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幽州（35）
葉大嬸一邊織布，一邊念叨著：“三郎啊，你說人要是火化了，可咋辦呢？”這台織布機還是硬吵著草兒爹才拿到的。不過草兒爹說了，這是孝敬爹娘的，以後就看看老大和老三一年給多少孝順銀子。最後還是老大媳婦說了，就當是家裏買下的，還把一半銀子給了老二。老大媳婦說，不能讓老二和家裏離了心。老二現在出息著呢！
如今藍家書坊都關門了，那作坊隻剩下幾個工匠和女工了，二郎一家還是不肯回來。
葉三郎因為賣侄女不成，娶不到媳婦，還被左鄰右舍嫌棄，名聲壞了。他冷笑道：“人被燒死了，那魂魄還能全嗎？豈不是無法投胎？”
葉大嬸一個激靈：“那藍家怎麽還讓人燒屍呢？阿彌陀佛，這多讓人心慌啊！”
葉三郎咬牙說道：“那藍家說不定是哪裏的妖怪，想要人魂魄呢！”
葉大郎突然從屋內走出來：“你在胡說什麽？休要亂說！”
“大哥你莫要被騙了，哪裏有那麽好的事情？免費看書？你最近有沒有覺得特別累啊？說不定就是進去後被吸了陽氣。”葉三郎喜歡去聽說書，那些什麽狐狸精迷倒書生的故事沒有少聽。
葉大郎臉色一白，他最近的確感到有些累。
葉大郎媳婦出來：“小叔莫要亂說。大郎他每日溫書四個時辰，剩下的時間還要摘抄筆記，自然會覺得累的。”她當初嫁進來，就是衝著大郎是個童生，以後她說不定可以當個秀才娘子。如今大郎可以免費看書，她自然看到了希望。
葉大嬸想想還是很擔心：“大郎，你還是不要去看書了吧！”
葉大郎拉著臉：“我想去也沒有得看了，書坊都關門好幾日了。”他在書房裏還結識了不少書生，大家有時還會互相交流，受益匪淺。
葉大郎媳婦忙說道：“既然惠民局都說有用，咱們就不要亂出去說。”要是惹惱了藍家，說不定會影響大郎看書，影響二郎一家的生計，如今二郎可是每月都給銀子呢！隻要等三郎成親了，立刻把他分出去。她實在太討厭這個油嘴滑舌的小叔子了，這把年級也不出去掙錢養家，在家啥事也不幹，就會掏老太太的私房錢。
“嗤，大嫂，大哥身體不好你就不心疼啊？聽說藍家的丫鬟都十分美貌，說不定就是吸了書生的陽氣……哎呀好痛……”葉三郎抱著腦袋，差點跳起來。
原來是葉二郎拿著一根棍子敲了他的頭。
“二哥……”葉三郎齜牙咧嘴地叫著。
葉大嬸趕緊停了手邊的活，上前去查看葉三郎的腦袋，發現沒有腫這才放心。
“你打你弟弟作甚？”葉大嬸惱了。
葉二郎沉著臉：“既然覺得藍家不好，那你們也不稀罕藍家的織布機了，等會我搬走。”
葉三郎叫了起來：“我們給了三兩銀子的，你憑什麽搬走？”
葉二郎瞪著弟弟：“幽州城內排隊買織布機的村民已經上千個了，憑什麽葉家能先拿到？就憑你的臉大？”若不是有他作保，藍家又怎麽會給機子？
葉大嬸：“哎呀，你難得回來一次，怎麽就跟弟弟吵起來了？那藍家這的有點邪門，要不你就不做了吧？”
葉大郎媳婦心中一緊，她還指望以後相公去考科舉，二房能拿錢出路費呢！
“娘，二郎他們做的好好的，草兒現在織布可快了，果兒都可以跟著工匠做學徒了，二郎一家做得好好的。”葉大郎媳婦趕緊開口。
葉二郎覺得住進了格物作坊才是真正活成人樣。他們一家三口都能領工錢，果兒能免費做學徒。因為草兒幹活利索，織布速度快，已經有鄰居大嬸想要給草兒說親了。手裏有點銀錢，再也不用擔心生病隻能硬抗了。
葉二郎不理會葉大嬸，直接看著弟弟：“你莫要出去亂說話，若是東家知道了，讓你去挖石頭，我可不管你。如果因為你，我們一家沒了生計，我回來就錘爆你的頭。”這話說得十分重，葉二郎平素不吭聲，這一席話直接驚呆了眾人。
隻是配上葉二郎那凶狠的表情，一時無人敢出聲！
“月兒娘，你真的不去？哎！”門外傳來了草兒娘的聲音。
草兒娘低垂著頭進屋，臉上一點精神都沒有。
葉二郎這才指著門口處的幾包東西：“這是我們孝敬您的。”說完就出門了，草兒娘跟眾人打了招呼也趕緊出門了。
葉三郎：“這是被狗攆了……”話還沒有說完，肩膀上一疼。
