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非人的雲啟
迦南皇帝寢殿。
輕薄透氣的煙羅窗紗都換成了厚重密實棉布,殿內奢華的織金帷幔也都換成了遮風遮陽的黑布,在日頭灼人的正午放下,沒有人能夠看到裏邊的情況。
偌大的宮殿幾乎沒有宮人留守,昏暗的環境下也隻有大門到內殿的兩旁點著燭火。
整座宮殿陰森鬼魅,完全不像一國之君的住所。
內殿龍塌前方,鋪著一張簡易的草編地毯,地毯之下還有著一張精致奢美的金絲編織的龍紋地毯,而地毯的最上方坐著個年約半百,雙手縮在胸前,略顯癡傻的中年男子。
男子一身明黃中衣,除此外便再無外衫。唯有眉間淩厲的褶痕,顯露出他曾有過的威儀。
他的身前有位雍容霸氣的婦女,端著小碗,一勺一勺給他喂著粥。
“娘娘,聽晉國傳來的消息,五皇子景嶸已接到齊國公主,想來很快就會回到盛京舉行大婚了。”
有個不男不女的聲音響起,在這寂寂的大殿回蕩。
鳳姝鳳眸一凝,勾唇冷笑:“暫且讓他們高興一段時日吧,本宮眼下還沒空去料理他們。扶餘國的小皇叔祝離呢,他現在如何?”
“回娘娘,齊晉兩國達成合作後,他一怒之下回了晉國,還帶著在齊國惹的風流債。
不過奴才聽說那位姑娘進宸王府的時候就奄奄一息了,後邊更是沒捱過幾日就香消玉殞了。”
中年男子見那碗中米粥,久久不曾喂到自己口中,癟了幾次嘴,便不停的朝鳳姝喚著“卿卿”。
鳳姝被這委屈而帶著愛憐的聲音擾得不勝其煩,將勺子往碗裏一摔,頭上步搖叮當作響。
鳳目淩厲的瞪著眼前人:“跟你說了,不許叫卿卿,你隻能叫我皇後娘娘!”
鳳姝不耐煩的將粥碗遞到身旁太監手中,站起身心情不佳的轉過頭,不再看那讓人心煩的男子。
太監眉梢細長,顴骨高立,臉頰瘦削,麵上敷粉,端著粥碗無聲的笑著朝男子走去,燭火下麵色慘白,猶如橫死的人。
太監的影子被身側的燭火拉長後,投到不遠處的黑簾上,在男子眼中,就像是譏笑著,朝他步步逼近的惡鬼。
男子驚慌的後退,嘴上一直呼喚著“卿卿”。
鳳姝眉頭深皺,斂下眸子,充耳不聞。
“祝離,我要讓你為我兒陪葬!”她微眯起眼睛,嘴角勾起抹森寒的弧度。
話音一落,左手撫弄的金護甲瞬間被折斷。
不再管男子的叫聲如何驚恐,如何眷戀,她都毫不留戀的朝後牆走去,接連轉動架上古硯、玉瓶、燭台,一道暗門無聲的在立櫃後出現。
在幽暗的燈火下,邁著步子朝地下深處走去。
暗道很窄,很長,身上珠翠環佩之聲在裏邊幽幽回蕩,燭火被這聲音驚的不時跳動,好似隨時都會熄滅。
“陛下,別怕,奴才喂你。”
“不要,你走開!我隻要我家卿卿!”
聽著後方隱隱傳來的聲響,鳳姝柳眉微皺,心中有著一絲動容,為了防止自己再被這種無用的情緒牽動,她加快了前行的腳步。
暗道最後是一間密室,密室又寬又大,四側上方皆有凸起的石雕,石雕上有著粗壯的鐵鏈,鐵鏈一直伸到中間圓台周圍八根立柱上。
立柱頂端有著銅碗,碗內燃著詭異的綠色火焰。
石雕上的鐵鏈便穿過銅碗,向下延伸,將一個雙目緊閉的人緊緊的纏起。
那人身上毫無人氣,宛若死了許久一樣,可喉嚨不時發出的嘶吼,證明他還有著性命。
鳳姝提著步子朝當中靠近,最後停住了圓台之外。
“吾兒,娘親一定會給你機會,讓你親手殺了那害死你的人!”她眸子一凝,嘴角帶著森森冷笑。
鐵索鎖著的人似有感應,忽然醒了過來,他拚命掙脫著鏈子,嘴裏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
鳳姝走了過去,伸手摸上了那人的臉頰,怪物般的人眨眼便溫順了下來。
鳳姝慈愛一笑,用護甲勾開了那人遮擋麵目的頭發,露出了一張本該死去多時的人的臉,雲啟的臉。
仔細觀察便可發現雲啟身上綠紋遍布,眼球漆黑,胸口的皮膚部分腐爛脫落,他已經算不得是人了。
“吾兒乖,很快你就可以出去了!”
她收回了手仰天大笑,雲啟也發出陣陣嘶吼,似在回應她的笑聲。
餘音被安置在清風酒樓,與送親的隊伍一起,景嶸拗不過,便跟著從太守府搬了過來,為的就是監視懷素會不會再搞動作。
顧天成一行則留在了太守府,舟車勞頓,隻想好好好歇息,不願意介入五皇子與七皇子的紛爭。
晚上住宿的時候卻遇到了麻煩。
左婉死乞白賴的待在他屋子,理直氣壯喊著要同床共枕。
雲都到酈城這段日子,纖月的態度好了不少,顧天成愈發覺得知書識禮、溫柔解語的纖月姑娘是他夢中人。
不肯給心上人留下他生活糜爛的印象,又想更近距離的陪著心上人,便打算以保護之名與纖月同住。
隻不過纖月在裏間,他在外間罷了。
左婉隻是不肯的,一個與她天成哥哥一夜風流的賤婢,如何有資格得到天成哥哥的陪伴。
左婉對顧天成好,卻對他身邊所有的女人狠,以前顧天成對那些女人毫不在意,也就由了她,如今可不行。
一來二去,兩人便爭執了起來,吵鬧之聲驚得整個太守府不得安寧。
顧天成是盛京顧家的大少爺,左婉又是清婉郡主,太守不敢招惹,拿了被頭往腦袋上一蒙,摟著自家夫人相會周公去了。
最後以顧天成身負“重傷”,左婉心生愧疚而結尾。
顧天成看著自己身上的撓痕,想憤憤罵些話,剛開口就因牽動臉上傷勢而停住,他隻能將怒火憋在心中,黑著臉往臥房走去。
“顧公子,”纖月適時走了出來,覺得不太恰當,又改口叫了聲“公子”。
一身白衣輕揚,黛眉輕蹙,在清冷的月光下就像個心生煩惱的仙子。
顧天成的心聲登時被攝住,放輕了腳步,放柔了聲音問:“纖月,怎麽了,可是有哪兒不舒服?”
纖月微微搖頭,目光落在他身上的傷痕之下時,起了淡淡的不忍。
顧天成身為顧氏家族繼承人,察言觀色的本事可不差,心裏忽的湧上了蜜糖。
“公子,您傷勢頗重,夜色已晚,找大夫著實不方便,如您不嫌棄,便讓妾身為您處理一下吧。”
“好好好!”顧天成激動的跟了上去。
左婉暗中看著這一切,心中全是對纖月的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