼睛眨了眨,神色滿是欣喜:“知桃,你醒了?”


  夏知桃坐起身子來,張狂拖到肩膀的黑袍便猶自滑落,層疊在腰間位置。


  張狂勤勤懇懇、辛辛苦苦拖了半天衣袍,好不容易快要把夏知桃蓋住了,結果瞬間回到起跑線,不由得垂下些眼簾,有點小失落。


  夏知桃喉嚨幹得厲害,頭疼欲裂,抬手揉了揉眼角,啞聲道:“我們這是……”


  “術法生效,我們離開白鶴堂了,”張狂直起身子,雙手安分擺在身前,“我醒的早,其他人還在昏迷。”


  夏知桃迷糊著“唔”了聲,五指覆著額頭,閉了閉眼睛,身子還有少許不適。


  黑石銬著白玉肌骨,鎖鏈撞出幾聲細響。張狂乖巧地盤腿坐著,黑衣鬆鬆攏著身子,烏墨似的長發柔順垂落。


  她緊張地看著夏知桃,見對方感覺好些了,小心翼翼地開口道:“知桃,能幫我個忙麽?”


  夏知桃道:“自然,怎麽了?”


  “能不能麻煩你,幫我從吊墜中拿件黑袍什麽的,外衫也行……”


  清晨冷風沁著水汽,沿著衣領竄入,自肌骨間蔓開一陣寒意。


  張狂縮著身子打了個寒顫,小臉慘白一片,聲音委屈得不得了:“我,我快冷死了。”


  夏知桃:“……”


  天!!這孩子被銬著沒法動作,身上隻有一件單薄黑衣,還死倔著坐自己身旁不肯走,就這樣在清晨冷風中吹了大半晌嗎?!

  夏知桃趕快撿起一旁的獸牙吊墜,翻出件墨色長袍來,就跟包粽子似的,把張狂嚴嚴實實地裹住了。


  張狂探了個頭出來,下頜陷落在頸邊的黑色絨毛,軟聲道:“謝謝你。”


  頭疼感逐漸消退,視線也不再模糊,夏知桃緩了口氣,打了兩眼張狂,視線落在她手腕間的石銬上。


  對方五指修長,肌骨幹練,皮膚略有些蒼白,而手腕與石銬交疊之處,赫然烙眾多道深淺不一的紅痕,隱隱滲著零星血絲。


  “教主大人,你手腕怎麽回事?”夏知桃急聲道,“還是無法解開鎖靈銬麽?”


  張狂道:“你看那邊。”


  夏知桃順著她示意的方向望過去,聽張狂在耳畔說道:“那棵樹是我折的,那塊石頭是我砸的。”


  隻見不遠處,三人環抱的參天大樹被暴力折斷,巨大無比的龜紋磐石被盡數砸裂。


  夏知桃:“……”


  張狂歎氣道:“我什麽試過了,這東西就是打不開,砸不碎。”


  夏知桃還奇怪之前完好無損的黑石鎖鏈,忽然便成了現在這坑坑窪窪,仿佛被隕石墜落的模樣,感情是被教主暴力砸的啊。


  “張狂,”夏知桃看著一片狼藉,聲音頗為無奈,“你砸手銬沒事,別連帶著自己手腕也一起砸啊。”


  張狂道:“……下次注意。”


  正說著,躺在不遠處的其他幾人也悠悠轉醒,正羅衣將弟子們依次扶起,錦漓死裏逃生,與小紅魚感慨道:“看來咱倆好運還沒用盡。”


  夏知桃向崖山幾人走去,見張狂也默默跟在身後,倒是令她有些躊躇:“教主大人,你不走麽?”


  也不是趕對方的意思,但張狂畢竟頂著個教主稱號,夏知桃就怕崖山會趁著目前情形,做出什麽對張狂不利的事情來。


  張狂望了眼遠處天際,神色凝重:“你靠後些,氣息有些不對勁。”


  夏知桃沒懂她的意思,但不遠處的正羅衣神情驟然一滯,青鋒劍“錚”一聲浩然出鞘,不由分說地擋在了眾人麵前。


  他顫聲喊道:“是魔域之人!!”


  話應剛落,天際驀然掠過片蒼然黑霧,一方浩然斧鉞猶自拋落,驟然劈開寒風,斧尖直直沒入地麵幾寸,擋住幾人去路。


  那斧鉞通體漆黑,刃麵寬闊,斧柄上勾著無數騰雲凶獸,以金墨點了睛,銀絡勾了形,毛摯爪張,幾欲躍出。


  一個黑衣小少年自雲端躍下,靴尖踏在斧柄尖端,他生得白淨標誌、唇紅齒白,一笑便露出枚小巧虎牙。


  “南域魔尊——”


  正羅衣五指緊攏長劍,不可置信道,“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身為“魔尊”的小少年背著手,低頭打量眾人幾眼,如釋重負地歎口氣,興高采烈道:“終於讓我找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1】


  魔尊:大家好大家好,新朋友好老朋友好,不知道有沒有人認識我呀!


  張狂:沒有。


  【小劇場 2】


  張狂:我堂堂魔教教主,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修羅道說屠就屠,鎖魔樓說砸就砸…………就算被吃豆腐也隻給夫人吃。


  ————————


  【小通知】


  四月份開始,還是晚9點日更6k,逢周六日中午12點和晚上9點雙更,因為數據原因喪喪的,偷偷求一下評論和營養液,愛你們(づ3)づ

  考慮到有小可愛反應沒看懂,接下來的作者有話說部分都是關於白鶴堂章的詳細解釋,有點長不想看的直接跳過就好~~(夢回《教主》那本文畫時間線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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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白鶴堂】


  宗堂全部被困於陣法中,隻有小兒子秦藺活了下來,所有人都死於陣法大火之中,秦疏盒飯領實不會複活。假如想看的小可愛多,可能會加幾個姐妹番外什麽的,但預計要很久之後啦。


  【過去時間線】


  白鶴戒律規定,幻境陣法隻能將人囚困,不得殺人。秦疏小時候無意擺出了殺陣,殺死數名侍女侍衛,她將陣法圖給秦之看後,秦之認出這是殺陣圖,偷走殺陣圖後攬下了所有罪名。


  秦疏不知道自己當年那張陣法是殺陣,以為秦之偷走陣法圖是因為嫉妒,覺得姐姐違背了和自己的承諾。白鶴堂將秦之逐出家門後,秦疏心生怨念,被殺陣中的殺意影響,想要殺了白鶴宗堂所有人。


  【現在時間線】


  夏知桃遭刺殺落湖,試煉大會的高階妖獸,南柯謠失控,白鶴堂地圖調換,七葉焰被引誘至妖林苦泉,張狂被無數高階妖獸耗盡靈力,白鶴堂周圍一眾小鎮的死亡——全部都出自秦疏與幕後人之手,其目的暫時不能說。


  唯一的漏洞,便是幕後人答應將秦之引開織鶴峰,秦疏照辦後,“南柯謠”陣法失控,殺死了秦之。


  秦疏與幕後人表麵上是互相“合作”,但其實幕後人隻將秦疏當做牽製崖山的棋子,一旦秦疏陣法失敗,便會將白鶴堂陣法破壞殺死所有人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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