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魚

  夜滄瀾難得的沒有說話,而是望著屋外的星空。


  府宅本就在整個皇城最為偏僻的角落,很是安靜,瞻仰星空反倒別有韻味。


  “殿下可知道,天上的星宿蘊藏著極為深刻的至理。”


  半晌,他請吐出這麽一句話,讓人覺得很是匪夷所思。


  南宮玨雖然心中疑惑,但也沒有直接戳破頂撞。


  在他心中,夜滄瀾無論謀略還是人品,都是上上之選,對他乃至整個南宮皇室,都是忠心耿耿的,他的話,自然不需要去費心辨認真假。


  “確實有這麽一說。”


  “傳言天上星宿的排布,乃是更具三千大道的規劃,星宿每暗淡一顆,便是有人講一條大道修煉至巔峰。可星宿繁多不可計數,與三千大道又有所悖逆,所以隻當是笑談罷了,從未有人考證過。”


  他說的,是整個天衍大陸最為著名的天衍說。


  從荒古年間傳下來的,關於至理的傳言,雖然沒有被證實,卻依舊有無數人深信不疑,並且為之努力。


  “非也,天衍論已經傳承了數萬年,對錯之分已經完全不重要了,人們無條件的相信言論,無條件的相信星宿,也無條件的照著星象排列,掣肘著自己的命運。”


  “為師想說的,便是人心與天相。”


  夜滄瀾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發現空無一物。


  這才想起在三年前的戰鬥中,因為敖太虛那老匹夫下狠手,以至於傷到了他的道基,修為倒是沒什麽影響,可這一輩子卻無法再長出胡子,實在有些羞辱門楣。


  如今他的樣子,比許多二十出頭的小夥子,都要來的俊俏許多。


  這便是修真者的優勢,外人無法看出真實的年齡。


  “得人心者的天下,這個道理學生自然懂。可現在是和平年代,民心所向的是安居樂業,誰若是興起戰士,定是被千夫所指。學生不明白先生的意思。”


  南宮玨站起身,躬身一拜,虛心求教。


  借著月光,夜滄瀾這才仔細端詳起自己的這個弟子。


  看著模樣,與南宮烈有五分相似,性子卻是天壤之別。


  南宮烈人如其名,從來都是直來直去,隻有成了君王之後,才開始展現出他的城府,可以說是為了這個國家,被迫改變了自己的性子,實屬不易。


  而南宮玨確是天生的帝王麵向,這不隻是說他的“重瞳”,而是那份令無數人瞠目結舌的隱忍。


  生在帝王家,卻心甘情願當了十多年的傻子,耐心的給人做綠葉陪襯,心中的衝動卻不曾平息,這種隱忍,哪怕是成年人都做不到。


  有如此心性,隻需要給他足夠的資源,何求帝業不成。


  而現在,忍耐的時間已經足夠了。


  守得雲開見月明,天時地利人和近在咫尺。


  夜滄瀾不由發出會心的微笑,能夠將兩代人都輔佐稱帝,此生已是無憾。


  “你若是不明白,就再次候著,明天天亮,一切就會大白於天下。”


  他很是滿意,下意識的有想要摸胡子,卻撲了個空,心中將敖太虛咒罵了幾分,心情豁達的朝著宮外走去。


  ……


  “秦公子,你快醒醒不好啦。”


  屋外一陣喧嘩,秦殤從修煉的狀態中醒來,揉了揉眼睛,好適應突然而至的陽光。


  原本想著在中域皇城,應當會呆很長一段時間,便尋了個下人收拾起居,誰曾經來了個冒失鬼,一大清早的擾人清夢。


  “什麽事這麽慌慌張張的。”


  “秦公子快去看看吧,皇城裏頭出大事兒了!”


  秦殤不以為然,神都的防衛布置,他也看在眼裏,堪稱嚴絲合縫,莫說是動亂,就是稍大一些的蒼蠅也飛不進來,就算是出事兒,這八麵都被皇城禁軍包圍的,第一時間就能處置妥當,幾乎不可能出什麽大事兒。


  小廝慌了神,越是想要把事情說清楚,越是弄得一團亂。


  “就是……就是……唉,您還是自己去看看吧,這一時半會兒的說不清楚。”


  秦殤無奈的搖了搖頭,起身抖了抖這種的長袍,走出門去。


  “嗯?倒還真是有些古怪。”


  他疑惑的看著周遭的環境,不由擰緊了眉頭。


  若是放在平日,現在已經日上三竿,定是無比熱鬧,人與人摩肩接踵。


  更何況,現在又正值四院招生期間,人流量更是多的不像話,往日秦殤都是被吵的受不了,才會出去喝悶酒。


  可今日的街頭,人群稀稀落落的,每個人的步伐極快,匆匆忙忙。


  而且無比低著頭,像是著急趕到什麽地方去。


  一般這種場麵,隻有遇上祭祀大典,或者國葬時才會出現,可現在是秋天,還不到時候呢,確實有些反常。


  “呼呼呼。”


  小廝也從屋裏頭追了出來,方才跟上秦殤的腳步。


  “說說,這是怎麽了?”