葉大嬸凶他：“胡說什麽？誰是狗？”
葉三郎發現自己說錯話了，趕緊低聲笑道：“沒有，沒，我說錯話了。”
葉大嬸去拿門口的東西，發現居然有一包醬豬蹄，這是她最愛的東西。她牙口不好，最喜歡吃這個。可是對貧苦人家而言，花幾文錢買一個豬蹄沒啥吃頭，都是骨頭。不如買二兩五花肉，全家人都可以吃點油水。
自從二郎一家搬走，她還真是不習慣。二郎媳婦最能幹，家裏所有的夥計都做完了。如今隻剩下她和大郎媳婦。大郎媳婦是秀才的孫女，養得嬌嬌的，重活都幹不了。
家裏的事情都可以讓二郎去辦，如今二郎不在即，大郎要溫書自然不能奔走，三郎又是個不靠譜的。
葉大嬸看向旁邊的織布機，突然開口說：“三郎，若是你再亂說，娘也會惱了你的。”
葉二郎夫妻回到作坊後，白姨娘上前詢問：“怎麽樣了？”
草兒娘搖搖頭：“西邊這裏的女工，全部不願意回來上工。”
白姨娘冷笑道：“那就直接貼招工單子吧！不來，以後不要回來了。”
草兒娘見她眼神凶狠，縮著肩膀問道：“白管事，那東邊的女工，還需要我去找嗎？”
白姨娘挑眉：“不用了。我怕她們高攀不起！”
呂瑩芳早就覺得白姨娘是個人才，而作坊這邊女工太多，需要一個厲害的角色來鎮壓。趙氏要管家還要帶三個孩子，錢氏溫柔，孫氏有孕。藍雅玉不能輕易放出門，免得惹麻煩。馬姨娘和兩個女兒都是老實人，剩下的隻有白姨娘和藍雅潔兩個心眼多的家夥。
但是作坊又不能讓她們母女把持住，所以隻能由一人擔任管事。
白姨娘就做了這個管事，一來她的年紀適合。二來雅潔將來還要再嫁，就怕未來的夫家嫌棄她拋頭露麵，二來她讓雅潔多研究一下麵脂和口脂，多做一些新品種出來，這個方子將來可以拿出來賣啊！
岑嬸子隻來協助（監督）白姨娘幹活的。
昨天藍老太太也說了，那些女工不來了，就貼告示，她們無故曠工幾日，全部被開除了。將來永不錄用。
既然不能同舟共濟，將來也不要上我的船。
平民房這邊，月兒娘數著銅板交給丈夫：“這個月隻做了一半，隻有這些了。”
那男子不滿意地收起來：“我娘說了，我們隻能留下兩成，其餘八成都要歸到公中的。既然作坊那兒招不到人，你回去提一提，一日十二個銅板行不行？不包飯，十五個銅板也行。”
月兒娘抬頭看看丈夫，哪怕一日十五個銅板，掙那麽多錢也會落入婆婆手中。她在作坊一日兩餐，吃的雜糧饅頭，有時候還有烙餅吃，羊雜湯喝。如果從家裏帶吃的，隻有硬邦邦的燒餅子，要麽就是凍得硬邦邦的窩窩頭，吃得拉嗓子。
岑嬸子還說了，當天織布最快的，還能多得一個白麵饅頭。當月織布之快的，可以帶家人過去吃一頓好的。這些，都不準告訴丈夫和婆婆。
她剛開始不熟悉，織布慢，後來越來越快，上個月，她還拿了五個白麵饅頭呢！她偷偷藏起來，帶回來給月兒吃。上個月她鄰座的那個李娘子織布第一快！
李娘子就帶了老母親過來，在後院吃了一頓好的。她聞到了肉香味，後來大夥兒問，李娘子才不好意思地說，因為廚子事先問過，得知她要帶母親來，特意燉了紅燒蹄髈、燉羊肉，還有一些很好喝的湯，還有白米飯呢！
眾女工算著，這一頓飯，差不多要一兩銀子了吧！天哪，大家幹勁更足了！
大家都是跟著公婆一大家子住的，平時有什麽好的，都是給老的，給小的，哪裏進得了她們的嘴。隻要拿到月的第一名，就能帶孩子過來吃香喝辣的了！
月兒娘有些不安，她這幾天沒有上工，這每月織布第一的名頭就沒有了，就不能帶月兒去吃好吃的了。可是婆婆不給她去啊！
過了一會，小姑子著急地跑過來：“嫂子，格物作坊外麵貼了告示，說不要你們了。”
“啊？”月兒娘手中臉盤掉了下來。
作坊將所有曠工的女工都解雇了，這些女工因為怕事，所以都提前把月錢給結算了。這回可好了，都不用回去了。
麵對格物作坊這麽硬氣的行動，城中眾人反應不一。
謝玉韜拍掌一笑：“幹得好，這藍家就該如此！既然不能同舟共濟，那就不要上我的船了！哈哈，這大白話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