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其實到現在我還是覺得你的這個行為很不成熟。”康樂翻了翻劇本,抬頭看著陳沿清,“你需要有原本就有樂理知識的人,卻在第一眼見到檀越的時候選他當這部戲的男主。”
陳沿清雙手攤開搭在沙發上,聽康樂繼續說。
康樂看到陳沿清並沒有什麽反應,說道:“就算是你把他當作識秋的孩子,可不至於這樣,鋼琴學習又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掌握的,不是所有的事都是這樣湊巧的。”
陳沿清心裏也清楚,康樂說得很對,可是看到監視器裏的檀越,老朋友的影子不斷浮現在心頭,到底是打了賭,說道:“我現在就去找他吧,萬一真讓我撞上了。”
康樂無奈,隻能任由陳沿清來。
明天的一場戲是蘇衡接受音樂學院老師的考核,從此開始他的國外進修生涯,他需要現場表演彈奏鋼琴,陳沿清不會接受使用手替,如果自己賭對了就是最好,賭錯了,也是檀越要自己學習,至少把琴鍵都要給按對。
江然和檀越已經回到了酒店,到了各自回房間的時候江然又一手搭上了檀越的肩膀,對著蕭涯說道:“跟他對一下戲。”
蕭涯看著檀越現在臉還是紅的,又對著自己露出一個微笑來,歎了口氣就走開了。
這裏是檀越的房間,可是江然像主人一樣走在了前麵,檀越在後麵跟著。
這個場景太過熟悉。
等走到床邊的時候,江然把檀越的肩膀一壓,讓他坐到了床上,自己蹲在了檀越的麵前,仰視著檀越。
“咱倆演戲呢啊,你別難受了,蘇澤是個混蛋我可不是。”
江然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說,隻是覺得這樣說能安撫一下檀越的心情,畢竟他現在鼻頭還是紅的,長得白的人就是這點不好,紅了青了紫了都特明顯。
檀越聽到江然這麽說,急忙要把江然扶起來,誰知道江然現在還倔了起來,說道:“你得把我和蘇澤,你和蘇衡分開,不然咱們這次合作那不就玩完了嗎?還是說你壓根不想和我一起演戲?”
“真沒有!”檀越羞澀一笑,說道:“我就是沒意料到您會來,也沒聽說過您會演戲什麽的。”
“真的?”江然腳麻,換成了單腿跪著的姿勢。
“真的。”檀越一向對江然沒有抵抗力,自然是他說什麽自己都跟著說什麽。
門沒關緊,露出來了一個小縫,陳沿清無意來到門外就看到了江然以求婚的姿態跪在了檀越的身前,到底是皺了皺眉頭,聽到他們的談話之後才略微放下了心,輕輕叩了一下門。
檀越趕快叫江然站了起來,結果江然腳麻了幹脆坐在了檀越坐過的地方,檀越去開門,“陳導,您怎麽來了?”
陳沿清笑著說道:“你會彈鋼琴嗎?明天那場戲你應該也看過了吧?”
陳沿清的這句話勾起了江然的興趣,盯緊了檀越的背影。
檀越不想暴露自己會鋼琴的這件事,牽扯了太多的不美好的過往,一隻手已經覆在了門把手上,小聲說道:“以前為了鍛煉思維跟著別人學過一段時間,來劇組的前兩天也去琴行練了練找了找感覺,應該沒有問題的。”
陳沿清深深看了檀越一眼,笑著說道:“那就好。”又探頭跟坐在裏麵的江然打了一聲招呼,說道:“你們繼續對戲,有不理解的地方隨時可以聯係康編或者我。”
“好的,多謝您了。”檀越說著還要去送陳沿清,結果被陳沿清又按回了房間。
江然聽說過有些奧賽的訓練選手會靠練習鋼琴來鍛煉手腦協調能力,於是也就沒再多管,想著現在也晚了,該交代的也已經和檀越交代了,腿也恢複了狀態,於是打了招呼回到自己房間。
路上還是不自覺地撚了撚自己的手指,長年累月的鋼琴訓練,讓他的指尖處覆蓋了一層薄繭。
兩兄弟在一扇大門前停住,上麵用漂亮的花體字寫著東方藝術學院的大字,江然靠在門口,催促道:“快進去吧。”
檀越現在已經換上了西裝,可是和他一張娃娃臉更是不相配,總覺得偷穿了大人的衣服。檀越問道:“哥,你不和我一起進去嗎?”
“別那麽多廢話,快進去,別浪費了爹的洋錢。”
正在兩兄弟對峙的情況下,配角上場,一個大胡子的外國人走近,對著江然露出了一個驚訝的表情,問道:“蘇澤?你怎麽在這?”
