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途中(9)
這時,草叢裏冒出一個小女孩來,對方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劍,又跑回草叢裏去了。
不是野獸,也不是匪人。
這附近沒有村莊,難不成是藍家的下人?
那小女孩穿得很普通,頭發也亂,曬得黑黑的。
邢觀跟了上去,他現在不放過任何一個和藍家人接觸的機會,這個小女孩哄一哄,說不定能套話。
進到草叢裏,邢觀才看到草叢邊上有一條小溪流,就像是孩子手臂長度一樣的寬麵的溪流,水並不多,一洗手,連帶旁邊的水麵都渾濁。
那個小女孩和一個小男孩正在爐子上煮著什麽東西,正在冒著煙。
兩個人見到他進來,隻是看了一眼,都不招呼他。
他身上還穿著軍裝呢,普通老百姓看到不會這樣視而不見,看來真是藍家的下人。不過藍家的下人怎麽教導孩子的?這麽沒有禮數。
邢觀開口問道:“你們在煮什麽?”這個爐子可是鐵器,很值錢的。這是主子用的東西,兩個小孩子肯定是偷偷拿出來用的。
男孩蹲在那裏老實回答了:“是青蛙。”
邢觀蹲下來,盯著他的眼睛:“為什麽躲在這裏呢?”
小男孩不好意思地說:“老太太不給抓,說這東西有蟲。可是我們經常在田地抓,也不見有蟲啊!”
那就更好了,這樣的小孩嚇了一下,很容易收買的。
邢觀板著臉:“你們不聽從主子的命令,還偷主子的鐵爐來用,走,跟我去見老太太。”話音剛落,就去揪男孩胸口的衣服,將他整個拽了起來。
小男孩被這股力道猛拉起來,胸口頓時喘不過氣來,他想要解釋,卻說不出完整的話:“沒有……沒……”
“我們沒有偷,你快些放大牛下來。”小女孩著急了,大聲叫道。
邢觀將男孩一把摔在地上,看著小女孩:“這麽金貴的爐子怎麽是你們用的?偷盜的下人是要被砍去雙手的,嘖嘖,那可疼了。”
“大牛!”小女孩飛快地朝他跑過去,他被摔下去的時候,臉朝下正好磕到一些碎石頭,一抬頭,鼻血一下子湧出來,加上額頭被鋒利的小石頭刮傷,整張臉看起來慘不忍睹。
邢觀摸著下巴:“念你們是初犯,我就放過你們了……”話音未落,小女孩端起瓷煲,一下子朝他潑過來。
他完全沒有想到這個丫頭那麽大膽,他躲得快,但是右腿小腿被滾燙的水淋到,頓時一陣巨疼。
不識好歹!
他猙獰著走近,那小女孩要護著小男孩,倒是沒有跑。她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死地瞪著他,讓他愈發生氣。
他走過去一掌打下去,女孩被他打倒在地。
那個男孩搖搖頭,一張嘴都是血:“不,不,她是四……四……”
邢觀哪裏聽得下去,正要抬腳踢過去,那個男孩一下子撲過來抱住了他的腿。
邢觀右腿被開水燙傷,本來就站不穩,如今左腿被男孩緊緊抱著,一下子就失去了重力,跌倒在地,半個身子壓在男孩身上。
“啊……”男孩喊了一聲。
邢觀正要站起來,突然跑過來幾個人。
“四姑娘,大牛!”過來的男子正是蔡老頭的兒子,他眼見兩個孩子都趴在地上,尤其是邢觀壓在男孩身上,趕緊過去將邢觀扶起來。
邢觀倒是懵了,腿上的疼被忽略了,耳朵敏感地捕捉到那句“四姑娘”!
他之前可是見到過藍老太太的孫女,年齡跟這個小丫頭差不多,穿著細棉布,梳得整整齊齊的發髻上還綴著絨花,耳朵上還有小丁香,脖子上還戴著一塊玉。
他將視線移向這個曬得黑黑的小女孩,她被打翻在地,臉上頭上髒兮兮的,頭上還有草葉子。她粗布麻衣的,全身沒有一個飾品,就連鞋子都是普通的草鞋。
這樣一個黑丫頭居然是藍府的四姑娘?
連續十來天的旅途,尤其是越來越難走的路,夏日暴曬,取水不便,所有的人都沒有精神。呂瑩芳覺得原主運動太少了,導致這副身體體力不好,坐在馬車上搖晃,都去了半條命。
她正在第n次搜索商城界麵(不是淘寶界麵)上有沒有適合的藥可讓她舒服一點,問題是那些藥都是有時效的,就算買得起,用起來時間也不長,過後一樣難受。
呂瑩芳就是在跟係統討價還價的時候,下人來報。
呂瑩芳一驚:係統,雅清都被人打了,你居然沒有告訴我?
——又沒有死……不對,隻是被打了一巴掌而已,這點小事要扣五十個功德值,我覺得不要值啦!
這係統成精了吧?居然還懂替她節省功德值?
