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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他在看著你

  死亡劇場結束了,青年的投影隨著光線暗下去。在舞台邊緣卻亮起一圈追光燈,一起照到鋼錠上,使鋼錠的影子顯得沉重無比。


  年未已站起來活動了下脖子,空氣中似乎有一絲燒焦的氣味,年未已用手扇了扇。魏子虛就坐在他旁邊不遠處,鮮紅的新娘現在正兩手撐著扶手,頭埋得很低。“走吧,趕緊去把衣服換了……”年未已向著他走過去。


  “年醫生。”魏子虛埋著頭,低聲說了一句:“你也覺得,死亡遊戲是無意義的娛樂表演嗎?”


  年未已停下腳步,他跟魏子虛同時沉默了一陣子,但魏子虛沒有首先打破沉默,像是鐵了心等年未已一個回答。


  “這個,”年未已無意識地捋了一把頭發:“至少有娛樂的意義嘛。我覺得有這一個就很厲害了哦,做任何事情都不要抱有期望,這樣更容易獲得幸福呢。”


  “這不算是回答。”


  “喂,魏導,陳路遙的話對你——”年未已上前一步,魏子虛突然站起,背對著他走出劇場。年未已看著他萎頓的背影,腳步有氣無力,似乎比從教堂剛出來時更疲憊,垂頭喪氣的,像條家門失守的喪家狗。


  年未已隨魏子虛上電梯,去二樓的娛樂室簡單包紮了傷口。室內噴泉旁多了一座蠟像,陳路遙身穿製服,帽子上嵌著閃亮的警徽,他站得筆直地行了一個軍禮。雖說是在這樣一個詭異的場景裏,他的蠟像還是讓人看一眼就莫名安下心來。蠟像前麵擺了幾個保溫桶,裏麵是各種粥品,有八寶粥、皮蛋瘦肉粥、黍米粥甚至還有魚翅粥,粥品熱氣騰騰的,飄來熨帖的香味。該說不愧是中老年組嗎,連帶來的食物都很養生。


  年未已和魏子虛飽餐一頓後,一起走下回旋樓梯。


  在一樓回廊的玻璃上,映出一個龐大的遊樂園布景。一樓中心本來是一個微縮遊樂場模型,現在卻大變樣,所有等比縮小的遊樂場設置被鋼錠托舉起來,巧妙地排布成立體布局,看上去更加有氣勢。陳路遙的墓碑完美融入了死亡遊戲,成為它的一部分。


  兩人經過鋼錠時,魏子虛不禁嗤笑出來:“你看,這真是對陳警官最大的嘲諷了。”


  “為什麽你把意義看得那麽重要啊,對我來說這隻是一個好設計。”年未已欣賞地看著遊樂場模型,困惑地說:“我感覺你很在意陳路遙,是因為你們是同行嗎?”


  氣氛瞬間僵持,魏子虛麵不改色,眼睛快速瞥向年未已,眼神裏竟透出了恐懼。


  啊,原來這是不能說的嗎。年未已突然明白過來。


  “你是什麽記性啊,我都說過我是導演,怎麽會跟陳路遙是同行?”魏子虛笑著說。


  “欸,是你記性差吧?我不是用‘惡魔’牌抄過你底嗎,你當導演之前臨時幹過幾個月特警,你被催眠時交待過的,可能時間隔了太久你自己都忘了吧?”年未已也笑起來,推了一下魏子虛肩膀。


  魏子虛恍然大悟:“嗯?啊,是有這麽回事,那是打臨時工,誰能記得?好了,快點回房間換衣服吧,你身上全是汗味太臭了。”


  “你也一樣臭!”年未已接上魏子虛的話,兩人走過鋼錠。


  進入年未已房間後,魏子虛脫掉高跟鞋和婚紗,掛在門口衣架上,又自然地伸手幫年未已脫衣服。


  “等——你幹什麽?”年未已一個後撤步,逃過魏子虛魔爪。


  “幫你脫衣服啊,你手上有傷口,泡在水裏會發炎,你就那樣舉著手我幫你洗澡吧,免得你出什麽問題影響明天的遊戲。”魏子虛說的有理有據。年未已卻嘴硬道:“我能自己洗澡,7歲之後我就沒讓別人幫我洗澡了!”


  “你7歲還讓別人幫你洗澡啊?”


