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幽州（16）
虎子是南街這邊負責售賣《格物月刊》的，當時格物月刊招收報童的時候，他爹領他去報名的。爹爹說了，每賣出一份月刊，就有2文錢的收入，這是天大的好事。不過那個胖胖的掌櫃說了，每個報童隻能領取四十份。因為報名的報童太多了，隻能輪流去賣報。三天前，他賣了月刊，收入了八十文錢，這可是爹爹幹活幾天的工錢，他不到一個時辰就掙下了。為此，娘親給特意給他做了新棉衣。
今天，輪到他賣報了，他穿著新棉衣早早就來到排隊領月刊了。
“虎子，穿新衣裳啦！”一個年約十七八歲的店員瞧見他，笑嗬嗬地打招呼。
虎子得意地揚起小臉“我娘說了，這是我掙下的。大陽哥，這還是俺第一次穿新衣服呢。多謝你啦！”
大陽哥是他的鄰居。上次爹爹領他來報名的時候，差點就不能通過了。那胖掌櫃說他穿得太單薄了，這樣出去賣報會凍壞的。還是大陽哥過來說情，說會借舊棉衣給他。那胖掌櫃還不太願意，還嘀咕道“要是你來領取月刊的時候，穿得太少，就不給你月刊。沒得凍壞了。”
爹爹說書坊的掌櫃真是仁義。那麽多人來書坊買月刊，他們根本不用報童就能全部賣掉月刊。書坊這樣做，可是幫助他們老百姓過冬呢！
大陽哥哥說話算數，真的借了一件舊棉衣給他出來賣報。他得了八十文錢，爹還特意花了十文錢給大陽哥買了兩塊糕點呢！
他還從來沒有吃過這種糕點，不過爹說了，要是這次再有八十文錢，就花十文錢買糕點，給大家嚐嚐。
虎子小心翼翼地將月刊拿好，剛從格物書坊走出來，就被人攔下，對方一下子就包圓所有的月刊了。
他從進門到現在不到一刻，就得到了八十文錢。
“這是我要買的！”一個男子的聲音從右邊傳來。
虎子看過去，兩個男子正站在一個報童那裏，爭著要買下所有的月刊。
“明明是我早就來到的，這個孩子已經答應賣給我了。”另一個男子著急地說道。
“我出十三文錢買一份，你全部賣給我。”
“我出十四文錢買一份。”
那個報童搖搖頭“掌櫃有規定，不能漲價。”
“你跟我去那邊，掌櫃又看不到。這多餘的錢你可以去買零嘴。”
那報童還是搖搖頭“掌櫃說了，不能破壞市場價。”
“什麽市場……市場價？那是什麽東西？”
那報童隻有七八歲，他摸摸臉頰，回憶道“就是大家都想……都想……”
虎子上前補充道“掌櫃說了，如果報童們都想囤貨賣高價，那麽月刊就賣不出去了，不能為民提供方便。等到下一期月刊出來，這一期月刊即不值錢了。所以為了公平，所有報童都要統一售價。”
“先別管那些，這次你賣十四文錢給我，全部給我可好？”那個男子沒有那麽多耐心，他急著拿月刊回去給主家看呢！
那報童搖搖頭，捂著手中的月刊“不行，不行，被掌櫃發現了，以後就沒得到書坊幹活了。我爹說了，讓我好好幹活，以後進書坊做小二……不是，不叫小二，對了，叫店員。我以後想去書坊做店員。”
兩個人隻好一人一半，買下了小報童手上所有的月刊。
這種事情發現在每個報童身上，他們驚奇地發現，不用挨凍上街，就能掙八十個銅板了。
一個小報童揣著銀子回家了。他將一錢銀子遞給爹“爹，你看，今天我賣報還多得二十個銅板。”
報童父親說道“書坊不是有規矩，不能賣貴賣的，不過那貴人覺得麻煩，就不用我找銅板了，直接拿著月刊上馬車了。”
報童父親一手拿著銀子，一手摸著孩子的頭“好好，果兒會掙銀子啦！”
果兒揚起臉“爹，有了銀子就不用賣姐姐了。你跟奶奶說，不要賣姐姐。”
果兒爹下定決心道“家裏多了進項，這個冬天餓不死，不會賣你姐姐。”這幾天連續得了一百八十文的進項，可是買十幾斤糙米了。隻要忍一忍，春節後，小子就能繼續賣月刊了。
“等開春了，我繼續賣月刊，給家裏掙錢。姐姐能留下來，太好了！”男孩高興極了，沒有留意到父親眼中的淚花。
——親，你真是英明。這些報童一家子貢獻了很多功德值呢！而且你這裏登記了上百個報童，轉眼就有一百多個功德值了。也就是說一個家庭都貢獻了一個多的功德值呢！這不容易呢！你這個舉動，使得不少女孩免於被發賣呢！
呂瑩芳什麽意思？
——過年了，很多債主開始上門了，那些窮人家快要活不下去了，隻能鬻兒賣女。
呂瑩芳……
最近事情比較多，呂瑩芳每天晚飯後，都會召集所有人展開家庭會議。年關將近，藍榮合請了假留下來過年。
藍榮轉有些不滿，他對呂瑩芳說道“母親，幹脆我們也提高到十二文一份就好了。反正那麽多人買，不會嫌貴。為何要找小孩子賣報呢？增加了很多事情呢！”
還要給他們報名，還要關係他們穿得是否厚實，真是麻煩。幸好分配他們去各個街區，安排輪流表的不是他，而是陶大人派來的人負責的，要不然他要累死了。不過母親說了，等他熟悉平陽府，這項工作就要交給他了。
有些人買了月刊看完了，又直接十五文錢賣出去，關鍵是還有很多人搶著要。
母親真是英明，那月刊收了那麽多方子，大家都想看呢！那些救人的方法，他都沒有聽說過呢！
呂瑩芳搖搖頭“給那些報童讓利，是為了讓他們過一個好年。”
