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泳池

  魏子虛說到做到,完全無視年未已,坐到Mick身邊。


  Mick轉頭看魏子虛一眼,微微皺眉,奈何泳池旁統共就兩把遮陽傘,他也沒法轉移到別的地方去,隻得重新躺好,手從後腦下麵抽回來疊在小腹上,顯得有些煩躁。


  年未已就算再不解風情,也看得出他杵在這裏有些礙事,他站起身準備上樓,注意到泳池一角有個道具箱,提供泳鏡浮板等用具。年未已隨意扒拉一下,翻出一個小水槍來。年未已給小水槍注滿水,拿在手裏十分趁手,他頓時想到一個壞主意,又坐到躺椅上,側過身麵朝著魏子虛和Mick。


  “你還好嗎?我看你的‘陷阱’都挺驚險。”魏子虛用英文對Mick說道。


  Mick並不看魏子虛:“你舌頭痊愈了,能正常說話了嗎?”


  “喂——喂——”年未已小小聲衝魏子虛喊,魏子虛不勝其煩,轉過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年未已壓低聲音對他說:“我們來試試‘水槍療法’吧。從現在開始,你說一句謊話,我就呲你一槍。”


  魏子虛不理會年未已,繼續勾搭Mick:“我有點擔心你受傷,‘娛樂室’旁邊的房間裏有傷藥,我拿一些給你。”魏子虛說這話時,臉上掛著栩栩如生的擔憂神情。他突然感到腿上一涼,低頭一看,年未已射了一抔水在他小腿上,水漬被浴衣吸收,濕答答黏在皮膚上。


  “不用了,就是腳底燙傷了點,不嚴重。”Mick拒絕道:“但是如果讓我看見director那個混蛋,我一定要宰了他。”


  魏子虛沉默了幾秒,說道:“我本來以為DEATH SHOW是在同一區域實行綁架,但Mick你是西班牙人,這範圍就太大了。Mick,你在來這裏之前在幹什麽,你認為凶手是怎麽接近你的?”


  Mick回憶道:“當時是晚上,我在自己工作室裏做校對。我的工作室在湖邊,按理說不會有人來才對。”


  “工作室?”魏子虛來了興趣:“Mick你是藝術家嗎?”


  “不是。”Mick否定道,卻沒有做更多解釋。


  “這樣啊,剛想說我從事影視業,跟藝術沾邊,我們可能會有共同話題。”魏子虛惋惜道。他側過身,雙眼若有似無地掠過Mick上身,欣賞地說:“你身材真好,平時很注意吧。”


  魏子虛本來認真跟Mick討論綁架這事,突然話鋒一轉提到Mick身材,顯然動機不純。但健身達人對自己體型有種狂熱,Mick麵上沒有多大改變,不動聲色地挺了挺胸:“還行吧,我住得離市區遠,平常都是按照自創的方法訓練肌群,看著跟器械訓練的效果差不多,其實我的心肺功能遠比健身房訓練出來的強。”


  “哦,自創方法?”魏子虛接話:“我經常去健身房,但一直達不到目標,你有空可以指導我一下嗎?”


  滋——


  又一股水流射到魏子虛胸口,冷得他打了個哆嗦。


  “等出去吧。”Mick說道:“現在沒有心情。”


  魏子虛用浴衣擦幹淨水,同時說道:“那好吧。Mick,我能問一下你有男友嗎?”


  Mick挑高眉毛:“沒有。”


  魏子虛笑了,眉眼彎成柔和的弧度,看上去迷人而無辜,他輕輕地說:“真巧,我也沒有。”


  年未已不客氣地往他臉上射了好幾槍。魏子虛吐出一口水,生氣地抹了把臉,轉頭衝年未已吼:“喂!”


  “Jin。”Mick看見走向樓梯口的Jin,叫了她一聲,站起來撲通一聲跳入泳池,以自由泳式向她遊去。Mick強健的肉體在池水中起起伏伏,鯊魚肌仿佛浮動的鱗片,緊實有型,引得魏子虛目不轉睛地看他。Mick說他的身材不是通過器械訓練打造,而是鄉野間的多種運動結合,從他高超的泳技就可以看出,他的體能在餘下眾人中數一數二。


  “真是好腰好臀。”魏子虛評價道:“跟他睡覺一定很爽。”


  年未已打斷他的齷齪發言:“你有男朋友,你不能跟他睡覺。”


