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壺中仙境(一)
胖老板麵不改色心不跳,瞄了一眼南宮鑰又看了看桌上的盒子:“行啊,一副字,加上這袋錢,成交。”說完將盒子往自己跟前挪了挪:“先把那副字拿來看一看。”
南宮鑰對孟贏說:“師兄,你在這裏等著,我回去拿一下。”
孟贏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做什麽表情,撒謊他不太會,這會兒隻能三緘其口,等著南宮鑰那副字快點出現。
南宮鑰是個名人嗎?孟贏不知道,他隻曉得知了就是南宮鑰,那副出自南宮鑰之手的字也一定拿得出來,隻是不曉得為什麽,從她跑出去開始,他的汗就冒個不停。
胖老板瞄了一眼站在一旁發呆的孟贏,把那個木盒子又往自己跟前挪了挪。
半柱香時間,孟贏再一次抬手擦汗,順帶向著胖老板友好的笑了笑時,門“啪”的一聲被人一掌推開,南宮鑰拿著一卷絲軸站在門口,喘了一口氣進店將絲軸卷往桌上一鋪:“看吧。”
潔白的絲綢上,濃墨重彩地寫了“正身清心”四個字,遒勁有力,神韻超逸,確實是一副好字,氣勢不同於一般女子,筆法頗大氣。
胖老板趴在畫卷上認認真真地看了一會,發表評論:“東西是真的,就是有些受潮,還有就是沒有落章……上頭這三個指紋……是不是有什麽特別的意思呢?”
南宮鑰掏出錢袋往桌上一拋:“哎……大概是有什麽特殊的含義吧,是真的就好,咱們貨貨相易,再加上這袋錢。”她真是太急了,時間又趕,居然不小心蓋了幾個指印上去。
胖老板將木盒子遞去去,喃喃道:“這位公主也是福薄,結局淒慘,香消玉殞……”
南宮鑰抱著木盒子看了眼惋惜個不停的胖老板:“她慘什麽,比她慘的人多了去了,她自己識人不清,運氣又不好,怪得了誰。再說她不死你這個字可就不值錢了。”
胖老板頓時沒有聲音,南宮鑰笑了笑,孟贏默默地看了她一眼,二人沉默著離開。
出了店門孟贏才覺得鬆了一口氣:“你下次要做這種事還是帶著我一起去比較好,我心虛。”
南宮鑰莫名道:“你心虛什麽,我又不騙他。”
“可要是他認出你來了,要是……”
“他還抓得住我不成,這不是有師兄在嗎,她嘿嘿笑道:“再說了。我這個樣子,堂堂正正一個好男兒,你想太多了。”
她端著那個盒子掂了掂:“師兄啊,我們去哪裏處理這個?扔了還是埋了?”
孟贏看了看那個盒子:“得找個地方,現在住那間客棧不能回去,可是身上沒有銀子啊。”
南宮鑰從懷裏掏出一大塊銀子:“我可不會便宜了那奸商,咱們找家小店,要個房間。”
“你什麽時候拿的?”
南宮鑰以為孟贏會讓她將錢送回去,一把藏進懷裏:“他坐地起價還有理了,再說了,這個破東西哪裏值那麽多錢,不就是因為一般人碰不到嘛,他不懂可你是知道的啊,不就是妖物作祟嗎。”
孟贏一把將盒子抱過手:“做得好。”
“啊?”南宮鑰看著孟贏走遠,呆了一會兒才追上去,笑呤呤地跟在他後頭:“我師兄就是明理。”
孟贏臉一紅,推了推靠過來的南宮鑰,側過頭看了看她,臉更紅了。
這邊兩人去找地方,另一邊,吃得酒足飯飽的虞?忠文還是給孟贏留了一口飯。在屋裏坐了會兒,有些不耐煩地待到天色漸沉,尋了條麵巾揣好,出門去了。
一路慢行,待到天色黑透,虞?忠文走到古玩齋外,左右看了看,掏出佩劍從門縫處插進去,輕車熟路地挑開了緊閉的店門。
找了一家小客棧的南宮鑰與孟贏將房門關好,一起將盒子打開,南宮鑰看著孟贏伸手去拿玉壺,結果還沒碰到,手便在距玉壺一指遠距離的地方停了下來,孟贏的眼神也變得飄忽不定。
“怎麽了?”南宮鑰急道,輕輕推了推呆住不動的孟贏。
孟贏沒有反應,過了好一會才慢慢地將手拿開,情況似乎好了一點,眼神也重新變得清明。
南宮鑰覺出不對,拍了拍孟贏:“你怎麽了?怎不不拿起來呢?”
