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罪孽覺醒
皇宮之中時有陰氣漫布,禦花園裏原本繁茂的花叢過早凋零,鋪了一地的殘花,在雨水的浸潤中逐漸褪色,腐爛……
而禦花園西側更甚,就像有烏雲籠罩上空,陰風陣陣,鬼哭狼嚎,搖動著西側小門的生鏽鐵鎖哐當作響,好似有魔物鎮壓其中。
宮人路經此地多是三兩同行,若實在隻有一人,隻能忍著懼意低頭匆匆離去。
這一片蕭索陰晦的景色中,隻有那棵銀梨樹花團錦簇、長開不敗。
“你們最近途經禦花園的時候,千萬不要一個人,我聽說昨天有個抄近道的宮女又不見了,人好像還是柳妃娘娘宮裏的。”
“什麽,又不見了,那邊不會鬧鬼吧?每次我經過禦花園的時候都感覺陰風陣陣,後脊發涼。”
“我聽長樂宮伺候的小林子說,短短幾日已有十來個宮人失蹤了!”
幾個宮女圍在廊下竊竊私語,說話時偶爾往西邊瞥一眼,似乎在擔心有恐怖的東西突然出現。
在這寂靜的環境中,有人將掃帚放到懷裏,伸著手摸了摸自己胳膊,看樣子被嚇的不輕。
“你們在做什麽?”
一道陰柔冷冽的聲音忽然出現,幾名宮女嚇得渾身發軟,雙腿跟被打折了一樣,完全使不上力氣。
她們小心的吞咽著口水,又因太過驚恐而堵在喉頭。
緩緩的、僵硬的轉過頭,看到的卻是一身醬紫衣袍的景修,心弦驟然鬆懈,失力後跌坐於地麵。
待意識到來人是景修,幾人再次凝起心神,戰戰兢兢的跪伏於地,結結巴巴說些祈求饒恕的話語。
“還趴在地上做什麽,你們該做什麽還需要我教嗎?”
景修單手扶在身前,冷淡的瞥著地上的幾人,說出的話語淡漠卻讓人覺得駭然。
宮人連滾帶爬的拿著灑掃之物奔去一側,忙不迭是的掃著庭院,擦著廊柱。
她們的心都在急促而沉重的顫動,感知力也在此刻達到最強。
當聽見那細微的腳步聲完全消失後,她們才鬆了口氣。
“你們說景公公怎麽走路沒個聲兒,神出鬼沒的?可嚇死我了!”
“不知道,他總是這樣,給人的感覺陰氣重的很!他就那麽淡淡的瞥我一眼,我都覺得坐立難安。”
“對了,他好像是從禦花園西側來的吧,他怎麽……”
“噓!別亂說,你想去慎刑司嗎!”
景修徑直回了長樂宮,然後便躬身在殿外站定。
雲都的陽光本應很亮,可被雲霧遮住,隻剩下淡薄的光芒。
陰天,大殿的窗戶都被關住,以防寒氣入殿。隻在左右各留了一條縫隙,使得空氣流通。
殿內時不時有咳嗽聲傳來,那種拚命壓製卻又壓製不了的隱忍,他能清晰的感受到。
“皇兄,近日那老妖婆越發肆無忌憚!
我聽說宮人都消失二十餘人了,雲都裏年輕的孩子也失蹤了許多人,有好幾家的大人都被放幹了血!
再這樣下去,雲都就亂了!”
安和公主在殿內徘徊不定,手中的繡帕都被揉出了褶皺。
四月的天裏,殿內都還燒著炭火。
安和公主以及侍立一旁的高公公額間都滲出了薄汗,唯有弘景帝一臉蒼白,時不時緊身上厚厚的披風。
他眉間盡是疲憊,一雙眸子深如大海,交織著無數的情緒,卻因此沒有多少神采。
他斂下眸子,輕歎一聲:“我何嚐不知,可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的思量,總是比被護在羽翼下的安和公主來得多。
他身為帝王,需顧及全國,他身為兄長,要護佑妹妹,他身為父親,要考慮兒子……
他知曉的事情,也遠比被他細心保護的安和公主多,安和所了解的事實不過是冰山一角。
那背後所潛藏的陰謀、危險就像是潛藏在黑暗中的邪靈,無處不在、虎視眈眈,憑一人之力,逞一時之勇是根本抵抗不了的!
“那何時才是時候!難道非要等到她再次血祭皇宮,對音兒下手的時候,你才肯動手嗎!
她手上沾了無數的罪孽,上千的人命,你竟還要姑息她麽!難道你還想等她悔改,然後再喚她一聲母後?”
安和麵目猙獰,一想起那個不顧母女親情,準備將她活生生獻祭的女人,她是心裏就是剩下切骨的恨意……還有恐懼。
可她最恨的便是姬千柔對餘音下手!
她的女兒啊,也曾在那血色地獄中走了一遭!
音兒那時還那麽小,小小的軟軟的一團,剛開口叫娘親,卻被那惡毒的女人抓走,人生中那麽重要的周歲宴就這麽被破壞!
被救回之後不哭不鬧不說話,直到半年後一次高燒醒來才恢複了正常。
從小到大,所有的人都全心全意的寵愛她,就是希望用愛來抹平音兒幼時的傷痛。
安和是永遠不可能原諒那個女人,就算那女人賦予了她生命!
聽到安和的質問,弘景帝心中一痛。被最親的人所質疑,那種痛來得比任何事都還要猛烈。
“雪兒……”
他輕喚了一聲,欲言又止,俊朗的眉眼被憂愁所掩蓋。
這背後的事情,一時半會兒怎麽說的清楚呢?
就算說了,也隻能將她拉入危險之中。
還是不說吧,等一切解決之後,她就會明白自己的苦心了。
“你信我,我不會讓你們有事的。”
他閉目長歎一聲,再次睜眼時,眼底的深海變成了死潭。
話裏的訣別之意,被恨意衝昏頭腦的安和哪裏聽得出來,唯有一旁的高公公唇部顫動,看向弘景帝的目光裏充滿了疼惜和悲傷。
安和還不願罷休,可見著弘景帝再次撕心裂肺的咳嗽起來,心中的恨意瞬間被擔心所替換。
“皇兄,你怎麽樣了,你不要嚇我!”
安和蹲下身子靠在弘景帝身邊,輕柔的給他拍著後背,仔細描出的黛眉擠在了一起,一雙杏眸也染上了水光。
弘景帝收回手帕前仔細的擦了擦唇角,然後將手帕捏在一起揣進了袖口。
他牽起淡而溫柔的笑,有氣無力的寬慰道:“不用擔心,這麽多年都過來了,你就放寬心吧。”
為了打消安和的疑慮,他譏笑一聲說道:“那老妖婆沒做什麽好事,可因為有她的巫女血脈,普通的病症很難出現在我們身上。
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而且你看,到現在我們都還一如既往的年輕。”
安和似信非信,看著長兄勝雪的發絲就心如刀絞,可對上那寵溺寬慰的眸光,她不由自主的點了下頭。
“皇兄,你不能有事!”
安和跪坐在他身旁,近乎執拗的說道。
弘景帝不去看她的眼睛,揚唇輕聲應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