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蒹葭蒼蒼
魯定公,齊景公皆是麵露異色,這音律分開來聽都不咋滴,但合起來便不同了,大氣磅礡。齊景公身邊的綠兒和紅兒兩位小姐姐麵麵相覷,這渣人倒還真的會彈。
但那位正背對眾人,仰頭灌酒的孔丘老頭,亦是有些錯愕,他喜歡的是老古董韶樂,這些流行樂他可不喜歡,而且粗放得很,動作稍頓,當場就想轉身開罵。你小子不會彈就別彈,何必故意亂來,白白玷汙了司禮的琴!
叮叮當當——
陣陣清靈粗曠卻又靈動的弦音,在音色拔高到至高處時,沒有落下,反而如大江奔流,海嘯狂瀾,又似狂風暴雨般地猛地湧向四麵八方,有若雨霧咋成驚雷,雙如這峽穀中山水間的漂渺孤鴻,靈音本就無所不在無耳不入,肆意的粗狂傾瀉著飄這些高手的耳中回旋!
這子貢手下的音律並不咋樣美妙,指法並不咋樣精絕,甚至一開始有些生疏和錯漏,彈琴者的造詣明顯不高。
可弦音中的那種奇特韻律和霸氣,那股無從捕捉的灑脫與不羈,卻真真實實在空中到處遊走,其實這子貢彈的不是技巧,彈的是霸氣和大器,不象孔丘老頭注重的是古典和雅致,自然回到魯國後少了不那囉裏巴嗦的老頭罵!
不過這音律還真的有一種蒼桑豪情衝擊著在場每一個人高手的心房,當然孔丘老頭例外,這種音律非形式的桎梏所能束縛!樂無地界,不管四海八荒,大部分人同心,心同理,當然排除小部分挑剔者,靈力的感知在這裏無法泯滅,也不可能就這麽斷絕。
當初子貢聽到孔丘彈的韶樂昏昏欲睡,那孔丘聽到這流行樂也同樣不屑!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淒淒,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遊從之,宛在水中沚。”
此詩出自前朝,用來譏刺秦襄公不用周禮鞏固國家(《毛詩序》《鄭箋》),會盟時,子貢也暗諷齊景公不諳周禮,而周禮的製作者便是魯國開國之君周公旦,此詩連“伊人”的性別都難以確指。
不過當世大多數學者都把這詩當作是一首情詩,當是為追求心中思慕之人而不可得而作。其實這不是這詩的本意,本意是懷念故主的西周舊臣,作詩以明誌。不過大家的解說紛歧,公說公有理,婆說婆的是,後人也難以明確誰說的對。
阿賜漸漸陷入了奇妙的空靈境界,就象琴壇的高手頓悟,這時雙手開始流暢起來了,十指翻飛跟著感覺橫衝直撞,從一開始自已的手指因為長久缺乏練習而呆板得生疏,到最後漸漸靈力流轉越彈越上手,彈了一遍還不過癮,一遍又一遍,漸漸找到了感覺熟悉了起來,又找到了酣暢淋漓的狀態,可能這就是所謂的詩和遠方了。
子貢眼前山水看起來也真的如詩如畫如夢如幻,他子貢隻是天地間的匆匆一過客,在這亂彈一通後也沒啥人管他,自彈自唱不留痕跡,但求這齊魯會盟來過去過心無所憾。
胸中情緒激蕩澎湃有如奔雷,阿賜進入了最高的忘字境界,忘記了身邊兩個照拂的小姐姐,忘記了齊魯會盟,忘記了一切,沉浸在自己營造的忘字世界中,有一種莫名的喜悅無從發泄!
他突然張口,合著弦音,破口高聲歌唱“蒹葭淒淒,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遊從之,宛在水中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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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魯會盟的峽穀山水浮幽,花鳥依依,子貢忘情於齊魯之間,逍遙山水也比不過自已的胸懷,就這麽自彈自唱一曲蒹葭。阿賜的唱功實在讓人不敢恭維,那破聲音噪得很,但聲音低沉中帶著磁性。
最主要的是他灑脫不羈,肆意豪放的情緒渲染下,卻另有一番質樸純粹的獨特魅力,叫作大巧若拙的大美境界,這境界震撼著齊魯會盟中的眾人的心扉!
眾人從開始表演起,還從未聽過如此奇特旋律卻又和諧的琴音。在場的司禮和令倌都是高手,全都沉浸在細細品味中,當然孔丘老頭例外,有些人硬是欣賞不了的,就象思維定係。
不過除了這孔丘老頭,還有一大把流行樂的高手,竟皆忍不住沉醉其中,情緒都被子貢調動了起來。魯定公低聲喃喃地跟著賀了起來,反複啟唇,漸漸地,這個流行樂的好手清眸中浮現出一抹亮色,抬頭看向天藍長衫隨風獵舞,長發飛揚的阿賜,嘴角勾起一抹發自真心的欣賞笑意,這流行樂朕喜歡。
齊景公麵色怔然,他也是一個流行樂喜歡的好手,聽到這相當於搖滾一樣的音樂,勉不了略帶沉醉,似不敢相信這種琴音是阿賜這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公子能彈得出來的。他作為一方霸主,在齊國的土地上奮鬥多年,腥風血雨中走過了多少殺伐果決,胸中自有對周禮的向往。
子貢把那些多年來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苦苦壓抑的有誌不能舒的情緒,那些丟失在十餘年中的蒼桑歲月裏對美好未來的憧憬和對小蠻妞拳拳愛意,都在此刻被阿賜灑脫無畏的琴音中重新奔湧而出,漫上了心頭,令他的雙目激情四射思緒紛飛,望著天邊破雲而入的金陽,竟覺世界倒是蠻美好的。
隨著最初的滯指到如今的靈動,隨著齊魯雙方司禮大喝一聲好,這些會盟的雙方高層或是嗬嗬大笑,或是閉目深吸,或是盡情欣賞,還有一人竟跟著唱和起來。當然這首詩是流行詩,大這都會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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