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保護

  蘇齊雲雙臂攀在顧培風脖頸上,死死摟緊了他。他感到自己跟著顧培風一起在飛速下墜,一向膽大追求刺激的他除了摟緊對方,居然大腦一片空白。


  要死了,這回真的要死了。


  他和顧培風一起從幾百米高的半山上跳下去了。沒有任何準備,沒有任何保護。


  還有孝慈怎麽辦,Nebula怎麽辦——


  但另一個瞬間,他的理智仿佛抽離出來,在飛速說服他,這是那種情況下唯一的選擇。


  短暫的時間裏,蘇齊雲深刻地懊悔起來。他後悔沒有帶走那對對戒,後悔沒有帶上培風一起走,後悔低估了齊光的扭曲程度。


  最後他所有的念頭都沒了,就剩下一個:他希望培風活著。


  他倆的身體沿著山崖迅速下墜,還無可遏製地在山崖上撞了好幾下,磨得他右肩手肘都一陣悶疼。蘇齊雲至少朝下墜了一百多米,這才忽然停在了半空中。


  他就趴在顧培風溫熱的肩膀上,還死死摟著他的肩頸。


  顧培風單手摟著他,心髒跳動得很快,幾乎要衝破極具張力的肌肉線條,搏動出來。


  緩過來一口氣,蘇齊雲這才發現他們是為什麽停了下來。


  顧培風右臂攬著他,左胳膊有力地吊起,兩個人的重量都吊在一根伸縮登山繩上,最末端是個三叉固定錨,從山崖石壁上拉出的數道痕跡來看,這道錨楔上山崖並不容易,朝下滑了很久,在山崖上深深拉出凹槽,才卡住一塊尖石頭,停了下來。


  “別怕,雲雲別怕。”顧培風低聲安慰他,“我都做好了準備的。堅持一小會。”


  他像之前蘇齊雲安慰他的時候那樣,也用側頰蹭了蹭他的頭發。


  以前不是沒人叫過他的小名,齊光、琬琰、媽媽,有的喊得親昵、有的讓人生厭,但從沒有一個人叫得他心悸不已。


  每一聲,都像在扯他的心弦。


  山壁上落下點小塵土,逼得蘇齊雲低下了頭,趴在顧培風肩膀上。


  其實這個姿勢讓他有點難為情,他根本不敢抬眼看對方的表情,就覺得他脖子上隱約有點小青橘的味道,挺好聞的。


  山崖頂端傳來了些突突的悶響。


  別人可能不熟悉,但這聲音蘇齊雲簡直太過熟悉了——小時候他還住在警察大院的時候,晚上經常聽到射擊訓練室傳來這樣的聲音。


  這是裝了消|音|器的長狙才有的聲音。


  蘇齊雲立即抬頭看了顧培風一眼。


  “你相信我。”顧培風的目光又真摯又熱烈,“我真的做好了萬全準備才來的。你隻要抓好我就行。”


  蘇齊雲的心剛定了沒有一秒鍾,三叉錨忽然鬆了一下,他和顧培風無可避免地朝下溜了十幾公分,嚇得他稍稍放鬆的胳膊立即又摟得死緊,錨爪才找到一片夯實的山石,重新楔了進去。


  “沒事的,沒事的雲雲。”顧培風一直低聲安慰他。


  蘇齊雲感覺有些害臊。


  他再怎麽說也是個成年男性,整個人的重量全掛在顧培風一個人身上,其實還是很耗費力氣的。


  何況他年紀還大一些,何況顧培風還恐高。


  可他也沒有別的選擇,隻能沉默著摟住顧培風。


  顧培風攬著他的那條胳膊,因為承力太過,所有肌肉都虯結爆發,但卻堅實又牢靠。


  快到十點鍾,巴塞羅那的天終於暗了下來。


  這種情況下,蘇齊雲別無選擇地和他靠的很近,他從來沒有這樣親密地攀住其他人的脖頸,更沒有過這種略微一動就會挨著對方鼻尖的距離。


  一些細密的汗順著顧培風的側頰低落,在下頜邊匯成閃耀的晶珠。


  顧培風察覺到他在看他,垂下眼簾朝他溫和地笑了,抿出一對小梨渦。


  “雲雲。雲雲。”


