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共浴
他抬手擦了擦頭上的汗,小麥色的皮膚在陽光下散發出健康的光澤,看向她的眼睛中有明亮的光:“能有什麽故事?我們走過的那一處本就亂,上一次你問我是不是得罪了權貴,其實我覺得是露財吸引了盜賊。”
南宮鑰不信,將他打量了一番,道:“是這樣嗎?盜賊穿得倒是很整齊統一。”
他笑:“你不信?其實我真的就是一個純真的富家子弟。”
南宮鑰:“……”
財不露白這個道理恒古不變,在這亂哄哄的世道尤其如此,說不準被誰盯上就在某處將命丟了也是有的。若是在路上遇到盜匪,要錢還是要命這個話題真是一件讓她難以選擇的事情,因為無論是回答要財亦或是回答要命,其實都是要了她的命。
對於沐浴的炙熱夢想終於實現,因為澤弘要出門買點路上用的幹糧順帶還要去辦點私事,南宮鑰鼓勵他再買點夏日裏正合口的玫瑰酪回來,因那糕點要現做現賣,估計得耗去澤弘好些時間。
等澤弘一走她便讓店家準備了一桶熱水,準備好好泡一個澡。
關好門,取下頭上的發帶,一頭長至腿際的青絲如潑墨般順著光滑潔白的肩頭輕滑下來,隨著束在胸前的白布被她一圈一圈鬆開,將房間隔成兩處的屏風上出現一個玲瓏有致有妙曼身影。
再過四個多月她便十七了,不再是當初那個身材扁平的小孩子,而是一個真正的姑娘了。她將自己整個埋進水裏,從水裏浮出來時細長的眉毛與長長的眼睫上全掛著水珠,眨了眨眼那些水便順著濕潤的臉龐流下來。
她舒服的歎了一口氣,伸手將濕漉漉的頭發捊到身後枕在浴桶邊上,露出的大片白晳皮膚即便是曬了太陽也還是沒什麽變化,這一點她倒真是要感謝她母親,遺傳給了她這樣白若凝脂的好肌膚。
門外有些嘈雜聲遠遠地傳來,南宮鑰此時正泡得舒服,完全沒有心思去注意那些聲音有何異處。
“碰”的一聲,門被毫無征兆地撞開,她嚇了一大跳,第一反應是伸手去拿衣服,奈何那衣服被她掛在擋著浴桶的屏風上,手指還沒碰到衣服角澤弘已一把拉開屏風,她忙縮回水裏去,看著澤弘開始寬衣解帶。
澤弘的這一舉動著實將南宮鑰嚇得不輕,她完全不知道這樣一個情況要如何去應對,不知是水太熱的還是太過生氣,整個臉一下全紅了。
腦子裏混亂地想著到底是應該怒斥他出去還是應該縮在浴桶邊上哭喊,可她自知此時此刻自己身份是個男子,但即便是男子也該要說句什麽吧。若是男子會說什麽呢?她看到他脫得隻剩一件裹著身體的裏衣,忙結結巴巴地說道:“澤,澤弘大哥,我用過的洗澡水已經髒了,你,你,你先出去叫店家給你準備,我這就起來讓你。”
澤弘已脫完上衣,光著膀子往水裏跨了,說道:“都是男子就將就了吧,也不知是怎麽了,外麵有許多晉兵查房,店家正在應對,估計沒有時間給我準備。”
南宮鑰一驚,若被發現了她倒知道自己會是怎樣一個結局,一時緊張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時澤弘已坐了下去,對她道:“這桶子夠大,你往旁邊挪一挪。”
桶裏的水嘩啦啦地溢出桶外,她小心翼翼地往一旁挪了挪,雙手緊緊抱著自己的膝蓋大氣都不敢出,透過水麵上氳氤的溫熱水汽並不能清晰地看到水下,可眼下這情況還是讓她不能自自抑地緊緊地盯著澤弘。
他倒是無所謂的樣子,看她皺著一張紅潤的小臉死盯著自己,道:“怎麽了?你可別這樣盯著我,大不了下一次不同你擠了。”
她腦子亂哄哄的,胡亂道:“你洗澡都穿著褲子洗嗎?”
他愣了愣,挑眉看了她半晌,默默點頭道:“對,這是我的習慣。”
她微不可查地呼出一口氣,也不知自己問了個什麽白癡問題,尷尬道:“真是個好習慣。”
心“呯呯”直接,南宮鑰覺得它似乎都要從口中跳出去了一樣,她死死按住心髒的部位,抿著嘴眉頭皺了起來。
隻這麽幾句話的功夫,吵鬧聲已到了他們這一處,門被拍得“咚咚”作響。
南宮鑰一下警惕起來。
澤弘慵懶地問道:“是誰?”
門外是酒保的聲音:“小爺,有幾位軍爺正在追捕逃犯,要檢查一下房間,請您開一下門。”
“這樣啊。”澤弘不悅的聲音響起:“我正在洗澡啊,要不請幾位軍爺檢查了別處再來我這裏吧,總要給我點時間整理一下吧。”
門被粗暴地踢開,被澤弘一撞之下壞得差不多了的門柵直接斷落在地上,伴隨著有人罵罵咧咧的聲音:“老子要檢查還等得到你洗幹淨!有本事使起老子的嘴來了!”