書店開張前，她在街上來回觀察過，那些半大的孩子早早就出來務工了。天氣冷，個個都凍得臉蛋通紅。
她就動了心思，一來可以讓這些孩子補貼家用，增加功德值。二來可以觀察一下這些孩子，以後找一些得力小助手。
呂瑩芳說道“你隻看到他們一出店門就掙到八十文錢，等到了以後，他們也沒有那麽容易賣出去了。等我們增加人手印刷的時候，人們不愁買不到的時候，他們就真的要站在街口來回走動賣月刊了。而重點是我希望所有泰安人都能買得起這份月刊。薄利多銷啊！”
藍榮轉沒有想到母親居然那麽雄心壯誌，他目瞪口呆的樣子……實在有些犯蠢。
“以後我們還可以弄成一本書，每個月的內容都收錄在一起。可以叫《格物》季刊，《格物》半年刊，《格物》年刊。”
幾個媳婦麵麵相覷，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操作。
“還可以把《我和我的老祖宗》刊印成一本書，還可以把你們的花樣子刊印成一本書，書名是啥，你們可以想想。”呂瑩芳說的前景實在太吸引人了。
呂瑩芳望著藍榮轉“你可以專門寫遊記，聽說今早有遂州的客商過來，特意還買了不少書。”
提起這事，藍榮轉覺得麵上有光，今早居然有兩個遂州的客商特意上門，想認識寫了《遂州隨筆》的作者是川之遊客。那兩個客商可能不清楚他們就是京城的藍家人，說到激動之處還想跟他拜把子。
“兄弟真是多謝你啦！我許久不回遂州了，看到你的文章，讓我想起了家鄉的山水。”
“是啊，你當時有沒有去好好吃一頓，遂州的燒刀子味道不錯，下回我再來幽州，一定給你帶兩瓶過來。”
藍榮轉肯定不會告訴他們，自己當年去遂州的時候，喝的是當地的百兩銀子一壺的桂花釀，那十兩一大瓶的燒刀子，下人怎麽會端給他呢？
那兩個客商到了最後，覺得應該幫襯一下生意，最後買了一些啟蒙的書籍回去。藍榮轉得知他們準備回鄉，就自主從庫存裏拿了十份月刊賣給他們。
這兩個客商拿到月刊後，笑得十分開心。這月刊可是賣斷貨的，他們好不容易高價才買了四份。
以往與權貴交往，說話做事都要十二分小心，揣度人心成了必修課。
如今，在街角不起眼的書坊裏，他能感受到兩個客商真心實意的感激。他摸摸胸口，裏麵是飽脹的喜悅，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他憑借自己的能力，讓別人認同。與身份無關，與權勢無關，隻是真心交往。
趙氏與有榮焉，夫君最近有了事情做，終於有了精神。藍刊印出來後，夫君一直摸著自己寫的那一版，連睡覺都是笑著的。
趙氏鼓勵道“夫君以後多寫寫，說不定也能出一本《遊記》呢。”
呂瑩芳看向錢氏“你和顧大娘整理的那些養兒經驗很不錯，你再多寫一寫。”
孫氏見呂瑩芳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挺挺肚子，眼神發亮，等著她的話，
呂瑩芳斟酌說道“你畫的花樣子挺不錯的，不過這太費神了，你盡量多休息。”
孫氏十天拿出來十幾份花樣子，看得出來她是牟足勁想要表現。
孫氏倒是不以為意“多謝母親關心，不過我不覺得累。”以前總是想著京中又流行什麽衣裳和飾品，還要想著後院那幾個狐媚子，又要操心定信的學業。
來到幽州後，大家都穿著粗布麻衣，沒有什麽可比行。夫君每天去書坊做事，她再也不用擔心他花天酒地，去養外室了。反正他兜裏沒錢，母親盯著他上工呢
定信還沒有請到夫子，母親的意思是讓孩子放鬆一下，畢竟剛來幽州，一切陌生，不必要壓得太緊，每日寫幾頁大字，背一些詩文即可，過了年再請夫子。
加上她有孕，家裏的事都不用操心，藍榮轉也不跟她吵了。孫氏這日子過得太舒服了，所以她的精力都放在了投稿上了。
李氏見呂瑩芳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由得有些緊張。母親之前已經答應讓她去滄州了，夫君讓她帶著孩子留在這裏，不必跟著去幽州。她不好反對，免得夫君覺得自己不想盡孝。如果母親覺得她做得好，會不會留她下來？
“你年初就要跟著榮合上任了，想到什麽好點子，你就書信回來。”呂瑩芳剛說完，就見到李氏頭頂上冒出了五個功德值。
呂瑩芳38，她為什麽那麽感激我？
——她怕被你留下來，不能回滄州當家做主。
藍榮合蹙眉“母親，她和定真還是留下來吧！”
呂瑩芳明顯地發現李氏的手一緊，手中的帕子皺成一團。
“孩子不能離開父親。她過去照顧你，我也放心。”呂瑩芳的話，讓李氏又增加了兩個功德值。
看來，李氏真的很怕原主以及這些妯娌啊！
“皖娘，你留意一下那些軍戶的情況，有空跟那些婦人聊聊。畢竟我們的月刊是要給大家看的。看看她們能否提供一些素材。你要是不確定是否合適，可以都寫下來寄給我。”
李氏撇了藍榮合一眼，這才點頭“聽母親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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