  “所以我隻是想想。”魏子虛說。


  年未已:“不,我覺得你不隻是想想。”


  “不用你管。”魏子虛衣服上全是水漬,潮濕得難受,他隻能脫下來搭在椅子背上,同時訓斥年未已:“你少拿那些稀奇古怪的療法針對我,把水槍扔了。”


  年未已伸出食指搖了搖:“怎麽是稀奇古怪的療法呢?‘水槍療法’是英國的一個心理醫生獨創的,每當患者說謊或者刻意掩飾時,他就用水槍射患者,讓患者正視自己,他才能找出症結所在,是一個很流行的新興療法呢。”


  說話間,Mick已經上岸,對Jin說了一句西班牙語,隨後和Jin一起走下樓梯。


  “那好像是西班牙語。”年未已說:“我覺得不公平,他們耳中有翻譯器,我們說普通話他們都聽得懂,但他們不說英語的時候我們就聽不懂了,像是天然加密,他們隊內的溝通完全不會被別人偷聽去。”


  魏子虛:“是這樣,但我們也沒辦法。”


  年未已想了想,轉頭對魏子虛說道:“咯嘛啦表港布東還烏拉。”


  “什麽東西?”魏子虛一臉茫然地看著他。


  “你聽不懂上海話啊。”年未已無奈地說:“但我隻會英語、普通話和上海話這三門語種了。”他一麵說著,一麵埋頭在平板電腦上寫道:“偏袒外國人,種族主義傾向暫議。”


  “你在寫什麽?”魏子虛問他。


  年未已:“我給小呆做了一個病例分析,正在把小呆所有的言行和DEATH SHOW環境裏的線索整理出來,看看會不會有什麽發現。”


  Mick把Jin領到他的房間,關上門,封閉的房間裏隻剩下他們兩人,但Mick依舊不敢放鬆警惕,用西班牙語悄悄問Jin:“你的塔羅牌技能是什麽?告訴我,我會讓我們兩個的技能發揮出最大優勢。”


  Jin環視Mick的房間,絲毫沒有開口的意思。


  Mick和Jin相處兩天以來,還是摸不清她的脾氣 ,隻能把他的理由解釋給Jin聽:“現在我們隻知道宋何的技能是‘透視’,徐啟祥的技能打架專用,都有適合的領域。但是我不知道你的技能,不能幫你規劃最佳用途,恐怕是一種浪費。Jin,你明白我的意思嗎?給我看看你的牌。”


  Jin眼睛停在Mick身後,大步走了過去。


  Mick房間角落裏有一架豎琴,兩米多高,琴身到琴弦都是純白色。Jin站到豎琴跟前,用她的褐色手指撥動一根琴弦,豎琴發出一個輕柔的音符,像羽毛拂過她臉頰,令Jin吃了一驚。


  “這是豎琴,你沒見過嗎?”


  Mick走到她身旁,一隻手隨意撥過豎琴,彈出一小段曲子:“我小時候學的,用來給唱詩班伴奏。我很多年不碰豎琴,沒想到現在隻有在房間裏擺上一架琴才能稍微安心。”


  Mick回憶起了小時候,微微一笑,回過神來時發現Jin正雙眼放光地盯著他。


  “額,你還想聽?好吧,我給你彈一首完整版的。”Mick搬來座椅,在Jin的注視下開始彈奏一首曲子,旋律緩慢優美,是對主的讚歌。Mick彈完前奏,聲音低沉地唱起一段歌詞:

  「No otherthe name of Jesus」


  「No otherthe name of the Lord」


  「No otherthe name of Jesus」


  「is worthy of glory, and worthy of honour」


  「And worthy of power and all praise」


  Mick技巧嫻熟,琴聲宣泄而出。室內拉著窗簾,光線暗淡,時間凝滯不前。低沉的聖歌讓人想起教堂布道,閉上眼祈禱,好像一切罪行都能得到寬恕,即便有原罪也可以被愛著。Mick唱完,琴聲停止,眼前還是遊戲設施中的條紋地毯,殺伐和恐慌還將繼續,避無可避,也許上帝隻存在人的心中,而不在人間。


  “咳,好久沒彈,隻記得這一首了。”Mick看著地麵,似乎羞於啟齒:“這首是我自己編曲的,從沒在人前彈過,你覺得不好聽也正常。”