“別怕,先在水裏避一避,躲在我身後,冒一點頭出來呼吸即可。”小聲說完已拉著南宮鑰換到了他身後的位置。
她現在的臉可是一眼便可被認出來的,因為要避開晉兵的視線不得不緊緊挨著澤弘,兩人的身體不可避免的接觸,水溫一下子升高,燙得人心慌。她又緊張又不安,但不知怎麽的,有他擋在前麵她那微微輕顫的身體漸漸平靜下來。
屏風就是在這個時候被推倒的,露出裏麵正泡在水裏光著個大膀子的澤弘,他雙手護在胸前滿臉的驚慌失措。
“媽的!大白天的洗什麽澡。”幾個晉兵踢了一腳倒在地上的屏風後罵著出門去了,酒保小心跟在後頭,再小心地將踢壞的門帶上,一臉的心痛與惶恐。
背後的南宮鑰身體在晉兵推倒屏風的一刹那變得緊繃,好好的過了這半年,她越發對生留戀,不想死的念頭死死抓住她的心。她渾身由熱轉涼,當初那種死亡的威脅感隨著晉兵的離開從心頭滑過。
澤弘挪開身子,看著像受到了驚嚇的小貓般的南宮鑰:“沒事了,我就知道你年紀小,一定會被嚇著。”
他雙手靠後撐在木桶邊,眼風掃過她轉而看著倒在地上的屏風:“不開心的事我從不記著它,倒是眼前的這桶熱水讓人愉悅,也更加實在,洗了澡整個人都舒服了,活在當下真不愧是一句至理名言。”他哼笑了一聲,輕聲道:“你說是吧,知了兄。”
南宮鑰繼續保持雙腿曲於胸前,雙手緊緊環抱雙腿的姿勢,有些茫然地問道:“你說什麽?”
他看著別處:“我說,這澡洗得很舒服。”
說完嘩地一下站起身,身上帶起的水珠瞬間落下,如珠玉散落,濺起水花朵朵,讓她不得不閉上眼睛。
水麵尚未平靜,她也還在發懵,他已伸手從地上撿起衣物拉起屏風隔開了房間,走到外間兩三下將衣服套在身上,轉身出門之時輕輕問道:“我在門口想一想晚上吃什麽。”
直到澤弘出門很久,南宮鑰還坐在浴桶裏,這個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最多能容三個人坐在裏麵,但也是同她一樣嬌小的女孩子,想起剛才澤弘坐進來後那些不可避免的接觸,她的臉一下紅得滴血。。
腦子裏麵亂成一團,她一直在水中暗示自己是個男人,是個男人,直坐到浴桶裏的水變涼了她的心也靜了才從水裏出來。
澤弘剛才說吃飯,是了,剛才有晉兵在這一處查探,隻能在房裏吃了。
她穿好衣服又坐了一會,慢慢將臉上的容易好,慢慢地走過去開門。每走一步都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告訴自己澤弘當她是個男的,她也當自己是個男的。
使勁咳了兩聲,喘了兩口氣,她這才大方地拉開已經壞掉的門。
還在想著見著澤弘第一句話要說什麽,本來背對著門口的澤弘已經回過頭來,臉上帶著剛上樹梢的淺淺月色般朦朧的笑容。
門外傳出食物的香味,她又咳了一聲,抑製不住耳尖發紅,強裝鎮定挪開一點好讓他進房。
澤弘將門輕輕掩上,回身轉來坐在她對麵:“剛才店裏跑堂的從門口路過我便將菜叫好了,你看看行不行?待會吃了飯我再去叫他們將房裏的水清一清,再將門大概修一修。”
桌上的菜二葷二素外加一個湯,菜色雖不特別,倒是搭配得很好,也是她愛吃的。但南宮鑰現在哪裏有那個心情,囫圇吃了幾口,算是將飯吃了。
澤弘開口說道:“先前的事我打探清楚了,聽店家說是這鎮上的一名少女突然發瘋,將在此執行公務的一個都尉給咬傷了。”
南宮鑰啊了一聲,疑惑道:“那女子莫非是得了瘋狗病!”
澤弘給她盛了一碗湯,看著她一邊說一邊端起來喝掉,嘴角揚起一點笑:“不清楚,隻知道人沒抓住,而那個被咬傷的都尉被咬後不多時便去了。”
南宮鑰不解道:“怎麽會?被咬了一口就死了!?”
澤弘漫不經心地拿筷子夾了些菜給她,都被她有一下沒一下地吃掉了。他嘴角噙笑,點頭道:“是啊,不過也是與我們無關的事,隻是因這事這一處有些亂,明早我們早些離開吧。”
南宮鑰將碗中的最後一口菜吃掉,點點頭:“好。”知道那些晉軍的目的後她也就放心了,隻要不是衝著她來的就好。
拿起筷子正要去夾菜,似想起了什麽又縮回了手,看了一眼澤弘後微微低下頭:“明日要早起,那我就先去把床鋪了,你記得吃完飯讓人來修門。”
房中隻有一張床,知道是因為店裏沒多餘的房間了,能空出來一間這樣的房已算幸運。南宮鑰也不敢回頭去看澤弘,自己從床上抱了床被子就地打鋪。
一邊鋪還一邊說:“這段時間你辛苦了,你睡床上吧,我睡地上。”
澤弘走過來從她手中拿過棉被,一笑:“我也討厭與人合睡,不過這大熱天的睡地上涼快,這好位置你就莫要跟我搶了,雖說你是小師傅,但我在路上好歹救過你幾次,我年紀比你大,就當是尊老,讓讓我唄。”
這還有什麽好說的,真是求仁得仁,有一句老話說得好,汝之蜜糖彼之砒霜說的就是這個道理。自然,她是願意睡床的,既然澤弘喜歡睡地上那就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