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遊輪

  蘇齊雲被柔軟的黑紗蒙住頭,反綁著雙手,帶進了地下車庫。


  羅臨平帶著路,拉開了後座車門,忽然,熾烈的白光霎時照亮前方。


  正對麵停著易燃的車,此時它遠光燈大開,宛如一對邪獸巨瞳,陰森地盯著他們。


  “真巧。”羅臨平摔上車門。


  “人帶來了麽。”


  車子剛剛停穩,齊光就急切地敲了敲車窗。


  四周黑黢黢的,倒是空氣又潮又涼,遠遠的還有些汽笛聲。


  “急什麽。上了公海,人就徹底是你的了。”羅臨平下車,“先錢吧。”


  齊光冷臉:“人都沒看到,怎麽先錢?”


  “好說。”


  羅臨平靠在車門上,手伸進去輕巧按了個按鈕,後排同側車窗緩緩降下。


  一個人反綁著雙手坐在後排,穿著的西裝精致考究,隻是衣服顯著有些偏緊,胸前別著一枚銀色徽章。


  他的臉被一塊做工雅致的黑絨布罩著,著實看不清楚。


  其實壓根不用掀開這條遮臉的絨布,齊光朝前傾了傾身子,聞到了他夢寐以求的冷香氣。


  是他。


  “為什麽遮著他的臉?”齊光問。


  “為什麽,為他太聰明。”羅臨平叼著煙笑了,“蓋著,我還怕他路上記著道呢。”


  齊光上前一步,打算要將遮住他臉的絨布掀開,他的袖子立即被人拉住了。


  羅臨平玩味地看著他:“別吧,蓋著,上了公海你再親手掀開,不相當於掀蓋頭麽?為了這個,我特意選的喜字暗紋呢,你瞅瞅。”


  齊光仔細看了一眼,還真是。


  他把手收了回來:“講究。”


  “那可不得講究點麽,畢竟做了我好幾年上司呢。要嫁人了,不能虧待。”


  他攤開雙手,做了個“錢快拿來”的手勢,齊光朝身後站著的人使了個眼色,對方立即搬來幾個黑色小皮箱,估計能塞滿羅臨平這架SUV的後備箱。


  手下人依次打開箱子,為證明其中沒有夾帶,每一箱都特意抽檢了幾把現金給他看。


  正在展示的空檔,齊光對另外一人吩咐道:“你先去,給車上的人鬆綁。”


  “等一下。”羅臨平蹲在錢箱邊,打了個岔,“我先說好,鬆是可以,但人要是跑了,可不賴我,這錢也不能再拿回去。”


  “為了捆住他,我可是帶去了十幾個人,但沒一個能好好下來樓的。”


  齊光思考了會兒,向手下揮手作罷。


  錢清點完,羅臨平把所有箱子一扣,用鐵索串成一大串:“那行,老齊爽快。咱們也是老打交道的人了。我就先撤了哈。”


  忽然狂風大作,平地上半人高的蘆葦草被吹得東倒西歪,隨著震耳欲聾的馬達聲,不遠處還算平整的地方降下一架直升飛機。


  上麵下來一兩個人,來回把錢箱往飛機上搬。


  全部搬完之後,羅臨平抓著機艙門頂部的扶手,朝他們告別。


  直升機轟鳴著,漸漸遠去了。


  齊光的兩個手下坐上了羅臨平開來的黑色轎車,齊光拉開了後門,坐在蘇齊雲身邊。


  汽車也跟著發動了。


  蓋著“蘇齊雲”的黑布不算很嚴實,間或能看清一些光亮。


  不遠處有輛極白的大燈,周而複始地轉著,再加上潮潤的空氣和海鷗叫聲,他猜測,這裏可能在海邊。


  “雲雲。”齊光稍稍靠了過來,抬手想攬他的肩膀,蘇齊雲一把甩開。


  “——好,我不碰,我不碰。”


  齊光的聲音低下了,近乎勸誘:“雲雲,這幾天,我不知道你上沒上網。你看那些人,他們在網上罵你、攻擊你,你的病情被人公開,他們毫不同情,居然還歧視你,這樣的人,股票跳水,經濟崩潰,居然還有臉要你去救市——雲雲,他們都是壞人,隻有我真心對你好,隻有我。”


  蘇齊雲側著臉看著窗外,一聲沒應。


  “從你來第一天,我就喜歡你。都怪你太討人喜歡了,你要是醜那麽一點、壞那麽一點,哪怕是笨那麽一點,我都不會這麽喜歡你。雲雲。這都怪你。”


  “之前是我錯了,跟我一起回美國吧。一會兒我們就要到港口,一到公海區域,我會掀開你的蓋頭,讓我們一起實現那個等待了兩年的計劃——我們一起,我們倆親手把這個國家的貨幣砸到地上,經濟砸進地獄,讓我們倆的名字一起寫進曆史——他們會怎麽命名這一次金融危機呢?夏元泡沫?雲光危機?還是就用我們曾經的稱呼,‘大空頭’?”


