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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梁言在呢

  懷素離開了許久,餘音才勉強回過神來,臉上的血跡已經凝固,給她帶來不適的緊繃感。


  她緩緩的低頭,發現那傍晚前剛換的淺色衣裙凝結了斑駁的血跡,右手一片暗紅,指縫間還有著粘稠的感覺。


  那奔湧而來的惡心感讓她隻能扶在石桌旁嘔吐,可她快將近一天沒吃東西,嘔了半天也吐不出來什麽。


  看著眼前這空寂的院落,逐漸濃重的夜色,眼淚不可控製的流了出來。


  她在心底拚命的告訴自己要堅強,可眼淚怎麽也止不住,到最後嗚咽也變成了放聲大哭。


  不知去了何處的十五忽然出現,掏出了一遝手帕放在她眼前,沒說話,就單單靠在廊柱旁,努力的壓低自己本就不多的存在感。


  手帕疊的很是整齊,上邊繡著小枝的梨花,一看便知是餘音個東西。


  餘音哭了一會兒停了下來,拿著手帕擦了擦臉,幹涸的血跡被抹到了手帕上,心中那不適感再次湧了上來。


  十五上前給她順著氣,問道:“發生了什麽?”


  那血跡很明顯是別人的,隻要受傷的不是她,他就不怎麽在意。


  餘音耳邊全是利刃入體的聲響,一聲聲不停的回響,她又想起了懷素那悲痛欲絕,癲狂仇恨的笑意。


  “你聽,有沒有什麽聲音?沒有,因為它死了。它不會動,也不會痛……”


  胸口傳來悶痛的感覺,一點瑩瑩的紅光從她胸口飛了出來,跌跌撞撞的朝外邊飛去。


  “那是什麽?”餘音啞著嗓音,略顯好奇的問道。


  “不知道。”十五搖了搖頭。


  那點紅光一直飛,飛出了寒山,飛出了盛京,飛到了城外一座偏僻無人的荒丘。


  懷素就躺在枯黃的草地上,胸口的鮮血一直往外泅散,將他素白的衣袍染紅,紅得猶如他穿紅衣的模樣。


  高高的茅草完全將他的身形掩住,沒有人會想到這裏躺了一個人。


  他眸光渙散的看著夜空,星點都無法在他眼中映下半分的影子。


  他是承著天罰的人,隻要上天不收回責罰,他便永生永世得不到解脫。


  他強行投入過數十次輪回,可終究什麽都改變不了。


  他所有的記憶,愛著的,恨著的,都會在十歲左右完全解封,就連他的能力,天罰的印記,都會完完全全的出現在身上。


  “果然,像我這般罪孽深重的人,不死才是對我最大的折磨。”


  光點沒入他的胸口,紅光微微湧動,愈合著他的傷口。那讓他熟悉至極,追尋千年都捉摸不到的氣息濃烈的在空氣中彌散。


  他仰天大笑,淚光在眼中閃爍,他的笑聲蒼涼又悲戚,帶著壓抑千年的怨恨,以及撥雲見月的感動。


  “扶雲,我知道你在這兒。清韻曾給告訴我,你就在婆娑下界,為什麽不肯出來見見我?”


  傳聞婆娑下界在世界以西,那裏放逐著六界中罪孽深重的人,須得曆盡三千苦難才有可能重歸曾經的地方。


  與其相近的,還有一個婆羅下界,在世界以東,那裏虛幻與夢境交織,是一個逃脫現實的虛妄之地。


  “師父,你不是說師叔祖執念太深,讓他去婆羅下界圓個夢嗎?”望著懷素東行的身影,小淵不解的問道。


  清韻道長結果茶水閑適的品著,順手敲了敲總愛問為什麽的小淵的腦袋。


  “為師改主意了,他執念太深,無法觸及的夢中幻影,才是對他最大的傷害。”


  懷素站起身來,漫無目的又跌跌撞撞的尋著,但是,除了夜晚的風聲,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你曾跟我說,分正邪的不是身份,而是人心。沒想到到頭來,全是一場笑話!”


  餘音去洗了個澡,連初一送來的清粥都沒用,就早早的睡下了。睡前她特意囑咐十五,不準他進來,更不準偷聽。


  十五知道她心中難受,卻找不到任何安慰的話語。


  可是想讓他聽不見,哪有那麽容易?

  他的耳力本就好,加上關於她的動靜,他了解比任何人都清楚。


  僅憑一點兒細微的聲響,他都能知道她是在翻身,還是夢魘,或者是在傷心……


  可以說,她所有的難過他都知道,但她所有的歡樂都係在另一人的身上。


  與他無關……


  餘音原以為一切有條不紊的進行,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抽身回國,繼續過那上房揭瓦,翻牆偷香的生活。


  當她看到寒山屍橫遍野,清早還給她問安的人冷冰冰的躺在地上,先是震驚襲來,隨後是恐懼,難過,無力,最後才是對罪魁禍首的憤怒。


  她突然覺得自己很沒用,一直以來的自信都成了笑話,她連寒山這幾十號人都護不住,又如何護得了齊國?


  她用被子緊緊的捂住腦袋,稀薄的空氣讓她呼吸困難,但她就不肯鬆開,害怕被人知道此刻的軟弱。


  她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思念一個人,她想,要是梁言在的話,一定會將她攬在懷裏,輕言細語的說:“別怕,有我在呢。”


  之前齊國稻米大獲豐收,近來五月補種的玉茭又取得極好的收成,齊國上下都是一片歡欣之色。


  梁言身為戶部的主官,要審核糧收稅收等事,自然忙得不可開交,等他忙完當日事務,已是月上梢頭。


  他本想同之前那樣,湊合在官邸歇歇就好了,可不知為何,心裏有個聲音催促他趕緊回去。


  揉揉眉心,緩解一絲疲憊,站起身將各地呈上來的糧稅簿,印章等關鍵東西鎖好,在各處屋子查視一番,關好門窗,熄滅燈燭,給守門的老張說了聲便往家裏走去。


  他的腳步不知不覺間變得急促,好似家裏有格外珍視的東西存在。


  “主子,你要不要吃點兒宵夜?”到院門口的時候,辛雲迎上來問道。


  他直接無視掉辛雲,大步的朝臥房走去。


  辛雲有些不明所以,看了下梁言的身後,見沒有什麽追逐的東西,一臉疑惑的退下了。


  離臥房越近,他的心就跳得越快。


  手撫在門沿上頓時有種觸電的感覺,他深吸口氣猛地將門推開,周圍陳設一切如舊,心裏不知緣由的湧起淡淡的失落。


  似有冥冥中的牽引,他屏住了呼吸朝床榻走去,明明隻有幾丈的距離,他卻好似走了一生那麽久。


  他小心的將被子掀開,裏邊蜷縮著一個無聲哭泣的人,正是他朝思夜想的人。


  他不知道他的小騙子為什麽這麽難過,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這兒,他統統不想追問。


  輕柔的將人攬到懷中,輕拍著餘音的背部,溫聲細語的安慰:“小丫頭別怕,梁言在呢。”


  餘音頓時淚如泉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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