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 披著羊皮的狼(加)
何教習撩起衣擺跪坐於琴案後,挺直著脊背開始講解起來。
“夫樂者,天地之體,萬物之性也。合其體,得其性,則和;離其體,失其性,則乖。
昔者聖人之作樂也。將以順天地之性,體萬物之生也。故定天地八方之音,以迎陰陽八風之聲……”
餘音一直在叫梁言,想盡辦法沒有引得他的注意,倒是引起了何教習的關注。
“餘音,你回答一下何為八音?”何教習半眯起眸子盯著餘音。
稀疏的白發用木簪綰在頭頂,穿了一身素白的長袍,琴案上的香爐升起嫋嫋輕煙,本應寧靜祥和的人卻因銳利的目光顯得嚴厲起來。
餘音心裏一緊,猶猶豫豫的站了起來,眸光望著梁言,表情略顯委屈。
梁言一直不曾看過她,平靜得讓她心慌。
迫於何教習的威懾,她隻好先從眼前困境脫身,於是答道“金、石、土、革、絲、木、匏、竹,謂之八音。”
何教習再次問道“為什麽要修習琴技?”
餘音不卑不亢的回答“可以導養神氣,宣和情誌。處窮獨而不悶者,莫近於音聲也。還有致樂以治心,樂則安,安則久……”
何教習胡子一吹,疾言厲色的訓道“既然你什麽都明白,那你還不用心!我知曉你天賦出眾,唯獨音律一麵你是一竅不通!
彈琴可以修身養性,我也不求你琴技多高超,至少能學點皮毛,心氣浮躁時還能養養性子。
可你倒好,自甘墮落,還要影響梁言,你簡直是不可救藥!”
何教習罵完之後,餘音光榮的被罰去了清音閣外麵壁思過。
麵對著閣外白牆,她思的卻不是音律上的無可救藥,而是梁言是不是生氣了,為什麽生氣,該怎麽哄才能好。
昨日與那幾個小倌談得歡了,酒便跟著飲多了,對於後邊的事情沒多少印象。
正隱隱約約想到什麽的時候,肩上傳來的重擊將她的思緒拉回了現實。
“你不要那麽沮喪嘛,至少你在文壇的建樹大家有目共睹。不通音律又如何,沒多大影響!”楚離挑了挑眉出聲寬慰。
餘音氣呼呼的瞪著身旁的人,要不是他,自己都想明白了,可現在什麽都不明白了!
“你來幹嘛?”話語裏全是惱怒。
“陪你麵壁思過。反正我也不想上那個音律課,一聽到琴聲我就犯困。”楚離收了風流作態,笑容多了三分憨厚。
“那你麵你的壁,不要和我說話!”餘音往右側跨了幾大步,拉開了與楚離的距離。
梁言側頭瞥見了二人的互動,氣質越發疏離淡漠。手下琴音屢錯,曲調也煩擾得很。
何教習從其他學子身旁走了過來,立在旁邊,直言道“琴聲乃是心聲,心不定,琴聲就不穩。
如我最初所言,學琴隻是修養身心。你既始終靜不下心來,練著也沒用,還不如出去走一走靜一靜。”
梁言輕按琴弦,停下琴音,靜靜的跪坐一旁。
祁陽不明所以,靠過去問道“你今日是怎麽了,氣息太過清冷了。
還有為何小妹喚你那麽多次你都不理她,音律課向來不都是你幫襯著她麽?”
梁言沒有回答,斂了下眸子,淡淡說道“我出去走走。”
說是出去走走,走到長廊轉角處就停了下來,靜靜的看著白牆的方向。
餘音正麵對牆壁蹲在地上,手裏拿著小樹枝在地麵圈圈點點,也不知在幹什麽。
楚離傾著身子往餘音靠去,以他所在轉角的角度,剛好看到兩人親密的挨著。
梁言冷哼一聲,揚長而去。
餘音抬頭的瞬間正好看到那抹遠去的藍色身影,心裏一急,扔了小樹枝就朝那邊追去。
“梁言,梁言,你等等我嘛——”
“梁言,你不要走那麽快嘛——”
眼瞧著距離越拉越遠,內力一提使起了輕功,最後還剩三丈的距離始終無法縮短。
她快,梁言更快,她慢,梁言亦會稍稍放緩速度。
陰沉的天空下,兩人就這麽不遠不近的走著,走出了城門,走出了城郊,一直到蒼溪旁的白鶴灘才停下來。
餘音看著灘邊佇立的身影,心中很是慌張,她能感覺到梁言生氣了,很氣很氣的那種。
溪風很冷,卻沒有梁言身上的氣息那麽冷。
他挺立在溪邊,溪風輕輕揚起他的衣袍,背影有著說不出的冷意和孤寂。
餘音拎著下擺,踩在鵝暖石上躊躇的靠近。
剛走到距離梁言三尺的地方,他就倏然轉過了身子,雙眸直視著餘音質問著。
“我於你而言究竟算是什麽?消遣,或者是小孩子的玩鬧?”
嗓音清冷,比平日多了兩分力道,也多了苦澀和自嘲。
餘音心尖一顫,這下是真的慌了。
她隻是出於好奇才對青樓心向往之,她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
可她隻是和那些人說了說話,吃了點兒點心飲了點兒酒,絕對沒有越線!
姑娘們她還摸了摸,小倌們她隻隔著衣服碰了碰肩膀的……
她直接朝前一撲緊緊抱住了梁言的腰,防止他溜走。
“你不是消遣也不是玩鬧,你是我的未婚夫啊!”
梁言稍微掙紮了一下,也就放棄了,仍是自嘲一笑“我還是當年那個問題,你知道未婚夫的含義麽?”
餘音連忙點著頭“知道知道,我們會成親然後過一輩子的!”
梁言眸光幽寒,沉聲問道“你知道夫妻與親人朋友的差別嗎?”
餘音還是點頭“知道知道,夫妻更親密,親朋更親近!”
“不,因為夫妻會這樣……”
梁言伸出雙臂鉗製餘音的腰後,將頭一低狠狠的朝櫻唇吻了上去。
他的眸光幽邃,深處是蓄積的怒火,他的動作強勢而霸道,全然沒有平日如玉的溫潤。
餘音腦子裏隻有一個想法完蛋了,梁言根本不是羊,他是一頭披著羊皮的狼!
餘音沒有經驗,很快就大腦缺氧。在她暈過去的前一秒,梁言好心的放過了她。
餘音大口的喘著氣,臉色通紅,不知道是害羞還是憋的。
“你知道差別了嗎?”梁言微眯起眼睛強製讓她與自己對視。
餘音害怕自己這隻小羊羔被狼給大卸八塊,不停的點著頭,應和道“知道了,知道了!”
“我當初就說過,聖旨已下,婚約已成,一切都無可更改,我會負責的,希望你不要當成玩笑。
我給了你十年的時間反悔,可你沒有,無論以後你的想法是怎樣,我都不會放手。”
餘音低著頭不敢與那灼熱的目光對視,心跳早已亂了節奏。
隻是嘴上還不承認,默默的念叨著“狼尾巴露出來了,狼尾巴露出來了”。
梁言勾唇一笑,低聲說道“既然你知道了,接下來我們來看看你究竟錯在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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