  他一直念著蘇齊雲的小名,溫和地注視著他,“你別怕,我能保護你。”


  其實蘇齊雲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當時狩獵局結束之後,反問他能不能保護自己的話,純粹是話趕話說出來的,根本沒過心。


  他沒想到顧培風真的就這麽在意,一直記著,還惦念著怎麽樣證明自己。


  真傻,真是一根筋。


  這不過就是隨口的一句氣話而已。


  蘇齊雲勉強點了點頭,他感覺自己不能開口說話,一開口,情緒可能馬上決堤。


  山崖頂端徹底騷動起來,聽著像是很多人忽然湧入進來,接著響起了西語和英語的口號,輪換著喊。西語蘇齊雲聽不懂,英語倒是聽明白了,是“所有人放下武器!這裏是巴塞羅那警察局”。


  恰在此時,整個城市的路燈,自遠方開始,一片片漸次點亮。


  “雲雲,看我。”


  蘇齊雲轉臉看他,其實他不需要太大動作,因為本來就已經近到幾乎臉貼臉的程度。


  顧培風一直有些緊繃的神情終於放鬆下來。


  輝光燈火映亮了顧培風茂密的黑發和光潔的額,給他濃密的睫毛上鍍上層金光。


  顧培風稍微側臉,鼻尖就抵在他臉頰上,輕輕吻住了他。


  培風的鼻尖涼涼的,唇卻是溫暖的。


  城市全亮,萬千燈火映照著他們。


  蘇齊雲閉上了眼睛,享受這個吻。


  “嘖。”


  頭頂上傳來一聲咋舌,驚得蘇齊雲觸電樣立即轉臉,就覺得臉上在不住發燒。


  “親夠了沒有?親夠了就上來。”易燃的聲音在頭頂喊。


  顧培風倒是落落大方,朝上麵答話:“先拉他。”


  蘇齊雲沒多會兒就被拉了上來,聽著周圍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討論他才知道——


  和自己懵然不知法布拉天文台已經被齊光買下不同,顧培風是知道這一點,還堅持來的,並且堅持自己一個人變裝進來就可以了。


  “他還說,萬一發生什麽,可以連他一起擊斃。”FRCA的小田在一邊告狀,“他說除了你,誰都能現場擊斃。”


  蘇齊雲愣了愣:“現場擊斃?!”


  小田朝他堅定地點了點頭,渾然忘了顧培風才是她老大。


  顧培風終於被拉了上來,他漂亮的西裝上蹭了不少灰,正站著拍,驚起一陣嫋嫋的煙霧。


  他還沒站穩,周圍人群忽然被人猛地擠開,蘇齊雲鑽了出去,照著顧培風的左胸就是一拳。


  “顧培風,你是不是個混蛋!”


  他被打得往後退了一小步,先是有些怔然,而後暖乎乎笑了:“哥。”


  顧培風就站在地上,讓他打。


  在看過蘇齊雲真揍人之後,他明白的透透的,這哪兒是真打,這拳簡直是小奶拳。


  第二拳擂在他心口上,疼得他心裏直爽。


  “還現場擊斃!逞英雄好玩麽?”


  顧培風乖乖抿住唇,聽著他訓。


  結果這第三拳,生生沒揍下去,蘇齊雲整個人撲了上來,忽然摟緊了他。


  剛剛圍著看顧首風熱鬧的人瞬間整齊劃一看天空,話題給生硬轉到了“今天天氣不錯”、“你看那顆月亮又大又圓”雲雲。


  顧培風被摟得一愣,接著打心底裏洋起一股暖意。


  他明白這種感受。


  才來月城的時候,他被人追著上了望月山,那時候得知蘇齊雲可能有危險,而他卻在醫院耽誤了整整四個小時——時間都夠殺人分屍了。


  坐著警車回去的路上,看著地圖上幾乎是蠕動的定位點,他覺得自己的心在一點點被淩遲。


  直到確認蘇齊雲安然無恙,他一顆懸著的心才無可遏製地後怕起來——差一點,就差一點點,他就失去蘇齊雲了。


  好怕。真的好怕。


  當時他抱著蘇齊雲溫暖的身子,心裏被恐懼割得直發抖,就和現在的蘇齊雲一樣。


  “沒事了。”