“碰不到啊。”孟贏說:“我無論怎麽靠近,玉壺就在那個位置,離我不遠也不近,可就是碰不到。”
“你哪有在靠近?”南宮鑰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地道:“你壓根停住沒動啊。”
孟贏看了看玉壺,又看著南宮鑰:“你說我沒動?”
“對啊。”南宮鑰一邊伸手一邊說:“你看,你就把手放在這個位置就沒動了,”說著繼續往前伸手:“怎麽會碰不到……”
話還沒說完,手堪堪觸碰到玉壺邊緣,南宮鑰整個人一下消失了。
孟贏頃刻後便反應過來,再伸手向玉壺抓去,可還是老樣子。他頹然的跌坐在凳子上,第一次內心恐懼不安。向師兄、師傅求救?可黑仔被他放回去後孟達就沒來過信件,沒有黑仔,他要如何傳遞信件?
虞?忠文那個死小子是捉妖家族的,可是那死小子不知怎麽的就被這玉壺給迷了,根本指望不上。
還能指望誰?孟贏眼睛急得發紅,南宮鑰現在會遇到些什麽?遇到了之後又會發生什麽事?他怎麽會忘了這些鬼魅妖術對她無用?
使勁扇了自己一巴掌,他打開門往外跑去,門口處卻多了一堵牆,孟贏急慌慌的一頭便撞了上去,被自己那股力逼迫得退了好幾步。定睛一看,不悅道:“澤弘的隨從?”
“我叫盛柒。”盛柒原地不動:“你慌什麽?知了姑娘呢?”
孟贏一愣:“你也知道她是姑娘了?”
“她出事了?”盛柒繞過孟贏往屋裏走去:“她人呢?”
雖然不情不願,還對澤弘如今的行事抱著深深的懷疑,但眼下這個情形他還是如實道:“我們發現了一隻妖。”說著將盒子打開了一點露出裏頭的白玉壺:“知了現在在壺裏。”
盛柒不可置信地說道:“你不是術士嗎?你趕快跟進去救她啊!”
孟贏不滿意了:“這是我的師妹,你激動個什麽勁?”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再說我也不激動。”盛柒看著孟贏:“進去啊!”
孟贏臉一紅,微微側頭:“進不去。”
盛柒臉上沒有什麽變化,聲音也依然如舊:“你本事不如它?”
孟贏覺得自己一張老臉丟了個幹幹淨淨:“我,我不是,我……”
盛柒看都不看他一眼,操著手原地不動,想了一會:“東西給我,我帶去找主子。”
“澤弘有辦法?”孟贏將臉抹到包裏揣下:“我同你一起去。”
盛柒搖了搖頭:“你還有一個朋友要管,現在走得掉嗎?你相信我,我主子一定有辦法,他不會害知了姑娘的。”
是啊,虞?忠文還在,如果被他知道白玉壺在自己手裏也不知道會鬧出什麽事來,放著他不管是絕對不行的。孟贏左思右想,隻得同意。
盛柒說:“你們繼續往北狄去,之前主子說的事還作數,你們去北狄,到長族找蘇先生,我們在那裏見。”
“那死小子不會走的。”孟贏看著懷裏的白玉壺:“他要這隻玉壺,怎麽會跟我走?”
“你暴露個行蹤給他,他一定會追著你跑的,效率奇高。”盛柒不慌不忙地說道。
孟贏一臉不信:“何解?”
盛柒指了指他懷中的那個白玉壺:“你說呢?”
