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7 分錢
周芸沒有廢話,衝方長點了點頭。
方長立刻拿出十幾個裝了現金的信封,按上麵寫明的班組或辦公室名稱發放到各個負責人的手中。
其實這舉動,也是變向讓方長混個臉熟,等同於把各部門的負責人介紹給了方長。
汽修一班周大乾,汽修二班吳金貴,汽修三班黃偉……還有機加工一班班長趙雅。
此時方長從趙雅身邊走過,放下信封的第一時間,趙雅不動聲色地用手肘拐了方長褲襠一下,方長穩住沒動,隻不過這癢酥酥的感覺還是讓他有點尷尬,暗叫道,騷婆娘,看老子手裏頭空閑了怎麽收拾你。
趙雅正為惡作劇而興奮呢,老娘主動敲了你一晚上的門,你都裝死,害老娘躁了一整夜,死小鬼!
就在趙雅心中躁動的時候,所有負責人都接到這個信封,迫不及待地把鈔票拿出來數了一數。
這一數,大家的臉就像慢慢開化的冰一樣,笑得合不攏嘴了。
兩千三……兩千六……兩千一……
要知道,機械廠一個科級單位,除了公司工會偶爾撥錢下來以外,平常是沒有錢經手的,所以這個廠是全公司最窮的下屬單位,誰分到這裏來工作,那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
像現在拿在手裏的兩千多塊錢紅包的情況,有的人在廠裏幹了二十多年,也是第一次見到。以往的年頭裏除了春節前的班組聚餐,車間聚餐還有廠裏聚餐,能大吃三頓之外,似乎也沒個什麽可圖的。
可是呢,現在他們的手裏居然攥著兩千多塊的班費,有的人忍不住,一連數了兩三次才停了下來,兩眼都放光了。
看到這一幕時,周芸的心中踏實了不少,悄悄地看了方長一眼,卻發現方長也在看她,嚇得趕緊挪開目光,清了清嗓子,道:“這是這個月的班費,已經發到各班長、主任的手裏了,分配權就掌握在你們自己的手裏,是拉下頭的人一起去搓一頓呢,還是給班組成員表示一下,都是你們的自由。”
聽到這話的時候,眾人忍不住笑出了聲,自己掌握,那就是想分多少分多少,不想分的話,那就全都裝進自己兜了啦?
一想到這裏,這當中好些個人雙眼失神,臉上的笑容變得癡傻,顯然已經開始打起心裏頭那把如意算盤了。
“廠長,你說這個月的班費?意思是……以後每個月都有啦?”
趙雅眨巴眨巴眼,突然問了出來。
最先反應過來的可不止趙雅一個人,隻不過趙雅先問出來了罷了。
聽到這話時,周芸淡淡地點點頭道:“趙姐的話沒錯,這班費的事情一直都該落實的,隻不過金費問題上頭一直不給解決,現在金費的問題解決了,以後每個月的班費就按照這個標準來了就行了,咱們廠的收入比起那些天天在外頭出差的單差了兩三倍,人家吃肉,咱們不得有點湯喝啊?”
“好……”
也不知道是誰突然帶頭吆喝了一聲,掌聲四起,聲聲震耳,弄得周芸激動得牙關子都發抖了。兩年來自己給廠裏開會的次數都多得數不清了,什麽時候聽到過這種掌聲啊。現實啊,這群人真是太現實了。
“廠長,不對啊,老黃剛才數來數去都是兩千八百塊,為啥我們班才兩千四呢?”汽修二班的吳金貴在眾人還樂嗬嗬的時候,突然槍口對準了黃偉。
方長心裏笑了笑,的確是老油條,不過關鍵時候還是不太沉得住氣,瞥了周芸一眼,就像在說,該你上場表演了。
死家夥!周芸在心裏罵了方長一聲,瞧把他得瑟的,弄得自己跟個幕後主腦一樣。狠狠瞪了方長一眼,這才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看著吳金貴道:“吳班長,班費是按人頭發放的,兩百塊一個人,老黃他們班連班長在內十二個人,你們班就十一個啊。”
吳金貴一聽,扳著手指開始算數,一五一十,二五二十,不對啊,趕緊叫道:“廠長廠長,你是在學生,可不能欺負我們這些文盲,十二個人應該是二千四才對啊,我們班少一人,也該是兩千二才對啊!”
“那把你多餘的兩百交出來吧!”周芸伸手找吳金貴要錢,嚇得金貴兩手一捂,諂媚地笑了起來。
“廠長,這也不是老吳一個人的問題,我也想知道,為啥老黃班上能拿兩千八,我們班才兩千六呢,咱們班也是十二個人吧?”
“對啊,廠長,還是給大家個說法比較好。”
一看周大乾和李四平這兩個汽修班的班長也摻合了進來,周芸再不像原來那麽慌張,一切都像已經準備好了似的,沉穩地開口道:“班費不但按人頭點,還看工作量,你們也看到了,今早的廢舊一共賣了四萬塊,當班費充足得很,不過在上個月裏,你們的工作量遠遠沒有達標呢,我查了查工單,上個月安排下去的二十四台重型專業車輛的二保維護作業,你們四個班組居然推了十台車出去,讓人家出完差再回來保養,這事兒,就不用我再多說了吧?”
周芸的話音沒落,眾人的臉上已經有點掛不住了。
機械廠的運營模式是自負盈虧,雖說是負責公司所有的車輛維修保養工作,但是賺的錢其實是一個數字,就算掙了幾個億的維修費用,一分錢也落不到員工的頭上。所以,他們為什麽要把自己累死呢?這手裏的活兒啊,當然是幹得越少越好,專撿輕鬆的幹,反正錢也不少拿一分。
正因為知道這當中的弊端,所以就算周芸想罵人,她也罵不出口,底氣不足啊。
話說到這個地方,周芸看這些半天沒吭聲,接著又道:“不光是維修車間,還有機加工二車間,讓你們加工一個件兒,工程師的圖紙你們一會兒說看不懂,一會說尺寸不對,下個料三天沒著落,兩天能修好的東丁,非得拖半個月,說句心裏話,機加工班組手裏這兩千塊,你們拿得心虛不?”
這是周芸第一次說話沒有人反對,第一是因為副廠長不在,其二當然是周芸拿捏到他們的軟肋了。
“老黃班上這個月修了一台發動機,工時高,任務量也大了一些,所以拿得最多,你們要是覺得他拿得太多了,就把你們手頭的工時拿出來算算嘛,要是覺得我分得沒毛病,以後的活兒啊安排下來就別推,誰班上幹得多,下個月不是又得發了嗎?”
聽到周芸這話的時候,眾班長的心裏已經暗自開始較勁了,原來要推出去的活啊,現在看來是不能推了。不但不能推,而且還得主動接,考核這東西的主動權可是掌握在廠長手裏的,她說誰幹得多,難道還能反駁。
不知不覺間,周芸在管理這個位置上占據了絕對的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