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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步步驚心入汴梁 第二卷 第八十四回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汴梁城,東城。


  緊貼城根的荒涼之地,黃土鋪墊的路麵布滿淩亂的車轍,夜裏常有糞車由此出城,每次顛簸,都會灑出一些帶有顏色的汙水,日子一久,使整條街都彌漫著刺鼻的臭味,所以,這裏就有了一個響亮的稱號——臭街。


  在臭街上,有一圈零星夾雜幾塊青磚的土坯院牆,正中立著一扇褪色的老舊木門,門前倆顆空了心的槐樹,院內兩側十間廂房搖搖欲墜,窗欞上的窗紙殘缺不全,顯得異常淒涼。


  五間正房還算歸置整齊,房簷上掛著七八串紅透了的辣椒,家徒四壁,一床一桌一箱兩椅,鍋碗瓢盆等日常用具,於東牆上掛著一根手指粗的藤條,僅此而已。


  饒是這麽簡陋的住宅,也是花大連蒙帶騙花光所有積蓄才購置下來的,其中的艱辛難以言表。


  此時,花大夫妻倆不得不舍棄它,再次遠走他鄉,因為仇人李彥的勢力越發壯大,讓他們心生恐懼。


  屋內燃著昏暗的燭火,花大嫂一邊收拾行囊包裹,一邊抹著眼淚,此一行終點何在,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走晚了性命難保。


  吱呀一聲,花大推門而入,他剛去了趟金環街的教坊,將最後一件“貨物”出手,這也是他在京都的最後一樁生意,拿到銀子後便匆匆回家,路上一刻不敢耽擱。


  “哎喲,我說你快著點,眼瞅著城門就要關了,你怎麽還磨蹭個沒完。”


  花大埋怨一聲,將一條浸過石脂的破布纏在蠟燭根部,石脂最是助燃,此物粘火即著,那條破布猶如一根引線,另一端搭在堆滿被褥的木床上。


  “我舍不得,這房子雖破,卻也值千兩白銀,就這麽一把火燒了,我心疼啊。就不能緩些日子再走嗎?至少也能賣上幾百兩啊。”花大嫂傷心道。


  “你以為我不心疼啊,我得做多少次買賣才能賺到一千兩,可,可那廝竟然重用李浚這秧子,你說,你是要錢還是要命?”


  “錢和命我都想要。”花大嫂哀嚎道。


  “得了,得了,快些走吧。”花大搶過包裹掛在肩上,邁步向外麵走去。


  ……


  範二根據風鈴的描述和手下車夫的指引,很快便尋到了臭街,可惜來晚一天,花大的“豪宅”早已是殘垣斷瓦,一片狼藉,燒成黑炭的梁木還隱隱冒著熱氣。


  “燒死了吧?”一名車夫道。


  範二搖搖頭:“花大姑母倆比賊還賊,能被燒死?走吧,回去匯報給大人。”


  ……


  範二這邊失利,李衙內那邊卻是出奇的順利。


  周邦彥掀開禮品瞄上一眼,便坐上李府的馬車。


  “周兄,久仰久仰,早該拜會,奈何公事纏身,今日唐突的請周兄過府一會,實是有事相托。”


  李彥走進會客廳,熱情的打著招呼,寒暄幾句,便直奔主題。


  “李大人真是爽快人,有事您盡管吩咐,下官一定盡力辦好。”周邦彥恭敬道。


  “坐坐坐。”李彥故作疑惑道:“周兄的佳作李某早在陽穀縣之時便有耳聞,著實欣賞周兄的才氣,不過……周兄最近很需要錢嗎?”


  周邦彥一怔,顯然沒聽懂話裏的意思,他還以為李彥是請他來寫詞曲的,可眼下聽這意思有些不像。


  “不知……大人何出此言啊?”


  李彥笑道:“李某沒別的意思,無須緊張,隻是昨日看到報紙上有一首周兄的詞,而署名卻是柴富,這才有此疑問。”


  “大人好眼力。”周邦彥有些尷尬,接著道:“實不相瞞,錢這東西自然是多多益善,世人皆愛,周某自然也不能免俗。”


  “說的好,我就喜歡與敞亮人說話,扭扭捏捏的著實煩人。李某直言了吧,今日周兄要是能作出一首好詞,價錢隨便開。”李彥豪爽道。


  周邦彥眼前一亮,早就聽人說陽穀縣匪頭李彥揮金如土,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立即來了精神,使勁拔了拔腰板道:

  “在下昨日暢飲千杯後有感而發,現在就寫給大人看,還請賜文房四寶。”


  “不急,李某不要這首。”


  “嗯?大人還未看,為何就否了?”周邦彥疑惑道。


  “聽李某說一段趣事,然後請周兄根據這段事賦詞一首。”


  “哦,大人請講。”周邦彥臉上稍有不悅。


  李彥組織下語言,便把趙佶和孟玉樓偷情之時所做的事,所說的話,原原本本的講述出來。


  當然,李彥不會耿直到實話實說,如果告訴周邦彥偷情之人是當今天子趙佶,恐怕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寫,而是隨便編造一個名字出來。


  待講述完,周邦彥嘿嘿一笑道:“不成想大人有此雅趣,想必那人就是大人您吧?”


  “呃……”李彥眼珠一轉,回道:“慚愧,慚愧,被周兄猜出來了,正是在下,不知周兄需要斟酌幾日?”


  周邦彥站起身,唰的打開折扇,目視腳背,悠哉的在廳內來回踱步,片刻後,忽的抬頭道:“有了!”


  “快去抄錄!”李彥對身旁一俊俏“小廝”道。


  那“小廝”快步走到書案後麵,鋪平紙,端起筆,一雙明眸看向周邦彥。


  “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手破新橙。錦幄初溫,獸煙不斷,相對品簫聲。


  低聲問向誰行宿,城上已三更。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周邦彥滔滔不絕,一氣嗬成,李彥不由得暗暗稱讚,先不說質量如何,隻這種自信就是一般讀書人所不具備的。


  還是胸中有墨啊……


  李彥雖然不懂好壞,可有人懂。


  那名俊俏小廝便是李瓶兒偽裝的,她的責任就是鑒賞這首詞的質量,刊發出去會不會廣為流傳。


  另外還有一點就是,詞得達意,要明確寫出趙佶和孟玉樓的所做作為,讓趙佶一聽便知道寫的是自己。


  李瓶兒對周邦彥的才華也頗為震驚,如此短的時間便能作出詞來,實屬不易。


  雖然自認為會寫出比這更好一些的詞,但得需要更長的時間。


  總體來說也算過得去,是周邦彥的風格,遂對李彥微微點了下頭。


  李彥立即會意,大笑道:“周兄好才氣,李某真是佩服佩服加佩服。”


  “那是不是可以談談價錢的事?”周邦彥問道。


  “不急,不急,周兄坐。”


  周邦彥鄒眉道:“李大人對這首詞不滿意?”


  “滿意,非常滿意。”


  “那為何還……”


  “哈哈。”李彥從李瓶兒手裏接過紙,遞給周邦彥道:“請周兄把它賣給柴富柴員外。”


  “什麽?”


  “是的,沒聽錯,周兄可以賺雙份錢,但條件是不能告訴柴富是我讓你賣的,一口價一千兩,周兄可願意幫李某這個忙?”


  “一千兩?”周邦彥重重的咽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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