古玩齋中,胖老板左眼被打得烏青,捂著臉坐在地上直哼哼,一句話也不敢說,心裏頭卻暗自慶幸自己打早將那白玉壺賣了,雖說被奸人少說坑了五十兩銀子,但如果不賣,此時此刻可就一分錢也拿不到了。
胖老板合計了一下,隻要不要命,一頓打換那麽多銀子,值!
站在店中間的虞?忠文低著頭拽著拳,良久,仰天大喊道:“孟贏你個混蛋!”
還在小客棧前猶豫的孟贏突然連打了兩個噴嚏,內心一陣發慌。將懷裏的盒子往盛柒懷裏一塞:“一定要救她出來,我先走一步。”
說完看了看盛柒懷裏的那個木盒子,轉身便飛速離去。盛柒原地不動地看了一會,點點頭道:“功夫不錯。”
遠處有仙山,白霧渺茫,如夢似幻,山巔隱有俏綠,耳旁溪水潺潺。南宮鑰打了個噴嚏,坐在這樣一個祥瑞的地方,總覺著自己已超脫生死,飄然成仙了。
她見著這場景的第一反應是自己在做夢,而後想起來自己同孟贏正在看那隻白玉壺,知道自己一定是掉進了某種幻境之中。
不遠處的石林間跳出一隻火紅的狐狸,後腳著地站直身體,向著南宮鑰走近兩步,突然搔首弄姿扭了起來。
南宮鑰分不來這狐狸是公是母,但是很擔心它再這麽扭下去會把腰給扭斷了。她極目四望,這近處是山遠處還是山,根本就不知道要怎麽出去,隻能寄希望與孟贏,既然出不去,那就看這狐狸跳一會舞吧。
就是不曉得它跳的是什麽,大概迷了虞?忠文的就是這隻妖吧,毛茸茸的,就是毛色不怎麽鮮亮,身子也不怎麽圓,有些營養不良的感覺,少了幾分可愛,看了半天,沒覺出來有什麽大本事。
狐狸跳了一會兒,伸出條長長的舌頭喘起氣來,慢慢向著南宮鑰挪過去,一雙警惕的眼睛半眯不眯,南宮鑰覺得它沒有睡醒,看起來傻兮兮的。
這隻紅狐狸一定沒有自己舞姿難看的這種自覺,一直孜孜不倦地扭著,南宮鑰不知道它這麽跳了半天她是不是應該給它打個拍子什麽的以示尊重。
狐狸越跳越近,兩隻睡不醒的眼睛一直盯著她,南宮鑰一動,它又警惕的往後一跳,南宮鑰樂了:“沒事,你接著跳,就是不用扭了,有些……不太適合你。”
狐狸愣了,一雙半眯著的狐狸眼瞪得又圓又大:“你說什麽?”
南宮鑰也愣了:“你還會說話?”
狐狸張牙舞爪:“我這麽漂亮一個美女能不會說話!”
南宮鑰恍然大悟:“搞了半天你是隻母狐狸啊。”
“什麽!”狐狸尖聲道:“你怎麽會看見我的原身?這個術法是專門爭對你的,怎麽會沒效?”說完後狐狸原地轉起了圈圈,嘴裏念念有詞:“不可能,我的媚術居然沒效?不可能,我可是這方麵的一把好手,怎麽會失敗……不對不對,也不算失敗,總算是把他給弄進來了。”
南宮鑰正堅著耳朵聽狐狸說話,那隻紅狐狸突然回過頭來,炸開毛,舉起爪爪就往她這邊撲過來,嘴裏叫囂道:“反正你進來就沒有法術,拿命來吧虞?忠文!我今日拿你祭爪,明日拿你兄弟祭爪!後日再拿你全家祭爪!”
虞?忠文?南宮鑰瞪著眼睛看那團紅色的毛球躍上半空又落下來,腦子裏想著:“這家夥真像隻球。”
“砰”的一聲,一股黑煙自南宮鑰頭上漫開,形成一個盾牌,將那個從天而降的紅色毛球一下彈開,像變戲法似的,無麵落在她麵前,看著遠處落在地上直哼哼的紅狐狸,回頭指了指南宮鑰的脖子:“那個對妖物也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