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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謝之檁

  “你你生氣了又怎麽樣!我不怕你!”謝明月強自倔強,叉腰硬懟。


  “自然沒必要怕我,若是我生氣了,至多訓誡於你,你怕是也心知肚明。”


  “可做人不能這般無恥,一味排斥我這個姐姐的身份,不肯維持尊長禮儀,又在犯錯後,覺得我是你姐姐,也不能拿你怎麽樣。”


  她的話就像一把利刃,一下子插進謝明月心頭,讓她深覺屈辱跟不安,紅著眼眶,“我才沒有!你胡說!”


  嬤嬤跟丫鬟看她要有動作,立即拉住了她。


  明謹無視了她的鬧騰,隻淡淡道:“嗯,你倚仗的也不是我這個如今已惹父親厭棄的姐姐,而是謝家的權勢,你覺得哪怕說的不是我,是別人,在烏靈郡城這個地頭,有哪家姑娘是你說不得的,充其量讓家族給你兜底而已。”


  “這些年,你是這樣想,也是這樣做的吧,謝明月。”


  她麵無表情喊人名字的時候,任何人都能感覺到她生氣了。


  原來她生起氣來這般可怕,讓人由衷心虛,讓人由衷感覺自己有錯。


  但謝明月自小就是個滑不溜手的,缺人管教,害怕之下便習慣性死不認錯,竟還想否認狡辯。


  可明謹根本不給她時間。


  “所以你的嬤嬤跟丫鬟總能第一時間知道你要犯錯,嚴正以待,不也是因為習慣了嗎?”


  就好像蕭禹一樣。


  謝明月的臉色白了,就算從小被老夫人陰陽怪氣糟踐,被其他人明裏暗裏嘲笑,她骨子裏也是不遜的,因為知道他們是出於惡意而攻擊她。


  她本質上沒錯,可這次不是。


  眼前人也不是他們那些人。


  謝明月看著明謹,她從對方的眼裏看不到惡意,看不到鄙夷,隻有冷靜跟嚴厲。


  就好像一個真正的長輩在尋常管教她。


  可這樣謝明月才越難受,她不習慣,從小就沒人這樣對她。


  她有點怕。


  怕了,所以憤怒。


  兩個最有經驗的嬤嬤麵麵相覷,倒也敏銳,立刻強行壓製住了惱羞成怒的謝明月,讓她不至於犯下大錯,真去冒犯了明謹。


  你沒看老夫人都不能拿她怎麽樣麽?說明就有絕對不能動她的理由。


  何況老夫人壓製謹小姐尚有孝道優勢,可謹小姐壓製自家四小姐不也占著嫡跟長,太吃虧了!


  “你們放開我謝明謹,你少說我,那你呢,如果你不是仗著謝家,你能有這般威風,父親都不喜歡你了,你還敢這麽囂張!你憑什麽管教我!”


  謝明月漲紅臉,口不擇言罵道,她罵得口氣好生凶狠,可自己卻哭了。


  越哭,凶狠無比的語氣就越來越弱,最後就變成了嗚咽的哭音。


  芍藥:“”


  不知道為什麽,雖然現場很慘烈,可我有點想笑。


  憋著笑的芍藥不經意甩看自家姑娘,卻見姑娘依舊麵容冷酷,氣場威冷。


  “所以啊,前車之鑒。”


  謝明月一愣,後看明謹起身,因為比前者身量高了許多,哪怕不曾可以,也總有居高臨下的感覺。


  “人的價值會隨著自己所犯的過錯越愛越多,越來越重而削減,當你沒有價值,那就到了你需要真正付出代價的時候。”


  明謹說著,手掌落在謝明月頭上,手指下滑,落在她陽穴之處。


  “這兒,別人若是擊中了,關乎性命。”


  “可你自己用不好,也關乎性命。”


  哪怕沒有過多的情緒體現,也沒有多迫人的肢體動作,她溫和,婉約,謝明月卻依舊瑟瑟發抖,好半響不敢說話。


  她第一次見到同輩人裏麵有這樣可怕的威勢。


  回神的時候,明謹已經走開了,端起還剩半杯的茶喝,卻不說話。


  她不說話,其他人也就不敢說話了。


  氣氛沉鬱得可怕。


  直到明謹終於把這杯茶喝完,輕瞟過眼裏帶淚卻倔強死撐著不敢哭啼的謝明月,說了一句牛馬不相及的話。


  “知道為什麽我要在外麵逛一圈嗎?”


  不是太久沒回來,特地回來看風景的嗎?

  剛剛還處於憤怒跟害怕之中的謝明月一臉懵懂,下意識看向自己的嬤嬤跟丫鬟們。


  還是老嬤嬤有經驗,使勁給她甩眼神。


  抽抽嗒嗒,掛著淚珠跟鼻涕的謝明月本來不想理她,可骨子裏怕明謹,加上老嬤嬤快把眼神甩抽筋了,她想無視也難,隻能努力笑話對方傳達的意思,最終帶著鼻音小心翼翼試探問:“是是等我把行李打包好搬進來?”


  明謹微笑,溫柔道:“哇,小月月真聰明。”


  然後用如水的調調,淡笑的姿態補充了一句,“今天這樣的光景,以後也許會很尋常呢。”


  天天被訓,天天被罵?

  所有人都瞬息看到小豹子一樣凶狠刁蠻的謝四小姐臉色煞白,整個人如同抽去了精氣神一樣,一下子就軟了下來,一屁股坐在地上。


  芍藥以自己有限的觀察能力判斷這位四姑娘那臉上一覽無餘的情緒,無非就是——完了,天塌了,我家房子倒了,我被惡鬼纏上了,我的命好苦,不如死了算了。


  芍藥:“”


  她之前憑什麽覺得這個四姑娘是個威脅?