江然臉垮了半截,到底還是露出了一個笑容,露出了警告的眼神,說道:“送家裏小孩來上學,唔——中式習俗。”
“原來如此,那進去吧。”
很快檀越被帶到了一個安靜的小屋,正中央放置著一架施坦威Steinway & Sons 的三角鋼琴,鋼琴旁邊坐著一個戴著眼鏡的外國男人,用眼神示意檀越坐下。
蘇澤早已經放棄了自己,無法接受自己的身邊變化,從一個世家少爺變成一個野種,即使是蘇家的老爺還沒有發現,蘇澤也再也不願意學習這些東西,早早輟學,沉醉在花花世界中,如今故地重遊,蘇衡隻能裝做坦然。
他被稱為最有天賦的學生,到底是天賦比不過內心的鬼魅。
檀越深呼吸幾次,將手搭上了琴鍵。
肖邦夜曲,檀越彈了一小段。
閉上眼睛,回憶譜子,然後對應到每一個琴鍵,按照固有的順序和節奏彈奏下來,好像是入了情緒。
江然從小學習鋼琴,不可能看不出來,檀越並不是向他口中說的,為了練習而彈奏過鋼琴。
他盯著檀越的手,一直光禿的指甲,這個可以理解,為了人物塑造。可是他的手掌和手指的比例不能騙人,接近1:1,再然後,指法嫻熟,會意大利語。
這些證據拚在一起,好像已經足以證明檀越會彈鋼琴。
隻是有一點江然不能理解。
檀越五音不全,這個是真的,既然他會,為什麽要隱瞞。
一曲彈畢,沒有任何錯誤,沒有任何停頓,也——沒有任何感情。
這一點同樣也被陳沿清注意到,及時喊了卡,讓檀越一遍遍彈奏,到最後整個劇組都好像再聽檀越一個人在演奏。
檀越的心髒慌亂,本來以為可以一次性過的,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可是即使是這樣慌亂,身體的機械性反應還是能讓他完整而流利地將整首曲子毫無錯誤的彈奏下來。
到最後,黑鍵和白鍵已經交融在了一起,檀越的手指已經酸麻。
“等一下,我幫他調整一下狀態。”
鋼琴聲驟然停止,十根手指砸下,一聲巨響。
陳沿清示意江然過去幫他。
江然輕輕捏了捏手指的第二關節還有食指和小拇指,有些外翻,基本確定了他學過鋼琴。
檀越緊張地看著江然,額角已經有汗,手指的酸脹被江然揉化,緊接著,江然的左手撐在了檀越的肩膀上,用右手慢慢地彈奏出音符來。
溫柔、悲憫、婉轉道來、內斂,收起鋒芒。
檀越被江然的氣息包裹著,頭暈眼花,一切都回到了國家音樂廳的那段時光,台上的他給自己帶來光亮,用溫柔包裹自己。整個大廳都是黑色的,唯一的一束光在他的身上,是心心念念,也是遙不可及。
“專心。”江然輕輕捏了一下檀越的肩膀。
濕熱的氣息,可以讓人燃燒的溫度。
“好。”
江然笑著說道:“想著你愛的人或物,想著。”
檀越閉上眼睛,睫毛不停地顫動。
江然將檀越的手托起,放在鍵上,“慢點彈,慢一點,和我一起。”
兩隻手交疊在一起,慢慢地江然從檀越的身邊離開。
檀越意識到了他的離開,可是腦海中的江然還在他的身邊,緊緊抱著自己。
檀越睜開眼睛,說道:“再來一次吧。”
拍攝結束。
江然笑著走近檀越,問道:“小朋友,你到底要給哥哥我多少驚喜?”
“我沒有……”
正在兩人對話的時候,有一雙眼睛緊緊盯著他們,終於,還是檀越對著那人笑了笑,做了嘴形,沒有發出聲音,“放心吧,我沒事的。”
江然回頭看,不知道檀越在和誰說話,心裏疑惑。
卻又在這時,潘興走了過來,說道:“江然,那邊舞台服裝需要你過去試一下,剛剛我已經和導演說了,可以先安排其他人的鏡頭。”
“嗯好,你現在外麵等著,卸妝完了我就出來。”江然心不在焉地回答,然後和檀越還有劇組裏麵的人一一打過招呼。
車上,江然看著車窗外不停流走的路燈,車開得快了,留下殘影,相互擁抱,永遠相隔,腦袋中突然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從來沒能把他和檀越聯係起來。
也是這樣相似。
他靠著……死記硬背彈鋼琴。
臨別A市回到劇組的最後一個小時,江然來到了檀越在濱江城的房子裏,那個木盒讓他不能忘記。
江然的家裏有檀越的指紋,他有檀越家裏的鑰匙,都還沒來得及抹去對方在自己生活裏麵生活過的印記。
江然小心的打開燈,走到了書架邊上。
他還從來沒有問過檀越是什麽時候認識自己的,就固定地以為,是在自己邁入流行樂壇之後。
那個木盒,被檀越視作珍寶一般放在了書架的最頂端。
他矮了那麽一點,還搭了個小凳子。
想到這裏,江然不自覺地笑了笑。
踮起腳來,江然將木盒子取下,深呼吸之後將它打開。
被絲綢層層包裹的東西終於露出了他的真麵目。
江然覺得那東西很眼熟。
是自己的第一張黑膠唱片。
作者有話要說:關於鋼琴的問題我問了我的小夥伴,還有百度百科,有錯誤的話大家可以和我說噶。
b站有魯賓斯坦的肖邦:夜曲,真的超級好聽。
關於蘇澤和蘇衡的故事的話,推薦一把bgm《一縷執念》周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