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我心子痛，不要管我
安絮打開車門想要下車，秦墨出聲說：「我去吧，你出去會被人認出來，引來圍觀就不好了。」
他說著就自己下了車。
這地方是真冷，秦墨身上只穿了件風衣，一下車就感覺一股寒風刮進了骨子裡。
他慢慢走到了展櫃前，裹在厚厚羽絨服里的女人匆忙從手機上移開眼睛，看著他：「要買栗子么？」
秦墨獃獃的看著他，女人雖然身材看著有些發福臃腫，面容還有些憔悴，但是依稀看的出來眉清目秀的影子，怪不得叫「小家碧玉」。
「我……」秦墨隨意的指了指其中一種，乾澀的說：「就要這個吧。」
女人利落的給他包裝了一袋子，想要遞給他，從小門面里跌跌撞撞的走出來一個五六歲的孩子，流著口水朝著秦墨撲了過來，女人緊張的伸手去抓孩子，將她拉了過來，手中的栗子卻撒了一地，孩子的手指沾了秦墨的風衣一角，印上了髒兮兮的一點。
「對不起，我家大丫頭她……」女人把孩子推到身後去喝令她站好，倉皇的跟秦墨道歉。
秦墨的心像是被砸碎了般的疼。
他俯身跟著女人一點點把栗子裝在小包裝袋裡，輕聲說：「沒關係。」
女人把包裝好的東西放到他的手上，他小聲的說：「你認識商年嗎？」
女人的手一頓，隨即目光暗淡的看著別處說：「不認識。」
沈溪看著秦墨走過來，心裡頭痛得不行。
秦墨把糖炒栗子放在他的手心，低聲道：「剛剛那個孩子是她的大女兒，也是個智障，她還有一對雙胞胎女兒小女兒和一個兒子，兒子才兩歲，由她婆婆照料著，她婆婆想把她那兩個健全的雙胞胎女兒送人，然後再生一個兒子。」
歐霍叫了一聲：「這生孩子還能這麼處理的！」
安絮淡淡的開口：「因為畸形的生存生態，造成了畸形的人格，反過來這些畸形的人又再一次維護了這個畸形的生態……」
沈溪眉頭緊鎖著，沒有說話。
歐霍奉承的說：「那你就是畸形生態里的白蓮花。」
安絮：「……」
秦墨看沈溪的臉色不大好，便把車開到一個小餐館門口，定了樓上一個小包間，準備四個人一起吃飯。
店主遞上來一份菜單又下去忙去了，秦墨把菜單遞給沈溪和歐霍，讓他們兩個挑。安絮靜靜的坐在一旁看著菜單，他竟然發現這上頭好多字不認得！扎心了……
「小……這是什麼字？」安絮終於忍不住指著一個「小麂肉」輕聲問。
歐霍高冷的臉綳不住：「不認得……好幾個都不認得……」
沈溪皺了皺眉：「這個字念『幾』，山中有虎，麂必鳴以告，其聲几几然，故曰『麂』。」
安絮動容的望著他：「您真是博學。」
然後他掏出手機對著菜單拍照，認真的說：「跟著沈老師，我總能學到很多東西。」然後他隨手拿了歐霍手中的筆，在那道菜上面勾了一下。
「喂……」沈溪聲音驟然變大，「你不是要發微博吧。」
安絮眨了眨眼睛。
沈溪:「國家保護動物……吃了犯法的。」
秦墨和歐霍手一抖，安絮指了指菜單：「不會上面的字，我不認得的都是保護動物吧。」
沈溪點了點頭。
秦墨：「……」
吃完飯之後已經七點多了，四個人都喝了點酒，秦墨沈溪乾脆提議大家一起在這裡找個酒店住下，明天再回去。
秦墨知道沈溪睡不著，就陪著他在酒店樓下走了走。
冷風打在臉上，沈溪默默的在前面走走，秦墨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輕聲說：「別難過了。」
沈溪在草坪上一個長椅上坐下，喃喃的說：「我太慢了……」
「什麼？」秦墨看著他。
沈溪的眼睛陰鬱的望著遠處的燈火，沒有說話，秦墨短暫的在他的目光中，看到了某種可以稱之為殺氣的東西。
認識商年的時候沈溪還很年輕，雖然失戀和父母的去世讓他悲慟，但是到底他是一個二十齣頭的年輕人。時光還會朝前走，人生依舊是意氣風發。
商年出事的時候，他們幾個朋友都悲痛欲絕。他體味到了無能為力的痛楚。那時候他豪氣干雲的想，總有一日，他要火到天下無人不識，讓田玉受到所有人的審判，讓他進監獄，為他的傲慢和罪惡付出代價。
到那個時候，他可以跟那群小姑娘說：看，我給商年報仇了，別哭。
然而到如今，他終於爆火，終於可以著手同田玉對抗的時候。轉過頭卻發現，他的朋友們，一個個都零落成泥。
隨著時光溜走的，不僅有他的少年意氣，還有那些女孩的人生……
秦墨心痛的望著他，輕輕在他的頭上落下一個吻。「啊……」不遠處，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男孩失控的撞了過來，秦墨趕緊撤開，離沈溪遠一點，沈溪嚇了一跳，一把扶住了撞過來的男孩。
「謝謝！」男孩激動的叫了一聲，然後直接往他身旁的長椅上一攤，倒在了沈溪和秦墨的中間。
他腳上是一雙輪滑鞋，背上還有一個大書包。看起來差不多十七八歲，模樣很是靈動可愛，頭上滿頭大汗的。
「你不應該晚上在這裡練習的，這裡燈有點黑……」沈溪說，「這樣不安全。」
「你也是練輪滑的？」男孩激動的說，他癱在長椅上，臉皺成了苦瓜，「太難練了，這活真不是人乾的。」
沈溪溫聲笑了笑，沒有說話。
秦墨瞪大了眼睛看著男孩，真稀奇，沈溪都火成這樣了，這個男孩竟然沒有認出來。
他有些好笑的跟他說：「你還是先把書包摘下來，休息一會兒再練吧。」
男孩一言難盡的看著他，搖了搖頭。
沈溪說：「凡事欲速則不達，你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男孩捂著胸口，生無可戀：「要是我師父也能像你這麼想就好了……我心已死，不要管我。」
少年糾結的小臉有些誇張的耷拉下來，沈溪被他逗笑了：「你師父這麼嚴格么？」
癱倒的男孩掙扎著坐起來：「那當然了，他常說棍棒底下出孝子……」
這男孩看起來是個自來熟，拉著個人就吐槽自己師父了，指了指自己的肩膀：「來來來，幫個忙，我的手已經不是我的了。」
沈溪便笑著伸手去摘他肩膀上的大書包。
下一刻，他就笑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