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賭注

  現在才加規則?Mick有些窩火,難道這小子還以為自己有贏的可能嗎?趕緊出局滾蛋,反正也能撈個排名第三,對一個花瓶來說很不錯了。


  偏偏魏子虛沒有退縮,仿佛完全不清楚自己幾斤幾兩,硬要延長遊戲時間。


  【接受請求,請陳述你的原創規則。】


  魏子虛禮貌性地微笑,那笑容卻有些緊繃:“我要加的規則是,籌碼用盡也不能出局,改為口含三棱刀片,與21點差幾點則含幾枚,直到一方認輸。”


  【請求生效,規則變更。】


  規則變更之後,三人上身立刻被金屬環固定住,椅背伸出兩隻機械臂,一隻拿著口撐,另一隻連接玻璃槽,圓柱形玻璃槽裏裝滿小巧鋒利的三棱刀片。


  這架勢讓Mick和宋何都吃了一驚。三棱刀片近在眼前,他們能看見刀刃反光,可以想見輕輕一劃就能把皮膚破開個血口子,何況是含在柔軟的口腔內。而且刀片尺寸小,如果不用力夾住,很容易被吞入喉嚨劃開食道,那就不僅僅是流血這麽簡單了。用舌頭和上顎夾住刀片,會有多麽血腥教人不敢往下想。


  Mick咽了口口水,喉頭幹澀,似乎有鐵鏽味隱隱往上湧。他看向魏子虛,後者連大氣都不敢出,直愣愣地盯著刀片。


  這種玩法Mick聽說過,人稱“黑傑克”,據說是地下組織那些亡命徒玩來消遣的。魏子虛知道“黑傑克”,估計是黑幫電影看多了。他以為用“黑傑克”可以給自己翻盤的機會,結果現在一看到真家夥,嘴唇都嚇白了。Mick覺得魏子虛實在不適合賭局,所有情緒都寫在臉上。不過看他也不像很硬氣的樣子,等真的輸光籌碼,認輸出局就完事,接下來隻是他和宋何比試,籌碼用盡就認輸,所以三棱刀片隻是擺設而已,不用太緊張。


  想到這裏,Mick深吸一口氣,注意力集中到牌麵上。


  【第五輪,開始分牌。】


  宋何的底牌是黑桃9,他透視了一眼下張牌,竟然是方片Q。宋何又疼得吸了幾口氣,掩飾住內心的雀躍。其實宋何顧忌使用“透視”算出千,心裏一直有種不安,但現在看來他能贏到現在歸結於運氣好,與“透視”沒有任何關係,就算不啟用“節製”牌也不會有什麽影響。


  既然這一把點數完美,宋何就要盡力騙到其餘兩人盡可能多的籌碼。他分別透視了兩人點數,Mick19點,魏子虛16點。結合他們之前的表現,Mick對自己的技巧過於自信,假裝唬牌值得一試。而魏子虛注定要出局,不用在意。


  宋何心中有了計劃,感覺踏實多了,仿佛自己已經站在校門口等安雅放學,下課鈴響起那一瞬間的安心,安心中還有種強烈的期待。從他斷指以來,陣陣劇痛讓他很難靜下心來,血流止不住,現在他半邊褲子都被血糊得粘答答的。如果安雅見到,一定會擔憂地問“你還好嗎?”


  “你還好嗎?”


  一聲詢問把宋何拉回現實,隻見魏子虛正擔憂地望著他,如此問道。


  “我,我嗎?嘶,不太好,很疼……”宋何舉起血肉模糊的左手,慘得眾人別過眼去。


  “嘶,我能想象出有多疼,宋先生自從加了原創規則之後,就疼得受不了了。”魏子虛同情地說。聽他這麽說,年未已回憶起,宋何是從規則變更之後第二輪開始喊疼,之前沒見他有這麽嬌氣。


  年未已托著下巴開口:“我知道一個讓痛覺變弱的方法。人在高度緊張時,腎上腺和腎上腺皮質激素協同作用,使得注意力集中,痛覺麻痹,手指的疼痛就感覺不到了。宋先生在規則變更之前一直做得很好哦,現在疼得厲害,大概是心情太放鬆了。宋先生,遊戲到最後關頭了,為什麽不緊張一點呢?”


  聽了年未已的說法,Mick皺眉看向宋何。


  “誰,誰說我不緊張了!”宋何微微拔高聲音,讓自己更有說服力。


  “變更規則之後?”徐啟祥抓到一絲希望,衝宋何說道:“你要是靠出千留到現在,我們老實玩遊戲的排名還比你低,我說什麽也不服,你敢不敢重頭賭一把!”


