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堅定
“一切順利的話,後日我便同你一路北上,到邑城去取血靈芝。”澤弘輕輕拍著她以示安慰:“你別擔心,我會放探子出去先查一查,找準了地方直接去取就是了,隻要不是去刺殺王上,這點事於我而言不是問題。”想了想,還是說道:“周朝現在地楚國,隻是我父君薨了,宮中亂作一團,實在無法分出心思去管他。”
??南宮鑰沒有動,澤弘又說:“你覺得,我有必要去看一看……還是……”
??“不必。”南宮鑰阻止他繼續說下去:“他已經失了勢,能為他所用的那幾人也是結局難料,你就不要去趟這渾水了,隻是他本身也是讓人可歎……”她幽幽地歎了一口氣:“你若同意,就留他在楚國吧,至於他怎麽折騰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澤弘沒有多問:“可以。”
??她真的覺得他很好,難怪自己會這麽喜歡他,南宮鑰雙手圈上他的脖子,頭埋在他的肩窩,心裏不悲不喜:“照理說我該想殺了他報仇,我也確實恨他,但這條路他走成這樣已經算是咎由自取,既然老天有了安排我也沒必要再踩上一腳。”
??澤弘嗯了一聲,便沒有說下麵的話。
??南宮鑰在他懷裏蹭了蹭:“你有什麽想問的嗎?”
??澤弘再吻了吻她的頭發,他原本擔憂的許多事在今夜這一個深吻中徹底釋懷,眼神騙不了人,那樣的一個吻更騙不了人,她的心是他的,那其他人便成了別人,他沒有必要在意。
??他不想願她心中有別的人,也不願她心中裝著太多仇恨,他隻想她好,希望自己能有力量護得住身邊重要的人。
??南宮鑰感慨道:“你說你喜歡我什麽呢?我沒你長得好看,又沒你功夫高強,人也沒你聰明,還沒你有錢,嗨……老天一定是看我吃了這麽多的苦,就把你賠給我了,若是這樣,那些苦也算吃得值當了。”
??澤弘笑起來,將她摟得更緊:“你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看,這普天之下找不出來幾個像你這樣俊俏的小丫頭。”
??她臉上又是一紅,心裏頭卻甜蜜得很。
??澤弘低頭,溫熱的氣息拂在她的頭頂:“你脾氣也好,聰明又可愛,琴棋書畫驚豔天下,灑脫又勇敢,明事理又貼心……”
??南宮鑰的臉更紅了,這說的是她嗎?她前十幾年聽了許多自己一無事處又討人嫌的話,就連同周朝走到一起也從未聽過這樣的情話,有些承受不住地截了他的話:“我,我不會燒飯,也不會繡花,恐怕連雙鞋也給你做不出來。”
??“你這真是太自謙了……”澤弘悶聲笑起來,捧起她滾燙的臉,看著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那你便隻能嫁給我了。”
??她眨眨眼睛:“嗯?”
??他又笑:“嫁給我的好處很多的,比如說不用你做飯,也不用你繡花,至於鞋子就更不用你做了。”
??她想了想,似乎連婆媳問題也不用考慮,嫁給他豈止是好,簡直就是太好了。思此及彼,上一次澤弘說要帶她去見他的母親兄弟,來到楚國,她是不是也應該問上一聲,便拉開他捧著自己臉的手:“我來到楚地,應該去祭拜一下你母親和兄弟?”
??澤弘看著她,那雙眼睛清澈得像一汪泉水,便說道:“好,明日一早我來接你。”
??南方的秋風溫柔得像愛人的手,這一夜,兩人夜話許久,依依不舍的分別。南宮鑰很久沒有這麽安心,睡得比這些時日以來任何時候都要舒服,耳朵中傳來清脆的鳥叫聲將她從睡夢中喚醒,她睜著迷離的雙眼看向微開的窗欞,那裏有一隻羽毛橘黃的鳥喙發紅的小鳥正跳來跳去。
??小鳥聽到動靜,原本靈動的身子一下僵直,轉過頭來與南宮鑰大眼對小眼地對望了許久,房門外突然傳來一陣不大不小的敲門聲,南宮鑰看那呆愣愣的小鳥驚了一下,撲棱著翅膀飛走了。
??她抿了抿嘴,起身,開門,外麵是一串捧著清洗的物什的奴婢,南宮鑰心下了然,今日又得重蹈昨日的覆轍。
??估計虞?忠文身上沒錢了,除去換了一身粉白的衣裙,頭飾還是昨日那些,南宮鑰隻撿了一支羊脂玉的小白花插在頭上,對著那舉著金發扣的婢女搖了搖頭。
??虞?良語的大半身家估計都在這坨金子上了,她也是好笑,接過那個金扣子用絲絹包好,隨意扒拉了兩口清淡的早飯,問了虞?忠文所在便出了院門尋他去了。
??台階之下,一株花樹檔了來人的半個身子,但依著那身姿一眼便能認出那人是澤弘。她飛快地跑過去,像一隻正展翅的小鳥,那人回頭,正看到飛奔而至的南宮鑰。笑意在澤弘臉上漾開,嘴角勾勒出好看的弧度,打開雙臂,牢牢地接住這個飛奔而來的少女。
??南宮鑰在那個溫暖的懷抱中蹭了蹭,再蹭了蹭,這才抬起頭,對上他一雙漆黑溫暖的眼睛:“現在就走嗎?”