  “出去,回你自己房間洗澡去,去去——”年未已把魏子虛趕出房間,然後背靠著門聽了一會兒,確定沒有動靜之後才進了浴室。他把濕噠噠的牧師裝疊好放在洗手台上,摘下花灑調水溫。魏子虛提出要幫他洗澡,他第一反應非常緊張,年未已把這歸結為南北方澡堂文化差異,畢竟他從小到大住處都是獨立衛浴,別說是現實中的女性裸體,就是現實中的男性裸體也沒有見過,更不用提在別人麵前赤身裸體了。不像魏子虛沒羞沒臊慣了,估計鴛鴦浴都沒少洗。


  年未已兩條胳膊纏著紗布,他拿著花灑小心避開紗布。他被液體包彈打中數發,身上綻開大片淤青,因為從小沒受過什麽傷,皮膚就顯得格外嬌弱,傷痕青紫腫脹,碰到熱水便隱隱作痛。他背後受傷尤其嚴重,年未已背對著洗手台上的鏡子,稍微用水流衝刷過身體。


  這時候,年未已從鏡子中注意到,浴室門的毛玻璃後映出一個人影,那人緊貼浴室門站著。


  年未已嚇了一跳,花灑抖三抖。魏子虛不知什麽時候又回來了,還鬼鬼祟祟地站在浴室門外。


  “魏導什麽癖好啊,就這麽喜歡跟別人一起洗澡嗎?”年未已嘟囔道,衝著門口說:“我自己能洗,你別進來!”魏子虛卻不為所動,依舊待在門外。


  “搞什麽……”年未已看向門邊,突然想到一個不妙的可能性。魏子虛能開門,卻遲遲不進來,一定是在猶豫。他的猶豫肯定是出於一些不軌的想法,基於魏子虛男女通吃的前科,這個可能性很高。年未已這麽想著,打量起鏡子裏自己的身體,雖然傷痕累累,但在他自己眼中依然風骨絕佳、引人犯罪。


  “哼,因為這裏女人都死光了,你終於盯上了外形出類拔萃的我嗎。”年未已唾棄道:“色坯、風流鬼,下流貨色,我就知道這麽久了你免不了會眼饞我的身子。就算我對你確實有遠超其他人的興趣,也不允許你隨意羞辱我!我想到了,第三天密室裏那個藥,其實你知道那是什麽吧!你是故意激發我好奇心去喝那個藥,然後才有了那一出!但你死心吧,今天我是不會屈服的!”


  可是仔細想一想,昨天晚上他跟魏子虛睡一個房間,魏子虛有很多下手的機會,為什麽等到現在?年未已明白過來,魏子虛就是喜歡來硬的,他們那種浪子享受征服的快感。年未已感到全身發燙,裹上浴衣拉開門。他沒有注意到,鏡子裏的小年未已早已昂首挺胸。


  浴室外隻有衣架,上麵掛著魏子虛脫下的婚紗。


  魏子虛早已洗好澡上床午睡,突然被人從被子裏拖出來,那人叫囂著“還說怕我傷口發炎,你根本一點都不擔心我!”胡亂指責一通,令魏子虛滿臉困惑。


  魏子虛沿著弧形通道前進,前麵是教堂的聖殿。


  他先年未已一步醒過來,看到年未已縮在床邊熟睡。他輕手輕腳地越過年未已,把被子給他蓋好。這場遊戲中年未已受傷比魏子虛嚴重,現在更需要休息。魏子虛一個人走出房間,不由自主地想再去教堂看看。


  魏子虛經過前殿、馬賽克壁畫和聖母憐子像,遊戲過程中的狼藉此時已經收拾幹淨。魏子虛徑直向聖殿走去。他所過之處陳列的雕像和座椅簡樸莊重,在自然光下完全就像普通的西方教堂一樣,是這棟大廈裏唯一令人安心的樓層。


  “我當時竟然慌了…”魏子虛小聲抱怨,隨即噤聲,腦子裏想到他和年未已兩人在遊樂園模型前麵的時候。當年未已說出他和陳路遙是同行時,他頓時緊張起來,因為他在遊戲中可一次都沒有說過這回事,這會不會暴露年未已和他是舊識?他的身份特殊,年未已和他有一點點多餘的關係都會對年未已不利。為了不讓事情暴露,他應該拿出最好的演技蒙混過關,可是那個瞬間,他想到可能發生在年未已身上的結局,便緊張得思維停滯。幸好年未已非常機智,用“惡魔”牌的催眠能力解釋過去了。“惡魔”牌的能力容易被他忽略,因為直到現在他都對那個能力將信將疑。


  “說到底,我根本從來沒有設計過‘惡魔’這張牌啊!”


