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臨別贈言
時間轉瞬即逝。
餘音走的那天,天氣陰沉沉的,她臉上添了精致的妝容,身後上穿著奢華的服飾,鮮豔如火的嫁衣是灰色天空下最惹眼的存在。
皇宮裏最有威望的嬤嬤小心的扶著她,領著她拜別身著龍袍,滿目威儀的帝王祁陽,以及身側暗自垂淚的明德長公主。
“哥哥,我此行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回來,此後齊國交給你了,娘親也交給你了。”
餘音紅唇微啟,頭上珠翠交鳴,眼角混金的赤紅眼線高傲的上挑,洗去了臉上的稚嫩,眼眸僅微微一瞥,便有著睥睨天下的氣勢。
她不再是那個需要被人捧在手心,寵在心尖上的小姑娘了,她已經有了自己使命。
祁陽劍眉微擰,眼底的悵惘與失落被掩飾的極好。
他薄唇上揚,既欣慰又感慨的說道:“小音兒,你是我齊國皇室最有擔當的公主,你放心,齊國一切,有我。”
“小音兒,你還有什麽想說的嗎?你放心,有哥哥在,不會有人敢催你。”祁陽冷凝著目光朝前方略顯不耐的顧天成等人看去,眼底盡是警告之色。
餘音微微一笑,甚為傾城。
她點了下頭,環視四周,發現並沒有相見的那道人影,稍稍失望的收回目光,眸子微垂,朝祁陽的貼身內侍看去。
小林子得祁陽眼神示意,弓著腰恭敬的往前走了兩步。
“公主殿下,您有什麽吩咐?”
“小林子,齊國形勢嚴峻,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但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你作為哥哥的內侍,你就應該好好照顧他,讓他勞逸結合,注意休息。隻有身體健康,才有心力操心更多的事情。”
小林子眼皮抖動,偷偷的擦了下眼睛。
餘音看向了離她稍近的景修:“景公公,你隻比舅舅小幾歲,你是看著我長大,你在我心中就像親人一樣,我希望我回來的那天,你也在這裏。你不許有事。”
景修勾唇一笑,壓低了嗓音應著:“好。”
餘音又叮囑了許多人,文武百官都安靜的看著她,偌大的地方隻有她輕柔的話語,以及在狂風裏獵獵作響的旌旗。
“立春,你要好好照顧我娘親,還有我祖母。”
“太傅爺爺,你不要對言言說重話了,他已經很努力了。”
“太傅爺爺,言言責任心太重,一到忙起來就不管不顧,連著幾日都不會歇息。我的月華石雖能滋養身體,可終究是外力,我不在的時候,你便讓辛雲勸著他一點。”
“楚離,你如今已不是小孩子了,做事情要多多考慮,不要小孩子氣。”
“沈毅,你好好兒鑽研醫術,定能成為一代神醫。順便讓太醫院的人收著點兒,別再把鶴寶為太胖了,它不是大白鵝!”
“楚丞相,杜大人,你們都是齊國的肱骨之臣,還希望你們繼續與哥哥攜手共進,為齊國謀一個太平盛世!”
“……”
沒有什麽好叮囑的了,也沒有什麽好等待的了,想來他是不會來了。
正好,她最不喜歡的就是分別。
梁言來了,或許她就走不了了。
她長裙曳地、百鳥朝鳳的後擺在紅毯上逶迤而去,最後上了馬車。
文武百官就麵帶不忍,無聲的看著看著那馬車啟動,送親的車隊逐漸在從宮門離開。
城牆上方的角落站著一個人,雙手死死的摳著重逾千斤的牆壁,悲切的目送著她在呼嘯的陰風中遠去。
腳步聲迅速靠近,梁言未曾移開落在送親隊伍的目光,問:“東西放好了嗎?”
辛雲點著頭:“放好了。可是主子,你為什麽不親自去送一送公主?你明明那麽舍不得。”
長長的歎息很快消散在風裏:“放手一次,已是生不如死,我已經沒有勇氣再放手第二次。我若去了,她便走不了了。”
梁言臉帶苦笑,閉目仰頭,任風吹打:“其實,我多希望自己是個自私自利的人,不用權衡利弊,不用顧全大局,不用深明大義。
我愛她,帶著她走便是,管他什麽家國天下,我與她浪跡天涯,四海為家……”
“主子,”辛雲擔憂的喊了一聲,過了一會兒才並不篤定的安慰,“公主會回來的……”
梁言勉強一笑。
餘音端坐在馬車裏,頭上金釵寶簪,壓得她渾身難受。
今日出嫁,她去了挺多地方,跟隨者禮部的官員進行了許多的儀式,現在已是下午,她好像一直還未吃過東西。
“初一,有什麽吃的嗎?”
初一鑽了進來,從車廂內壁抽屜裏拿出一份鬆軟的點心,餘音忽然瞥見床榻裏側,靠枕後邊藏了一樣盒子模樣的東西。
“初一那是什麽?”
她衣飾繁瑣,行動不便,隻好讓初一幫忙,拿出來一看,竟是一隻精致的食盒。
“你這小子還有心,知道小姐我沒吃飯。”餘音慰藉一笑。
初一搖著頭,一臉疑惑:“這不是我放的,我準備的全是點心,都分門別類的放在了車壁暗格裏。食盒這麽占地方,我是不會這麽做的!”
餘音輕蔑的瞥了他一眼,伸手將蓋子揭開,裏邊放著一盅白粥,一盤素菜。
“小姐,沒記錯的話這餐具像是梁府的吧,雲都也就梁府喜歡這些看起來簡樸的素色餐具。”初一插話。
餘音似是想到了什麽,委屈頓時湧上心頭。
剛才那麽久都能忍著的眼淚,此時卻大滴大滴的砸落下來,在白粥裏蕩出一道道水窩。
“小姐,你怎麽哭了?”
“你,出去。”
城牆上,辛雲歎道:“主子,梁家世代講究君子遠庖廚,你今日這樣,恐怕免不了被老爺責罵。”
梁言不甚在意的笑笑,眸光冷淡:“被責罵又如何,聽聽也就過去了。小騙子不開心,我卻是心如刀割。
她從小便被人捧在掌心,如今卻肩負著沉重的使命前往異國他鄉,我目前能做的,僅僅能為她熬一碗粥罷了。”
皇城大道的一處閣樓上,懷素倚在欄邊,平靜的看著送親隊伍遠去的影子。
鬆青不解其意,心中對於顧天成、對於晉國沒有丁點的好感。
“主子,你真的要看著公主嫁給五皇子嗎?她真的不是你找的人嗎?”
懷素斂眸輕笑,聲音卻冷而幽寒:“怎麽會呢,那玩意兒可休想沾染小餘音。也罷,這麽多年了,也應該回去玩玩了。”
話音一落,二人消失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