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陷阱

  雙若不過睡了兩個時辰,晨光灑落他臉頰的時候他還有些緩不過神來。


  他匆忙洗漱,披衣前往審神司。清瀾中途攔住他,看見雙若匆忙的模樣,他隻低聲提醒了一句:“主上,可能會有人好奇來打聽您昨日動向,您不要理他們就是了。”


  雙若頷首。


  清瀾的建議他都會聽,不但要聽還要摸清楚緣由,隻是今日時間實在是有些晚了,他隻好應下記在心裏,然後趕往審神司。


  剛一邁入審神司的大門,雙若就感覺到了裏麵的氣氛明顯不對。


  平日雖不會有人來找他主動搭話,但若是有人手頭閑著,也會抬起頭來向他行兩三注目禮,可今日他明顯感覺到了自己變得毫無存在感。


  所有的人都當他不存在一樣,照例忙著自己手中的活計,或者是與同伴說笑,唯有在雙若走近時,頓時如鳥雀一樣散了,各忙各的。


  雙若心中想著清瀾的叮囑,有些想笑,清瀾許是白擔心了,眼下這種情況,都不會有人來主動找他搭話。


  眼下曼因還沒有來,他想抓個小仙侍來問一問是什麽情形,哪料那些小仙侍對他如避蛇蠍,雙若心中那點帶有僥幸的輕鬆終於緩緩沉了下去。


  他急而不慌,忽然想到那日對他態度溫和的司文仙官,便想著去找她一問。


  司文仍舊是那樣,埋頭在一座小山似的案卷裏,聽到雙若的喊聲,她才抬頭。


  “有什麽事嗎,雙若仙君?”


  見司文對他態度如常,他緊繃的神經得到少許安慰。


  “是這樣的,司文仙君,我領到了我的銘牌,隻是我還不會用,你能教教我嗎?”


  司文奇怪地瞥他一眼,但臉頰上仍舊掛著得體的笑容:“銘牌的使用方式和玉令的使用方式一模一樣,隻需將神力注入到其中即可。”


  雙若故作恍然大悟狀:“原來如此,那雙若還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司文仙官可否方便?”


  司文的笑容滴水不漏:“有什麽事雙若仙君您明說便是。”


  雙若收起銘牌,道:“這兩天可是發生過什麽大事?”


  司文的笑一瞬就斂了起來:“雙若仙君,您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在拿我尋開心?”


  “抱歉,雙若隻是一時覺察出有些不對勁,並不知全貌,”雙若微微低下頭,“司文仙官能否告知?”


  司文深深地看了一眼雙若,隨後道:“這種事不是我三言兩語就能給你講清楚的,不如你去找會隱上神問個清楚,昨日他找了你整整一天。”


  雙若頷首:“多謝。”


  雙若艱難地找到會隱的書房,他輕輕叩門,是一個小侍童來開的門,發現敲門的人是雙若後,小侍童立刻埋頭,不敢與雙若有過多的對視。


  雙若沒和他計較,問道:“會隱上神是不是在裏麵。”


  小侍童像是忌憚著什麽,都不敢與雙若說話,他低眉順眼的,隻草率地點了個頭。


  屋內傳來一道聲音:“誰?進來吧。”


  小侍童這才想起自己是來開門的,忙讓開門口,示意雙若進去。


  雙若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不安,但他沒有想到,自己剛一進去,就看見了明鋒。


  明鋒眉頭緊鎖,似乎在思考著什麽極難的事情,原本就板著的一張臉更顯冷漠無情,在聽到門處的動靜時,他轉頭,見到雙若之後,眉頭立即舒展開來。


  他知道,他的心跳停了一瞬。


  明鋒第一時間注意到雙若,隨後再也不移開目光,頗帶些殷切地沉聲喊:“雙若。”


  就像是他已經盼雙若來盼很久了。


  會隱的臉色卻不是那麽好看,他看了看明鋒,衝雙若道:“找個地方坐下吧,今日你若是不來,我也要去魔界把你抓回來。”


  會隱這話雙若倒是沒有注意,若是他注意到,就該明白,全天界的人都知曉他昨日去了魔界。


  會隱與明鋒坐在一張矮桌旁,麵對麵而坐,若是雙若坐下,定要擠上許多,明鋒聽聞此言,眼睫垂下來,主動將麵前的茶盞往自己這邊挪了挪,給雙若留出了空位。


  就算是傻子都能看出來,明鋒上神這麽做,是想讓雙若坐在自己身邊。


  哪料雙若直接道:“雙若犯了錯,前來領罰,沒有坐下的道理。”


  明鋒摸著茶盞的手僵了一瞬。


  會隱笑一聲:“你也知道你是來領罰的,你坐吧,你領的罰沒那麽容易就能領完。”


  雙若抿唇,仍舊站著。


  會隱瞧他一眼,又瞥明鋒一眼,頓時覺得有些頭大,他見雙若不肯坐下,也沒多說什麽,隻盡量讓自己聲音不那麽僵硬,道:“說說吧,你都犯了什麽錯?”


