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章 梁言在呢
止疼的藥裏有安神的成分,餘音一覺醒來,外邊已是冷風習習,一片灰暗。
這是到傍晚了?
心裏一緊,連忙掙紮著坐了起來。
“十五十五,什麽時辰了,梁言是不是背著我偷偷走了?”
“申時末,都等著你。”十五清冷的聲音傳來。
餘音鬆了口氣,還好沒扔下她。
馬車已經準備好了,是初一和懷素一起精心置辦的。
車廂裏鋪了三層最柔軟的毯子,四周都用軟和的靠枕圍好,就是擔心路上顛簸讓餘音傷勢加重。
越往北天氣就越冷,雖春天來了挺久,濱城這邊還是能感受到料峭的寒意,因此正中間還放了一床疊好的羔羊毛毯子。
餘音在初一的攙扶下進了馬車,眼見車馬都要上路了,梁言還沒有過來,心中便生了煩悶。
“十五,十五,你去跟梁言說,他要是再不過來我就要疼死了!”背靠在軟枕上,扯著旁邊的羔羊毯撒著氣。
梁言正在對馬元正進行最後的叮囑,吩咐到達寧朔後先暫留城外,查探清楚城內的相關事宜後才進去。
十五不喜多言,隻冷淡的說道:“小姐,疼死了。”
這還得了!
梁言心中一慌,疾步馬車那邊行去,君子講究的從容不迫、閑庭信步直接被拋之腦後。
“丫頭你怎麽樣?可是又碰到傷口了?你是不是又沒聽我的話?”
聲音聽起來又急又憂,此時的梁言就像被強行從幽穀裏遷出的蘭草,一身的清冷早被那灼人的日頭攆走,不複優雅淡漠。
而那“灼人的日頭”正躺在車廂裏哎喲的叫喚個不停,心裏卻鄙夷著他也能問出一連串的為什麽。
梁言掀開車簾才看到餘音躺的愜意至極,那一聲聲痛呼不過是在弄虛作假,耍了花招欺騙他。
高懸的心總算落了下來,而後便是翻湧的惱怒。
他沒有疾言厲色的責罵,更沒有打砸東西,單單坐在車廂一側,麵無表情,一言不發的盯著餘音。
“梁言,你可算來了!”
梁言不為所動。
“梁言,你怎麽不說話?”
梁言眸色越加深沉。
“言言?你怎麽了?”
梁言仍不答話,車廂裏的空氣就像被凍住了一樣。
餘音能看出來他生氣,卻想不明白為何生氣。
想著梁言秉性溫和,賣個乖哄一哄就好,於是撐著身子坐了起來,然後乖乖巧巧的趴在梁言的旁邊。
如往常那般,黑曜石的眸子閃著星光,櫻唇抿在一起,嘴角上勾扯了抹明媚的笑。雙手相靠而立,撐起了那顆使勁兒賣乖的腦瓜子。
“言言,你是不是生我氣了?唉呀,你別生氣嘛!”
用歡快的語氣、軟糯的嗓音撒著嬌,給人的感覺就像豔陽下收割的第一茬蜜,車廂外駕車的初一聽得心都化了。
梁言仍冷著臉,直接就側過身不再搭理她,從暗格裏拿出公務就處理了起來。
撒嬌賣萌都沒用,這可為難到餘音了。
翻過身就著梁言的大腿躺了下來,本打算思索下哪裏惹惱了他,結果沒想一會兒就睡著了。
夢裏有個威嚴端莊的女人,抱著她一口一個“乖孫女”的叫著。
雖是麵容不清、身形模糊,她也能知道那根本不是祖母餘老夫人。
畫麵一轉,女人麵容猙獰的將她放到一平台上,周圍都是鮮血繪成的詭異符文,再遠些便是望不到邊的血色。
“乖孫,不要哭,你這一去,你外公就回來了!”
空間很大,四麵回蕩著女子癲狂的笑意。
她無法動彈,一股巨大的恐懼朝她襲來。
“丫頭……丫頭……小丫頭你快醒醒……”
一道溫潤的光破開了濃重的血色,撒到了她的眼前。
喚的我嗎,怎麽那麽擔憂著急?
是誰在叫我,怎麽像隔了千裏?
不管是不是找我,求你救救我,帶我走!
她拚命的想抬起手,抓住近在咫尺的微光。
費盡千辛萬苦,觸碰到光束的那一刻,她看到那是一隻嬰孩才有的小手!
轉瞬間,血色消失了,微光也沒了,隻剩下一片黑暗,還有耳旁低沉溫柔的安撫。
“別怕,別怕,梁言在這兒呢!”
感受到身邊的人是實質性的存在,她的眼淚像泄了閘的洪水,緊縮在人的懷裏,聲嘶力竭的哭了起來。
“丫頭乖,是不是做噩夢了?”
身旁人越溫柔,她心裏就越委屈,眼淚流的就越厲害。
“我……我夢到有人要殺我,是個女人!周圍全是血,她要拿我祭祀!”
“還有什麽,你還記得嗎?”
“我害怕……”
“乖,別怕,有梁言在呢。”
“她……她叫我乖孫,然後……然後跟我說,我這一去,我外公就回來了……”
“你外公?”
“是啊,我哪有什麽外公……”
梁言輕拍著餘音的身體,表情變得十分凝重。
小丫頭自然是有外公的,那便是先帝,已去世十多年的弘德帝。
那麽那個女人的身份便是顯而易見了,弘德帝一生中最愛的人,惠和太後。
小丫頭怎麽會無端夢到她,這分明是見過!
根據多日來的線索以及從十五等口中探知的消息,他有一個大膽的推測,小丫頭曾見過惠和太後並險些糟了毒手,從此便有了夢魘的症狀。
那究竟是何時遇到的惠和太後?現在又藏在何處?地牢裏刺客口中的宮裏人是不是指的她?
梁言心中疑慮重重。
想著小丫頭受了驚,眼下應當好生安撫,他便從紛亂的思緒的抽了出來,可回過神才發現她早恢複了正常,嘴角還噙了歡喜的笑意。
真是個心大的丫頭!
“丫頭,你可好些了?”梁言輕聲細語的問道。
“我好著呢!言言可是不生我氣了?”餘音歡快的點著頭,唯獨眼眶的紅意和濕潤還殘留著,讓她顯得可憐巴巴的。
到現在都還惦記這個?
梁言心中溫熱,輕聲的歎了口氣:“不氣了……可你知道我為什麽生氣?”
餘音偏頭一想,脆脆的問道:“難道是我騙了你?”
梁言搖搖頭,摸了摸餘音的腦袋:“我氣的不是你騙我,而是你不該拿你自己的安危開玩笑!”
“哦——”
“哦什麽哦!”
“好吧,我知道錯了,我下次不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