  Mick說完等了一會兒,不見Jin有反應,向她看去,Jin仿佛還沉浸在琴聲中,回過神來之後用力鼓起了掌。那麽雄壯的一個女人呱唧呱唧拍巴掌,看著蠢笨,Mick卻有一瞬的詫異,別開眼去說了聲“謝謝。”


  “我一直是少年唱詩班的成員。成年之後離開家,就再也沒去過教會。”


  Mick收回手,緩緩說道:“我生在宗教家庭,一出生便受洗,但我始終對主的存在將信將疑。現在看來,我沒有侍奉他,他終於也拋棄我了。”


  他的手腕突然被兩隻褐色手掌握住,Jin抓著他,堅定地搖頭。Mick近距離看才發現,她胳膊上布滿細小的疤痕,沒有縫針疤,全是自然愈合。


  “你這女人.……之前到底過著什麽樣的生活啊?”Mick撫上她右手手腕,調出了塔羅牌界麵,Jin沒有阻止他。Mick看過說明,皺眉思考:“竟然是‘戰車’.……”


  Jin看Mick不說話,要抽回手,被Mick按住,也把他的塔羅牌調出來給Jin看。半透明牌麵上,一個小醜站在懸崖上玩雜耍,拋著骷髏頭和王冠,笑容悚然。牌麵浮現出卡牌名稱:“愚者(The Fool)”。


  “Jin,我們一定會贏。”


  “Mick直接就跳下水了啊。”年未已坐直身子,往泳池裏看,敬佩地說:“都不提前試驗一下嗎?看他不痛不癢的,應該是正常的泳池吧。”


  空曠的泳池在他倆麵前蕩漾,血紅色池水清澈見底,散發著消毒後的清潔味道。魏子虛看年未已躍躍欲試地走到泳池邊,蹲下來玩水,一邊說著“水溫還不錯。”一邊把小腿伸了進去。


  魏子虛眼皮一跳,終於等來他最不想聽到的話。年未已對他招手道:“我們也下水遊遊吧?”


  “我不會遊泳。”魏子虛拒絕道。


  年未已盯著他下身:“你這不是穿著泳褲嗎?”


  魏子虛:“這是內褲。”


  但年未已興致很高,遊泳是他為數不多喜愛的運動。他站在岸邊目測了一下,向前伸臂,本來想像Mick一樣帥氣地跳水,比劃了幾次又慫了,轉過身扶著泳池扶手,一個台階一個台階如同老漢下地一般入了水。魏子虛在岸上欲言又止,想開口問問年未已不換泳衣嗎,但又實在想象不出年未已隻穿一條泳褲的樣子。


  年未已下水後,自由泳到泳池中央,浮出水麵甩了甩頭發,對魏子虛說:“水很淺,我估計是設計成這裏最矮的人都淹不死的高度,你下來吧,很安全的。”


  魏子虛冷眼看他:“我說了我不會遊泳。”


  “我教你啊。”年未已遊向他,“學費算在治療費裏,出去後一起打給我就行了。”


  然而魏子虛並沒有接下這個包袱,他裹上浴衣離開躺椅:“我回去了。”


  年未已扶著泳池邊緣,疑惑道:“怎麽了,突然就不高興了?行吧,那你過來拉我上岸。”


  魏子虛:“梯子在你左手邊。”


  年未已:“拉我一把啦。”


  魏子虛不情願拉他上岸,可是受不住年未已眼巴巴的注視,蹲下來朝他遞過手去。年未已握住魏子虛的手,腳蹬住泳池壁,使勁往後一仰,硬是把魏子虛拖下了水。魏子虛及時閉氣,才沒有嗆水,他抬腳想給這個始作俑者點教訓,但年未已已經機靈地遊遠了,嬉皮笑臉地圍著魏子虛打轉。


  年未已的衣服濕透了,黑發和黑襯衣連成一體,水滴從他眉梢和鼻梁滑落,他的皮膚上晃動著水麵造成的網狀反光,連帶的眼底明亮異常,像是埋藏著寶石礦。魏子虛長出一口氣,把下半張臉埋進水裏,眼睛跟著年未已一起打轉。年未已這個人時常讓他感到很無力,無力去理解他,無力去約束他,更無力去指責他。魏子虛也搞不明白,年未已最多隻有七分英俊,卻有十分自信,笑起來像個沒心沒肺的傻子,甜得魏子虛後槽牙都疼。


  “你知道嗎?”魏子虛不快地說:“你現在就像個在泳池裏勾引聯邦探員的**。”


  “哦?”年未已興致勃勃地問他:

  “那我成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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