  齊光坐近了些,試著想要去摸蘇齊雲的腿,結果被他猛地掙了一下,坐得更加靠裏。


  齊光曖昧地笑了:“——你力氣真大。你看,上次給我留的傷,都還在呢。”


  齊光把手伸向黑布底邊,向他展示手背上被叉子紮出的幾個血痕。


  “雲雲,你為什麽一直生我氣,你看看我,看我一眼好不好。”


  “蘇齊雲”心裏冷笑,沒理他。


  他正通過外側的光源陳設辨認,這裏是不是預估的地方。


  齊光看他一直側臉看向外麵,更以為他在生氣,一向又低又溫柔的語氣居然有些焦慮起來。


  “我才知道你指證他了——你是不是因為齊建軍是我爸爸在生氣?不是的,他不是的雲雲。”


  齊光又坐近了些,聲音幾乎懇求:“我隻是在他的戶口本上,他不是我爸,我對當年的事情也根本不知情——如果我知道他們為了讓你接受資助,居然用那種方式,我肯定會製止的。”


  從上車到現在,“蘇齊雲”一句話沒說,他自己一個人都能自言自語說個沒完。


  似乎從他們認識的第一天就是這樣。


  蘇齊雲很少答話,他卻有奔湧不停的情感,不知該如何表達,可他說的越多、重複的越多,蘇齊雲反而更加沉默,甚至徹底避開他。


  那之後他更加珍惜每一個能和他說話的機會,恨不得每次都把自己的心剖開給他看。


  可蘇齊雲次次都把他的心,丟棄到地上,沉進暗黑的冰窖裏。


  “雲雲。我才知道你的病情已經這麽嚴重了。”


  “等我們去了大洋彼岸,以後你什麽都不用做,都交給我。我爸在船上給我放了很多錢,比我們當時偷渡回國的三千萬美金都要多,這些都是為了你,你想怎麽花都可以——雲雲,你理理我,理理我,好不好?”


  “蘇齊雲”聽著很有些無語。


  他還以為齊光好歹認識了蘇齊雲這麽久,會對他的脾性很熟悉呢。


  但凡稍微了解點蘇齊雲的人都知道,他缺錢麽?缺麽?

  他看重的,壓根不是錢。


  齊光看身邊的人一直毫無反應,有些心急,他試著抓了蘇齊雲的肘彎,卻被對方猛地肘擊了一下。


  齊光揉著被砸得生疼的上腹,竭力溫和地說:“雲雲,你好像長壯實了一點。”


  “蘇齊雲”在心裏冷笑了一下。


  不是雲雲長壯了,因為我是你爸爸。


  車停了。


  齊光率先下了車,而後幫著打開了蘇齊雲這一側的門。


  蘇齊雲一踏上堅實幹淨的地麵,一陣強烈的海風吹來,險些吹落了他遮臉的黑布。


  他趕忙低頭,迎著風穩住了黑布。


  齊光還以為他低落傷心,低聲溫柔地勸慰了幾句,才扶著他上了船。


  通過廊橋的長度和走過的步數來看,這艘船巨大,應當是豪華遊輪一類的東西。齊光一直帶著他到達頂層的休息室。


  他的視野大部分被遮擋住,從絨布底麵可以看到底麵鋪著紅色的絨毯,整個客廳相當大,擺著豪華舒適的真皮沙發。


  齊光帶著他坐在長長的棕色沙發上,溫和地提示他注意腳下。


  “雲雲,你的手綁的難不難受?你放心,我們很快出發了——等出發我就給你鬆綁,到時候,我好好給你揉揉——”


  “蘇齊雲”在心裏冷笑,嗬嗬渣男,強搶民男,還到時候再揉。


  海浪聲舒緩。


  從黑布裏隱約透出來的光可以看到,齊光正坐直了身子,有些焦急地看著無際的海麵。


  他回頭向手下人吩咐:“去問問,為什麽還不開船?”


  那人應了一聲就走遠了。


  齊光沉默著坐了會兒,身邊戳了個大活人,鐵了心要拿他當空氣,這時候他什麽別的心思都沒有,被拒絕得抓耳撓肝的。


  他又朝蘇齊雲湊了過來:“雲雲,這黑布,你蒙著難不難受,我幫你掀開,好不好?”


  說著一隻極瘦的手就探了過來,“蘇齊雲”心中一緊。


  顧氏其中一個產業,就是港口,月城的顧氏港分兩部分,客運港特意選在距離市中心三十公裏外,風吹蘆葦低的郊區。


  距離港口兩條街的地方,停著輛平平無奇的商務車。


  這時候是淩晨,國外市場雖然徹夜開啟,但盤麵交易量寥寥。


  車裏尤其黑暗,一台手提電腦開著,熒熒映亮了電腦主人的衣裝。


  他穿著FRCA配發的黑色西裝,左胸口別著一枚FRCA的閃電徽。本該是量身定做的衣服,在他身上卻顯然有些偏大。


  光線隻映出他漂亮的下頜線,他看著屏幕思考著,抬手,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蹭著臉頰旁邊的一顆小冷痣,長長的襯衣袖子恰巧蓋住他半個手掌。


  “雲哥。”


  後排更深的黑暗處傳來汪貝達的聲音,“我這邊一切就緒。”


  向夢,汪貝達的下屬,從後排遞過來一個測試用手機,打開著Nebula App,屏幕正中央,兩個巨大的紅色“警告”正在不停閃動。


  “知道了。”


  蘇齊雲回應了一聲,他隻有唇角出現在光亮之中,細微地翹起點弧度,“開始吧。”


  他拿起一邊的銀質耳機,微微側頭戴上,同時輕點鼠標——屏幕上迅速開始跑起一串串的英文,剛剛他親手優化的程序,啟動。


  一旁向夢舉著的手機上,“警告”二字,驀然消失,一行鈦銀字浮現出來——


  “Heliu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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