  徐啟祥這隊現在排名墊底,他不惜一切代價補救排名。不管宋何出沒出千,隻要他能使得其他人都相信宋何出千,那麽宋何積分歸零,“瑪格麗特”隊就不用被淘汰。這是他最後的希望了。


  “你胡扯,誰他媽出千了!”宋何對“出千”十分敏感,張嘴反駁徐啟祥。


  徐啟祥緊咬不放:“那你怎麽解釋你從第一輪遊戲開始就不緊張了?”


  宋何立刻說道:“第一輪我哪裏不緊張了,不信你問問別人!”


  “真的真的,是從第二輪開始的。”年未已一拍手掌,給宋何撐腰:“宋先生記得真清楚!”


  “這麽具體……”陳路遙狐疑地看著宋何:“你從第二輪開始做了什麽嗎?”


  “沒有,什麽都沒有。”宋何有些心虛,可是這種心虛看在別人眼裏就成了被戳穿後的驚慌。宋何也注意到其他人的眼神變化,不能任由誤會擴大。


  “不是,我真的沒出千。撲克出千這麽有技術含量的事,我一個普通人,哪會啊?我就是從第二輪開始運氣特別好,這不才稍微放寬心了嗎。”


  “運氣好?真是挑不出毛病的說法。”Mick自認單憑運氣,在這場遊戲裏自己的手氣已經登峰造極了,但還不是小心翼翼,怕自己被點數更好的人騙走籌碼,“運氣好到相信其他人的運氣都沒有自己好,自信過頭了吧?”


  Mick說完,宋何擔心多說多錯,一時找不出合理的借口,密室內突然沉默下來。


  燈光明亮偏冷,枯燥地讓人胸口發堵,13人圍坐在長桌周圍,漸漸凝聚起對峙的氣氛。宋何錯過了解釋的最佳時機,便被懷疑的氣氛梗得更加說不出話。


  “行,我承認,我是使用了技能牌,但你們不能汙蔑我出千。”宋何沉著氣解釋道:“你們每個人都有技能牌,憑什麽我用就算我作弊?太不講理了吧。”


  “宋先生,我沒說過用技能牌算作弊。”魏子虛禮貌地笑著:“不過既然宋先生認為不算,為什麽急著掩飾呢?”


  遊戲被爭執耽擱了許久,而director顯然不允許遊戲中斷,很快幫他們下了結論。


  那結論卻是宋何最不願聽到的。


  【宋何出千,積分歸零。】


  宋何眼前的紙牌投影瞬間熄滅,他眼前發黑,周身驟然變冷。他才發現年未已沒說錯,原來人高度緊張時,是真的感覺不到疼痛的。


  可惜Mick和魏子虛還沒來得及為宋何出局而高興,這輪遊戲的結果緊跟著出來了。


  【請翻牌。】


  【Mick點數最大,贏得全部籌碼。】


  投影變換,Mick麵前有滿滿當當12張籌碼,而魏子虛籌碼為零。


  坐在魏子虛周圍的人看見他眼裏一瞬間閃過的恐懼,他使勁蹬腿想站起,但金屬環固定住他每個關節,令他動彈不得。麵部金屬環擋住他鼻孔,窒息一分鍾後,魏子虛不得不張開嘴呼吸。機械臂沒有留給魏子虛更多準備時間,向內刺入,塞入金屬口撐,將口腔擴大到最大,年未已甚至能看到他粉紅色的齶垂。


  另一隻機械臂夾起三棱刀片,靠近口腔。


  “呃啊.……唔.……”魏子虛發出不成聲的悲鳴,口腔內壁痙攣,涎水從嘴角流下,看起來淒慘又狼狽。


  【魏子虛籌碼用盡,牌麵點數是16,與21點相差5點,請含住5枚刀片。】


  一,二,三,四,五。機械臂一個一個將三棱刀片夾入魏子虛口中,一字排開。放進最後一個時,第一個已經快要順著喉嚨滑下去了。


  口撐被取出後,魏子虛趕緊合上嘴,夾住所有刀片。


  口腔那麽大小的地方,密密麻麻塞了5枚三棱刀,刀片疊刀片,很難控製所有刀刃均勻受力。而一旦某片刀子受力大,刃口又薄,瞬間沒入皮膚。現在魏子虛無法取出刀片,其他刀片頂著沒入他舌頭的刀片,吞咽或是說話時產生輕微搖晃,刀刃越入越深,幾乎要從舌頭底麵透出來。


  魏子虛緊閉著眼,眉頭擰在一起,臉色煞白,有鮮紅的血液從嘴角蜿蜒流下。


  原來魏子虛強忍痛苦時是這樣的表情,年未已看得津津有味。而Mick就不同,他被這副慘狀震驚,指尖冰涼。玻璃槽橫亙在他眼前,他幾乎可以看見刀片會如何被塞進他嘴裏,切割舌頭,痛不欲生。