  秦殤問道,一條長長的街巷,原本熱鬧非凡,兩旁皆是最為繁華的商鋪樓宇,今日卻大門緊閉,很是蕭條。就連通往皇城的主幹道,也是空無一人,不知道去了哪裏。


  小廝一口氣沒喘上來,呼哧呼哧了老半天,這才指著皇城的方向說道:

  “秦公子你隨我來,路上我再跟你慢慢解釋。”


  二人小跑著往城中行去,以秦殤的體力,自然和原地踏步沒什麽區別,身法早已經遁入化境,尋常的一步,就能跨出去十數丈,搖搖擺擺幾息就到了城門口。


  “唉,還是我來吧。”


  看著喘的像頭牛似的小廝,秦殤無奈的回身,將他一把揪了起來。


  “好了,你說吧。”


  小廝看了看,指著不遠處的水井說道:


  “秦公子你看,就是那口井除了怪事兒。”


  “喔?”


  秦殤不置可否,順著小廝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口老井,就在城門的邊上,往日給附近的鄉民打水用的,倒也沒聽說出過什麽怪事兒。


  可眼下,卻被一隊重兵牢牢的把守住,圍了個水泄不通。


  “一口井怎麽了,還能真跑出來條龍不成?”


  那口井原名鎖龍井,相傳下麵鎮壓著皇城地底龍脈的心髒,再次開渠,算是滋潤整個蠻武域了,寓意極好,幾乎所有人都嚐過裏頭的井水,意外的甘甜。


  “自然不是,那口井……它枯竭啦!”


  “枯竭了?枯了就枯了唄,大不了再挖就是。”


  秦殤有些懷疑,因為井水枯竭大多有先兆,往往很早之前就能發現,不會平白無故的消失。再說了,就算是井水枯竭,也不至於整個神都都垂頭喪氣的,像是死了人一樣,打不起精神。


  “挖不了,神都方圓千裏之內,所有的水源都枯竭了。現在飲水,都要從千裏之外去挑,再由蠻獸給運進來,特別的困難。”


  “這短期還能支撐,若是長此以往,要出大亂子的。”


  小廝本是土生土長的皇城人氏,自然對這裏有這很深的感情在。


  最為整個蠻武域大陸的中心,此處的風水人文自然都是得天獨厚的,但依水而建造,又是這一切的先決條件。


  秦殤自然知曉他心裏頭的著急。


  “我去看看,你先回去將屋子收拾一下,晚上有客人要來。”


  小廝點了點頭,隻能照做。


  眼下的局麵,他們能做的事情很少,大多隻能聽天由命。


  而秦公子在他看來,就是極有本事的仙人,交給他辦自然是最為穩妥的方式。


  “曹兵。”


  秦殤喊道,衝著那堆人馬揮了揮手。


  他早就已經認出這些人,皆是四色兵團的人,而其中有一男子麵相熟悉,正是曾經在三番試之前,幫過自己的曹兵。


  聽到有人招呼,軍隊中便走出一人,身材高大魁梧,顯然是這隊人的首領。


  “呦,是你啊秦少爺,咱們得有……三年多沒見了吧。”


  曹兵見狀很是欣喜,同時不著痕跡摸了摸自己滿頭的長發。


  三番試之後,秦殤曾特地找到過他,將治療脫發的藥方傾囊相授,自然是藥到病除的。


  而且,他也沒有收到當日,替自己出頭的印象,現在能夠在皇城之中當差,而且做到首領的位置,應當與曾經的百夫長不可同日而語。


  “曹兄弟好記性,確實三年多了,我也是碰巧來中域,想不到正遇上你當差,今晚必須要喝上一杯。”


  秦殤“死”在妖神山的事情,他這個級別的人自然是不會知曉的。


  所以今日見到,倒也不會覺得太過詫異。


  “一定一定,必須一醉方休。三年前的秦兄弟驚才絕豔,當初奪得三番試的榜眼,震懾皇城,我那些兄弟若是知曉能和天才人物喝酒,也肯定高興的緊。”


  曹兵快人快語,倒是沒有什麽藏拙。


  四色兵團中,也隻有他能對的上秦殤的胃口,兩人這才聊得來。


  “那是自然,一醉方休。”


  “咦,你們這是……”


  秦殤看了看那口枯井,有意無意的引導。


  曹兵顯然也看出他眼神中的疑惑,將他拉到一邊。


  “秦兄弟借一步說話,現在上頭對這事兒,可看的緊呢,你也不是外人,一起來看看吧。”


  二人走到井邊,軍士看到曹兵帶來的人,也順從的讓開一條小道,讓秦殤湊到最前邊。


  “這是……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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