  真是豬油蒙了心了!


  ——————————


  謝明月所居的海月閣動靜這麽大,謝家人自然知道,也都聯想到明謹剛回來,海月閣就這般變故,自然跟她脫不了幹係。


  “你這是做什麽?”


  哭完了重新上妝並且用惡狠狠的語氣連番威脅自己人不準把今日之事暴露出去的謝明月此時正在自己所居前麵指揮人搬東西,忽聽到後麵傳來冰冷一聲。


  她轉過頭,看到來者,眉頭挑了下,沒什麽好氣道:“去雲潛樓。”


  她可以沒什麽好態度,可其他人不敢,一個個紛紛朝對方行李。


  “見過檁少爺。”


  錦白長衫,裝飾不多,既不見奢華,又不顯寒酸,可冰冷少年郎,最是唇紅齒白的姣姣色,看起來比謝明月還小一些,但氣勢冷然,眉眼之中頗有靈威,一言之下,除了謝明月,無人不怵。


  其實也跟對方的身份有關。


  “是她讓你搬過去的?原來你這麽聽話。”


  原本謝明月就不是很情願,心裏憋屈得很,哪怕她以前最想搬進那個地方,可不能像是現在這樣——被她那位好姐姐“命令”搬進去。


  不過這不代表她願意被人諷刺。


  “誰說的!才不是她讓的,是她見了我後,怕了我,怕我找她麻煩,這才讓我搬過去,何況那麽大一棟樓,她不是害怕麽,特地找我過去的。”


  謝明月睜著眼睛說瞎話,反複用詞強調“怕”跟“特地”,她院裏的人也隻能端著演技配合。


  謝之檁薄唇輕抿,眼角下壓的時候,尤顯刻薄,“是嗎?也對,你這些年倒一直想住進去,今日倒是如願了。”


  嘲諷如此之濃,謝明月又不是傻子,哪裏能聽不懂,也咽不下這口氣,立馬雙手環胸,用一模一樣的語氣嘲諷回去,“呦,說得你好像不想住進去一樣,畢竟你是父親唯一的兒子,雖跟我一樣是庶出,可你是兒子嘛,憑什麽父親親自督建的雲潛樓隻能她能住?明明她都已經被遣送到別莊了,而你”


  她還想嘲諷父親這些年壓根沒理過他這個唯一兒子,卻被自家老嬤嬤急急甩了眼色,也猛然想到不久前被訓哭的遭遇。


  陽穴那似乎隱隱重現了那涼軟的手指輕抵的觸感。


  不要亂說話,克製,免得惹禍。


  不管這個姐姐是不是虛偽勸告,反正反正她自己會判斷該不該說,哼!

  才不是怕她!


  她不自覺閉了嘴,掃過謝之檁沉鬱的臉,隻匆匆甩下一句:“其實你找我也不是為了我搬不搬,主要還是因為她回來了,你心裏不痛快,可你不痛快別找我啊,找她就是了。”


  然後故意轉身,裝作很忙的樣子。


  謝之檁冷冷看著她,隻道了一句:“你想沒想過,原本你這院子雖是父親從前讓三叔安排的,可這些年都是祖母看管,如今她驟然要你搬過去,等於拿你跟祖母開戰,她倒是無礙,可你日後還能有好日子過?簡直愚不可及!”


  嘲諷之後,謝之檁甩袖而走,留下臉色分外難看的謝明月。


  “四姑娘?檁少爺的話可以不必放在心上,可是”


  嬤嬤也不知該怎麽說,這主子家的事情,她們也不敢多說多問,但她也擔心自家四姑娘真淪為別人爭鬥之下的棋子。


  “你不用擔心,我才不會被他三言兩語就刺激了,就去找謝明謹吵架,我才不會那麽傻。”


  嬤嬤跟丫鬟們這才鬆一口氣,還沒問自家姑娘咋就忽然機靈了,忽然就看後者雙手負背,施施然道:“他們都以為我傻,其實我聰明著呢,一個兩個都想拿我當棋子,不管是謝之檁還是謝明謹,可我才不會,他們都想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可他們沒想到我才是那個黃雀。”


  她一臉得意,其他人懵逼後,隻能扯扯臉皮口不對心虛弱附和。


  嬤嬤表麵附和,內心哀愁:四姑娘呦,黃雀什麽的,這絕無可能。


  海月樓忙碌的時候,雲潛樓也沒閑著,芍藥正指揮人置弄箱裹,也差人打掃。


  明謹沒管這事,隻是去了樓內書房,抽選了一本書看,待看到一大半之時,芍藥帶了兩碟糕點跟一小壺清酒進來。


  “姑娘,午休快到了,您可別看了。”


  明謹放下書,洗了手,拿了糕點吃,陪著小酒輕酌,也問芍藥累不累。


  “倒是不累,這樓內可好生幹淨,一點都不髒,像是族裏精心打理過的。”


  芍藥也隻是憑事實說話,饒有好奇跟猜想,卻沒留意到明謹酌著清酒,眼底微熏時,目光掃過周邊同樣幹淨整潔的偌大書房,神色複雜。


  是被精心打理過的。


  “不過姑娘,四小姐真的會過來嗎?”


  芍藥不是很喜歡那個驕縱的謝明月,覺得後者進來肯定會打擾自家姑娘的清淨。


  “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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