呂瑩芳來不及抱怨,趕緊走出營帳。為了防止野獸的襲擊,四周已經開始點起火把,簡易的柵欄也圍了起來。
焦二邊走邊低聲將事情始末告訴她,她一眼就瞧見了自家人圍在了一起。
雅冰正在查看雅清的臉,馬姨娘在一邊著急地掉眼淚。
呂瑩芳剛走近,馬姨娘趕緊迎上來:“老太太,四姑娘真不是故意燙傷那位將軍的。”
在馬姨娘眼中,那些穿著軍官服的都是將軍,因為她沒有出麵跟軍隊的人打交道,所以聽到小女兒燙傷了一位軍官,著實把她嚇了一跳。
哪怕藍家還是侯爵的時候,這件事足以讓小女兒吃夠苦頭。如今藍家落魄了,還得仰仗一路順行的軍隊,老太太會不會為了平息將軍的怒火,重罰雅清呢?況且雅清和大牛是偷偷拿爐子出去的,這又是一錯。
呂瑩芳走近,看到雅清一臉倔強的模樣,她的小臉腫得高高的,眼神都是不服氣的。
這個丫頭居然沒有哭,瞧著眼神真是一個女漢子。呂瑩芳莫名喜歡這個小姑娘,這娃也不怕她。
“還有哪裏疼?”呂瑩芳輕聲問道。
雅冰倒是一怔,老太太居然沒有生氣?
眾人都皆不敢言語。
倒是一邊的白姨娘說:“掉了兩顆牙。”
這得多大的力度啊!呂瑩芳氣得想要將邢觀揪出來,你居然這麽大氣扇我家的娃?
“這是換了的牙?”呂瑩芳突然想起以前鄰居的娃就是在學校被人撞掉了牙,偏偏那是已經換好的牙,所以讓對方賠了上萬元。據說要十八歲才能裝假牙呢!
雅清這才委屈地點點頭,她是知道的,撞掉的牙再也不會長出來的。剛才馬姨娘一直罵她,還說老太太饒不了你。她覺得自己沒有錯,所以見到呂瑩芳過來,她就像是長滿刺的刺蝟,防備著。
如今呂瑩芳並沒有罵她,而是輕聲細語地說:“哎,今晚讓顧大娘給你熬點藥粥。”沒有消炎藥,可不能發燒啊!
雅清聞言就掉淚了,支吾著:“母親,大牛他……”
呂瑩芳不由得笑了:“大牛是你的玩伴,他想護著你,這會被打了,母親不會坐視不理的。”
呂瑩芳對雅冰說:“帶她去擦藥吧”瞧那臉腫得高高的,又沒有冰敷,不曉得要腫幾天。
馬姨娘這才相信雅清不會受到責罰,邊哭邊笑:“你這丫頭,太讓人不省心了……”
呂瑩芳帶著焦二去軍營了,白姨娘則是沉默地看著她離開的身影。
老太太重規矩,要是以往,說不定會斥責馬姨娘,一個姨娘居然敢說四姑娘為“丫頭”,這不是存心給人遞話柄,找由頭來罰嗎?
如今老太太肯接馬姨娘和雅清過來,已經讓人很意外了。如今老太太像是變了一個人,這是怎麽回事?
之前府裏遭逢巨變,雅玉被休回來,錢氏藏著掖著也不肯跟她交心,她心中是亂糟糟的,如今緩過勁來,就覺得老太太不同尋常。
算了,先不管了。總之老太太肯善待雅玉,對她們母女倆有益就行了。
呂瑩芳被引進了一處營帳內,邢觀的腿不方便包紮,黑漆漆的藥塗滿了整個小腿,倒是顯得觸目驚心。
曾茂這個時候也趕來了,一開口就訓斥:“你怎麽把藍家四姑娘給打了?還不快給老太太賠罪?”
邢觀聞言,正準備站起來,接著腿疼,正努力站起來。
呂瑩芳自然知曉他們的意思,曾茂這個時候先聲奪人,其實也是在維護邢觀。
“哎呀,邢校尉的腿怎麽了?您還是好好坐著吧!”呂瑩芳一臉心疼的模樣,擺擺手,“是我家丫頭不懂事,衝撞了您。”
雙方要一同上路,關係自然不能惡化。
邢觀裝作不好意思的樣子:“是我一時沒有留意,還以為是小賊……”
就算是賊,也是藍家人來處理,你激動個啥?
呂瑩芳倒是對曾茂說:“孩子頑皮,非要自個去找野味,跑來軍營這邊,讓校尉誤會了。”
曾茂一聽,立馬明白了老太太話裏的意思。誤會就誤會了,雙方還起了衝突,怎麽看都不像是孩子的錯吧!況且明知是藍家的人,邢觀還動手,怎麽著也不好看。
而邢觀有苦說不出,他一直接近不了藍家女眷,見到那個黑女孩,就想著先威嚇再拉攏。沒有想到遇到那麽潑辣的,爐子那麽燙,她也敢端起來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