  【第六輪,開始分牌。】


  Mick抽到點數是17點,一個不上不下的數字。而魏子虛很勉強地點擊牌背,查看過後,重新閉上眼睛。Mick看著自己的籌碼欄,靈光一現,轉向魏子虛說道:“你新加的規則有漏洞。”


  魏子虛轉頭看Mick,因嘴裏充滿血液而不願開口,隻用眼神詢問Mick。


  “我的規則要求必須跟注。”Mick說,“可是你現在已經沒有籌碼了,不能繼續遊戲。”


  Mick說的很在理,就算魏子虛堅持繼續遊戲,也隻是致殘自己,於Mick沒有絲毫益處,遊戲隻剩下無休止的折磨。


  魏子虛咽下一口血水,說:“隻要我能跟注就行了吧?”


  年未已看見魏子虛嘴唇仿佛是打開的閘門,隨著舌頭和刀片摩擦,從牙關溢出數條血流。魏子虛眼神因疼痛有些恍惚,無力地看向年未已這邊。


  “你拿什麽跟注?”Mick問道。


  “他。”魏子虛用下把指了指年未已,嘴角微微上揚。


  “什麽?”“我嗎?”Mick跟年未已麵麵相覷,都不能理解魏子虛的意思。


  魏子虛仰頭,喉結滾動幾下,把剛湧出來的血吞下肚,現在刀片都卡在肉裏,倒不用擔心會一起滾進食道。他斷斷續續解釋:“用我隊友的命,跟你賭。翻牌吧。”


  魏子虛下了賭注,穹頂立刻降下一人寬度的升降板,板底布滿鋒利尖刺,降到年未已頭頂終止。升降板跟地麵的夾縫剛好夠年未已挺直脊梁坐著,尖刺再往下一寸就能鍥入他顱骨。


  年未已無辜而茫然地看著魏子虛:“拿我當賭注,都不問下我的意見嗎?”


  魏子虛抬眼:“你有什麽意見?”


  “我覺得……不太好。”年未已認真道。


  “繼續吧。”魏子虛對Mick說。


  Mick隻玩過賭錢的賭博,哪玩過賭命的賭博,心跳快得像是缺氧,恐怕比被當成賭注的年未已還要緊張。他實在不理解,魏子虛就算現在認輸,排名也已經相當好了,根本不用背水一戰。那小子今天牌運很差,不管唬牌還是跟注都小心翼翼,破綻百出。他對這一把的點數是有多自信,拿人命當賭注,仿佛料定下多大籌碼都不會有損失,才能從容不迫地繼續遊戲。


  “這是我最後的賭注了。”魏子虛盡量讓聲音清晰,不斷咽下血沫和肉片,“如果贏了這把,你的隊伍排名第一,還能順便淘汰一人,對你來說不是很合算嗎?不過我這邊下了這麽大的賭注,你是不是也應該有誠意一點,就算不押上你隊友的命跟我賭,至少也要用全部的籌碼吧?”


  在這場豪賭中東家賭注太小,確實見不得人,如果他沒信心地下注幾張,還不如現在就蓋牌放棄。如果他堵上全部籌碼,輸給魏子虛,那麽按照“黑傑克”的規則,他會被強製含住4枚刀片。同時,Mick注意到


  魏子虛說的好處全是他獲勝的情況,像一個誘人的陷阱,他無法不懷疑魏子虛的真實目的。


  當然,他也可以無視賭場禮儀,一張一張賭注地試探,直到魏子虛輸。


  可是,魏子虛輸了,這裏會有一個人死。


  年未已稍稍抬頭,看到升降板是純鋼材質,即將暢通無阻地碾下來,連他帶椅子碾成平麵。


  人的脊柱有彈性,他會聽到脊柱逐節骨折的聲音,肋骨從前胸刺出來,整個人像廢紙團一樣失去形狀。


  年未已計算著肋骨刺出的角度,第十二對肋骨是浮肋,隻有半段,會向下捅破他的腰,卡進背帶褲的帶扣裏。這對帶扣是鯨魚形狀,他特地從裁縫店定製的。帶扣卻馬上要變髒,沾滿血和內髒。


  年未已突然有點沮喪,他很喜歡這對帶扣呢。


  有粘稠的液體從頭頂流下來,年未已才發現頭皮被尖刺劃破,細細的血流糊住他右眼。看來長的太高有時候也不是好事啊,年未已這麽想著,在一片血紅色的視野裏望向Mick,這個男人的舉動會決定他的生死。


  而魏子虛就這麽隨隨便便把他的命交到別人手上,沒有任何預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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