  魏子虛一拳錘上右側的牆壁,這三年他做出的細節設定繁多,有些無關緊要的確實記不得,但他思來想去這些天,完全想不出設計過這樣一張催眠致幻的技能牌。連同第三天他在暗室中看見的自己的照片,揭示出這場遊戲已經漸漸脫離他的控製。


  “是你做的嗎,岷則?”魏子虛看著牆壁,不知隱藏在何處的攝像頭會拍下他的表情。魏子虛問完這一句,心裏卻知道不可能,彭岷則比任何人都痛恨死亡遊戲,他所做出的努力都是為了瓦解死亡遊戲,不會費心去做增加遊戲性的設計。如果不是彭岷則,這背後的來源更加使人不安,因為那是魏子虛接觸不到的黑暗。他當初對峙安布雷拉,以為安布雷拉就是死亡遊戲的主謀和操縱者,但結果是安布雷拉當著他的麵被處決了。那時的評委都藏身於幕後,魏子虛初次窺見這個可怖產業鏈的一角,仿佛管中窺豹,令他遍體生寒。


  不過他其實已經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也沒覺得外麵的世界比死亡遊戲好到哪裏去,這三年隻管設計他的遊戲,沒有深究。然而,現在他的目的是幫助年未已活著逃出去,這一切的意義就不一樣了。


  走出通道,魏子虛看向耶穌浮雕,腦子裏的想法卻停頓了。


  十多米高的耶穌腳下蜷縮著一個人,那人穿著跟來時一樣的背心工裝,枕在自己右胳膊上睡著了。她被籠罩在彩繪玻璃投下的幻光中,黝黑皮膚也在發著光,莊嚴的聖殿仿佛因此產生了一絲活力。


  “Jin還是第一次睡得這麽沉,主的殿堂對她來說感覺就像家一樣吧。”


  一個聲音從魏子虛身邊傳來:“用宗教洗腦的娃娃兵,還沒有機會建立是非善惡的觀念,誰在信仰上占據高地,誰就能隨意使用他們。要是在法治國家,Jin殺過的人夠判好幾次死刑了,她還能活的那麽單純,是因為相信主會無條件地原諒並且愛她。這都是我用‘戀人’技能和Jin相連時知道的,如果不是這樣,我根本想象不出她的生長環境。原來人隻要還剩下信仰,就不會膽怯。要是我也沒放棄就好了。”


  魏子虛直到他說完,才會後知後覺地轉過頭:“嗯?Mick,你什麽時候進來的?”


  “比你早。”Mick背靠著入口處的牆壁,皺眉道:“你才注意到?警惕性太差了吧。要是我拿了什麽武器偷襲你,現在已經得手了。”


  “唔…”魏子虛表情尷尬,趕緊退後一步:“你說你用了‘戀人’技能——哦對,陳路遙好像說過你可以用死人的技能牌,但是‘戀人’技能不是分擔疼痛嗎?為什麽還能獲得別人的信息,怎麽做到的?”


  “看來是我想多了,你這家夥果然隻有武力值夠用。”Mick盯著魏子虛看了幾秒:“你一直藏著自己技能牌不用,讓人懷疑還有什麽後手。我建議你還是及早用來自保,不然等到了我手裏才展示出來,你也看不到了,多可惜。”


  魏子虛顯然很不滿,但顧及到Jin就在附近,也不好發作,轉身向另一條入口走去。


  “想來就換個時間再來,你也覺得這裏氣氛不錯吧——”


  Mick的聲音遙遙從通道外傳來,隻有這句他確實沒說錯。魏子虛想起在彩色光影中沉睡的混血女人,連惡徒都有能安心睡去的地方。主石刻的眼睛高高在上,聖殿裏任何一個角落都逃不出他的注視。無條件的愛和原諒,要是真的有這種東西,有誰不會心生向往。


  魏子虛不是信徒,此時卻突然領會到那種寧靜。


  “惡魔”引出了一些快要被遺忘的記憶:海水泡漲的屍體、結了鹽粒的發繩,除了大部分令人喘不上氣的壓抑回憶,魏子虛也終於想起來,小甜椒搬家前,挨在他耳邊說的悄悄話:

  “主會照看我,你是我的好朋友,我也會拜托他照看你的。如果哪天我遇上了什麽倒黴事,一定是因為他正專心地看著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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