??澤弘點點頭,牽了她的手一起往外走去,大門外停了一輛不起眼的馬車,虞?忠文坐在前室,手裏握著根細長的馬鞭,看到兩人握著手出來,抱起拳頭敷衍地對著澤弘一揖:“在下送公子去。”
??澤弘點點頭,南宮鑰不理解地轉頭看他,澤弘耐心的解釋:“楚國最近立了新君王,大概對於我站在新君身後總有些人不太理解,所以這一陣子我身邊也不見得會太平,我出來沒有人發覺,大張旗鼓地在街上走不好。”
??想來也是,楚君傳位給了庶出的幼子,先不說臣子對這幼主信不信服,前楚君的兒子們都在下麵虎視眈眈地盯著,隻怕有絕大部分的人也同樣會認為澤弘是包藏禍心。
??明明有珠玉在前,偏又要在中間橫檔個瓦石,也不知這珠玉是表麵裝出來的服氣還是真心的服氣,就連南宮鑰也不得不多想一下,若是自己有那個能力,會不會將明明可以握在手中的權力拱手給一個從來是都沒考慮過,卻莫名冒出來的無用之人。
??見南宮鑰看著自己,澤弘笑了笑,上車後伸手將她也拉上了車。兩人坐進車廂,澤弘才緩緩開口:“我想做你的澤弘,而不是楚國的申弘。”
??這是什麽意思?南宮鑰將這句話在腦子裏轉了幾圈,才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可她不是,她並不想將他的人生左右了,不想他為了自己放棄掉原本的計劃或者是道路,亦或者是自身的追求。
??但不可否認,知道他這麽看重她,在意她,南宮鑰內心裏是歡喜的,是感動的。但她不能成為拖他後腿的人,隻為了她自己而耽擱了他的人生,她不想兩人好好的愛有一天因為這些事而變質,不想他有一日鬱鬱不得誌而抱憾終身。
??看她臉上的神色變了又變,澤弘將一束備在車上的白色花束放入她的手心:“這個,你待會放在我母親墳前吧,她看到這樣好看的未來媳婦說一定很高興。我母親從來隻想他的兒子康健平安喜樂,如今有了你,我可不就是喜樂的了,而避開那條路,也定會康健平安。”
??南宮鑰又搞了個臉紅,支支吾吾道:“你別說這些……好男兒應當……”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了:“你這樣我會覺得可惜。”
??澤弘歎了一口氣:“我當然也有家國情懷,鴻鵠之誌,但這些不一定是建立在那個位子上。你我都是經曆過爭權奪位的人,但看看身邊那些人,在權勢的漩渦裏全都不得善終。有時候不是不爭,也不是不謀,而是順其勢而為,雖說時勢造英雄,但一切皆有個因果,如今看來因不在我身上,果自然也不會在我這裏。”
??車身顛簸起來,像是走上了山路,南宮鑰卻渾然不覺,認真地看著澤弘,聽著他說的每一個字。
??澤弘眼睛看著隔著門簾的前方,眼中一片冰冷,以前的他是真的想要爭,可如今卻不想冒這大不諱。秦氏隻想著能坐上那個高位,卻沒有想到她那幼兒太小,她自己也沒有實力,在楚國又沒有厚重的旁係和根基,現在處的位置隻會帶來更多的危險。
??力量欠缺,新上位的君主能不能坐得穩那個位置還很難說,所以他現在能站在幼主身後盡忠,對於經過這一段時日已冷靜下來的秦氏來說是近水,即便秦氏對於澤弘會這麽做的出發點有重重疑慮,眼下也隻能攀附於他。
??他如今隻要真心幫著幼主固位,再暗中培養自己的勢力,到時候這邊坐穩了也好,還是一直依賴他也好,權力都會捏在他手中,比起名不正言不順地奪下這位子更加穩固。
??而權力,是他能陪著她安然離開的籌碼。
??風高日麗,山路上的顛簸終於停止。澤弘拉開簾子伸手扶南宮鑰下車,直到這個時候南宮鑰才發覺二人身處深山之中,所站之處正是低穀,四麵臨山,穀中還有一條自山頂蜿蜒流下的小溪。
??青山綠水,花草成簇,南宮鑰不解地看了看四周,地方是個好地方,再看了看前方的兩座新墳堆,澤弘的母親與兄弟不是在澤弘的宮中嗎?可眼前這是……
??澤弘看著前方的新墳,帶著她緩步前行,輕聲說道:“父君入殮之時有人提起了我母親……最後二人一起入殮,我兄弟也入了申氏家塚,這裏隻是一個衣冠塚,我想陪他們的時候便會來這裏。”
??以往他們是他所有的不舍,如今,他願意讓他們入土為安。
??澤弘緊了緊握著南宮鑰的手,拉著她跪下,將攜帶來的籃子中的貢品一件件擺出來放好。南宮鑰看了他一眼,在未立碑的墓前放下手中的白花,默默叩拜下去,心中一片平靜。
??她早該來了,若是早來了,她便會早些曉得,那些她曾經懷疑的,不確定的,全都是子虛烏有,可惜她白白浪費了那麽些時日來糾結,在未來的日子,她會全心全意的去對待這個她愛的男人。
??不是每一個人都是周朝,也不是每一段感情都經不起磨練與沉澱,人與人的際遇不同,所得的結果也不會相同。再說那個時候的她也不是現在的她,那時她懵懂不知事,而如今她會多想一些,也清楚什麽才是自己該珍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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