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鬼母頑石
“老夫人可是鬼母？”
秦殤問道，同時坐上了馬車。
這輛馬車極其古怪，馬兒被蒙上了眼睛，完全憑借感覺行走。
車廂內亦是聚滿了形形色色的人，大多低著頭，不做言語。
裝束奇怪不說，連氣氛也極為詭異。
“老啦，不中用了，年輕時候確實是個鬼母，後來看錯了東西，就讓人戳瞎了雙眼。如今啊，隻是幹幹這拉車的苦差事。”
老嫗擺了擺手，秦殤這才發現，她那雙空洞的眼睛裏，隻有眼白，沒有黑色的區域。
鬼母是鬼市中，特有的一種稱呼，就像指路人一般。
她們沒有海量的錢財，去賭那些不被人看好的天材地寶。所以憑借過人的五感，替有錢有勢之人賣命，代為品鑒鬼市中的貨品。
看得準的，自然揚名立萬，金子銀子滾滾而來。
若是看不準，自然不會有人找你第二次，慢慢的，也就退出這一行。
老嫗的情況，也不算罕見。
若是看錯了什麽大物件，毀去雙眼都算是輕的，大多數人都不知去向，生死不明。
這就算是一樁人肉生意，你情我願，官府也管不著。
“老夫人說笑了，我看你這胸口掛的石頭，便是不凡的寶貝。”
秦殤說道，他一上車便被這石頭吸引。
此物看似尋常，卻隱藏著極為銳利的道韻。
老嫗聞言，先是有些緊張，隨即便釋然了。
“公子莫要說笑，我便是因為這石頭，被人弄壞了眼睛。如今要替鬼市拉一輩子的車，來償還罪孽。”
“不過也好，老婆子是個瞎子，反倒活得清淨。”
秦殤見狀，也是微微一愣。
這石頭怕是有些修為的人，就能看出神異，怎麽就成了頑石一塊，其中的門道怕是極深。
“老夫人，可否借我看一下？”
興許是他的話，讓老嫗豁達了許多，這一次，她直接將脖子上的吊墜取下。
秦殤伸手想要接過，卻被另一人率先奪走。
速度之快，讓他也微微一驚。
“不過隻是塊普通的石頭，或許出生地有些詭異，沾染了一絲神性，對凡人來說，有凝神靜氣的功效，對修士尚不及一顆黃階靈丹有價值。”
來人身形極為纖瘦，個子甚至隻到秦殤的肩膀。
透過蒼白的狐形麵具，一雙鼠目在黑暗之中，顯得格外狡黠。
他將吊墜中手心掂量了一番，便下了結論，隨誰丟給了秦殤，自顧自的坐了下來。
秦殤不恙，想要給他一點教訓，卻被老嫗拍了拍肩膀。
似乎對這種場麵司空見慣，老人家早已看淡了許多。
這一路漫長，若是出了事端，最終鬼市還得怪罪在她這個車夫頭上。
秦殤瞥了那人一眼，狐型麵具下的表情無從窺探。但修士獨有的氣息無法隱藏，他便把這股氣息記下。
手中的石頭清涼無比，在這盛夏時節，著實讓人神情一振。
並且極為圓潤，似乎生來就是這般，並非人工刻意的打磨。
可越是觀察，那種驚豔的感覺就越發淡薄。
秦殤嚐試著靠近，眼前的石頭徹底變成了尋常的凡物，好比路邊隨意棄置的土石，毫不起眼。
“公子覺得如何？”
老嫗滿懷希冀的問道，言語之中有那麽一絲懇切，又有一點慌張。
“額……老夫人，您這東西我看不準。”
這是鬼市之中的行話，若是覺得東西不行，便以看不準推脫。這樣賣家與買家都心知肚明，也就不會產生分歧和恩怨。
越是無上至寶，越是完整。
這石頭看起來，便是殘缺之物，若不是有一縷神性支撐，怕是無人問津。
“好吧。”
老嫗顯得有些失落，將吊墜重新戴上。
然而，她依舊堅信自己的直覺，這是一件待價而沽的奇珍，必然會等到有緣之人。
“這樣吧，小兄弟，你出得起多少錢。老婆子當年買下它，花了一百萬的黃階一品靈丹，這些年陸陸續續，也還了不少。”
“你若是喜歡，十萬靈丹就行。我用這錢，買個自由，不想再做著鬼市的奴隸。”
秦殤亦是無可奈何，他並非冤大頭，就算他再有錢，也不願意十萬靈丹買一顆破石頭。
聽到這個價錢，馬車內其餘的人皆是一驚。
這已經是一個天文數字，足以買下這黃粱鬼市之中，任何稀奇的寶貝。
可這也算的上是明碼標價的買賣，不摻和其中，也是鬼市的規矩之一。
所以眾人隻是抬頭看了一眼，繼續低頭沉默。
“老夫人，我也沒有這麽多靈丹，一萬如何。”
“前方便是鬼市，你若是答應，咱們就去把錢貨兩清了，若是不行，買賣不成仁義在，回去啊我還得搭您這趟車。”
秦殤聽到外邊的喧嘩之聲，知曉距離目的地已經很近了，也不再拐彎抹角。
其他人陸陸續續的下了馬車，老嫗還是點了點頭，答應下來。
鬼市中所有的交易，都必須抽走一成，哪怕是私底下的，也不為過。
當秦殤掏出黑晶卡片時，眾人還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種黑晶卡片在武市錢莊和黑市錢莊皆可通用，象征著持有人至少在地位上，比肩一名九品家族的族長。
當時，這張卡還是在惡羅城中，慕千秋所贈。
白日在武市錢莊之中，為避免泄露身份，所有沒有動用。鬼市就沒有那麽多的忌諱，否則也無人敢再此交易。
“咻。”
靈光乍現之間，雙方便完成了一萬靈丹的交易，其中的一千靈丹，自然落入鬼市之手。
老嫗歎了口氣，依依不舍的將吊墜交到他的手中。
秦殤接過，便消失在人群之中，免得被有心人頂上，財不露白，到哪裏都是這麽個說法。
“恭賀鬼祖母，今夜開張大吉。”
地麵上的一道毫不起眼的黑影之中，突然躥出一人，恭敬的拜倒在老嫗身後。
老嫗咧嘴一笑，臉上的皺紋瞬間隱退，露出潔白無瑕的肌膚。
不僅如此，那雙僅剩下眼白的眼珠子突然翻轉了一圈，露出一雙勾人的雙目，瞳孔深邃無比。
“區區一萬顆靈丹，何足掛齒。”
“走吧，別讓堂主等急了。”
說著，衣擺輕搖，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