  雙若實話實說:“我入職還不到一月就擅離職守,明知審神司律法,卻明知故犯,當從重從嚴處罰。”


  會隱望著他:“還有嗎。”


  雙若擰眉:“還望上神明示。”


  會隱深深地看他一眼,道:“昨日你去了哪裏,和誰一起去的,做了什麽,何時回來的,都一一講清楚。”


  雙若直覺此事不妙,恐怕與今早眾人對他的態度有關,他從未見過會隱這般凝重的表情,當即也不敢輕視,將所有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道來。


  隻不過隱去了掩塵魔主的身份。


  他緩緩說完,會隱與明鋒對視一眼,許久都沒說話。


  雙若忽覺事情不對,壓下亂跳的心,道:“雙若絕無虛言,若有半句假話,雙若會自請離職……”


  會隱終於開口:“雙若,我很想相信你,而且你是審神司的人,我不可能不管你,但是……你給我一個解釋吧。”


  話畢,他將桌案上一張金黃色的狀書遞到雙若手中,表情淡淡的:“你看完之後,我會給你解釋的機會。”


  這張金黃色的狀書也是剛剛他與明鋒討論頗久都沒有討論出結果的最大的問題。


  雙若將金絲絹帛握在手中,不知為何心跳得有些快,他緩緩打開絹帛,第一行字就讓他眩暈:雙若與魔族私自勾結,重傷無常。


  雙若忍下心慌,繼續向下看。


  整張絹帛字數寥寥無幾,但每一行字都能將他徹底打死。


  勾結魔族、重傷無常、阻攔公務、包庇魍魎。


  會隱見雙若這副模樣有些不忍,他斟酌了一會,道:“雙若,這些事可都是你做的?”


  雙若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艱難吐出兩個字:“不是。”


  會隱許久未接話,倒是明鋒開了口:“雙若,你是否知曉那隻火鳳是魔主的坐騎?而與你一起的魔族,便是魔主。”


  雙若倏然抬頭,直勾勾地望向明鋒,他有些絕望道:“是。”


  為何明鋒會知道那隻火鳳,難道在掩塵來天界找他之前,明鋒就已經派人監視他了?


  明鋒不善言辭,但他知曉自己被雙若誤會,斟酌字句道:

  “雙若,有人在針對你……”


  會隱聽不下去,他直接打斷明鋒的話:“雙若,這張狀書本來是要送到萬華殿的,若不是遞到天帝麵前的狀書還需審神司的簽章,恐怕現在審問你的就已經是天帝了。”


  雙若抿唇。


  會隱看著他,道:“今早無常昏迷在扈邑邊界,被人發現時,他已是滿身重傷神力耗盡,從魔界逃命回來,體力不支昏迷在了那,有人看見你連夜與魔主一同趕往魔界,緊接著無常就出了事,雙若,這事你要怎麽說?”


  雙若這便知曉,是有人要借題發揮,將他打得毫無還手餘地了。


  知道這,他反而冷靜下來,也不怕了,他平靜地回複會隱的話:“會隱上神,絹帛上有三處錯誤,容雙若指出。”


  不怕有人陷害他,他隻怕他猜不透那人目的與初衷。


  但現在他明白了,那人不過是想讓他聲名狼藉,讓他死。


  會隱沒有打斷,示意他繼續。


  “其一,我與魔族有正常交往,不該用‘勾結’二字,其二,我去魔界並不知曉無常在那執行任務,而且也沒有看見有任何神刑司的人在那執行公務,其三,我包庇魍魎,我自己能得到什麽好處?”


  “你與魔族有正常交往暫且不提,但無常在魔域執行任務是神刑司有了批文,並且——”會隱眸色漸深,望向明鋒,“明鋒上神,沐風不是看見了無常仙君在魔界滅殺魍魎?”


  明鋒的視線從未從雙若身上移開過,他輕輕頷首:“是。”


  雙若抓住關鍵:“可是並沒有人看見我和魔主與無常有過接觸,不是嗎?”


  會隱輕笑:“雙若,三人成虎,你說對嗎?至少有六名無常的同僚一口咬定是你和魔族傷了他們,他們說你會叛逃天界,他們還說要稟報天帝,你如何能說服天帝你是無辜的?


  “我相信你,明鋒他相信你,但出了這個門,沒有人相信你。”


  會隱眼眸一凜:“更何況,無常身上那道最重的傷口,是由魔主血刃所傷。”


  雙若腦子一瞬間嗡了一聲,他許久說不出話。


  “不可能。”


  會隱抿唇,他抱起那堆卷宗,進了裏間,臨走時對雙若道:“我能做的事隻有盡力攔下這件事,不讓天帝知曉,但雙若你要知道,九重天上這件事已經傳開了,我不可能瞞得住太久。”


  言下之意,就是要雙若自己想出萬全之策。


  但這件事不論怎麽做,都非常棘手,背後的人設了一個精妙的局,讓他不管是在坑底,還是竭力爬出陷阱,都要遍體鱗傷。


  空蕩蕩的屋子裏頓時隻剩下明鋒與雙若。


  明鋒坐著,雙若站著,過了不久,明鋒也站了起來。


  明鋒的話近乎有些刻意了,他突然問:“雙若,玉佩你可有好好戴在身上?”


  雙若擰眉:“上神,什麽玉佩?”


  見雙若的神態不似作假,明鋒沉默許久,緩聲道:“好,我知曉了。”


  那日沐風從魔界歸來,便向他稟報說魔界已被神刑司封鎖,並中途接下替沐風轉交玉佩的事。


  現在,他明白了。


  他明白了問題出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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