  顧培風輕輕拍著他的背。


  這樣的蘇齊雲真的太少見了。


  冷淡的、遊刃有餘的、又狠又辣的,他見了太多太多。他甚至見過脆弱的、無助的、溫柔的。


  但他從來沒見過能緊緊摟住自己,連話也說不出來的蘇齊雲。


  這是不是意味著,他有一點點在乎自己,可能有一點點喜歡自己?


  “我好好的呢。”顧培風在他耳朵旁邊輕聲安慰,“你看一眼,我沒被擊斃,也沒摔死,好好的。”


  蘇齊雲把臉悶在他肩窩裏,帶著鼻音說:“就該摔死你。不然不長記性。”


  顧培風照哄不誤:“好,該摔死我。”


  “不行!不許。”蘇齊雲忽然抬臉瞪了他一眼。


  顧培風假裝不懂:“摔也是你讓摔的,不讓摔也是你不讓摔,怎麽前後話都被你一個人說完了。”


  蘇齊雲側著臉生著氣抱他,話都懶得接。


  原來蘇齊雲還有這麽感性這麽可愛的一麵。


  顧培風想,也許剛剛他該鬆一下手,真的留個什麽傷,那樣的話,蘇齊雲得黏他黏成什麽樣。


  “好了雲雲。”顧培風拍拍他的背部,“我給你介紹一下。”


  “介紹?”


  蘇齊雲稍稍鬆開他,接著被他按照肩膀稍稍轉了個方向。


  他這才發現,剛剛他一股心火上衝,掄著拳頭就衝了過來,完了這是大庭廣眾之下,眾目睽睽之中,他居然和顧培風打情罵俏?!


  他大略掃視了一圈三四十張故作鎮定的麵孔,覺得自己已經社會性死亡了。


  顧培風湊在他耳邊,輕聲介紹:“左邊這些,這是西班牙巴塞羅那警察局的。”


  他指了指左邊穿著製服的南歐青年,隨著他的介紹,年輕的南歐警員對他吹了幾個口哨,還有幾個朝他比了比大拇指。


  蘇齊雲心想不如掐死我吧。


  “這是咱們國家獵狐辦的,專門搞海外追逃或者跨國犯罪抓捕的。”


  獵狐辦的年輕幹警們,對他露出了蒙娜麗莎般神秘莫測的微笑。


  蘇齊雲感到一陣窒息,丟人丟獵狐辦了都。


  “這是FRCA這回跟過來的員工,有幾個你熟悉。”


  FRCA的自己人就不遮遮掩掩了,大大方方一臉姨母的微笑,笑的蘇齊雲耳朵直燒。


  這回的人丟的真是全方位,國內國外自家對家,丟完了。


  真不如剛剛摔死算了。


  顧培風忽然稍稍靠了過來,對著他的耳朵,用隻有他能聽到的音量說:“你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抱我,可要對我負責。”


  這小壞蛋真會拿人把柄!


  蘇齊雲咬牙切齒,賞了他一個肘擊。


  這位乘人之危的顧首風倒是沒皮沒臉,揉揉挨揍的上腹,笑意更深了。


  “怎麽這麽熱鬧啊!”


  人群稍稍讓開了點,孝慈一臉驚奇地走了出來。燈光在她的王冠、裙子上閃爍跳躍著,接著她一眼看到了自己的死對頭:“啊!顧培風!”


  顧培風也沒饒過她:“你沒事頭上插冰錐子幹嘛?”


  蘇孝慈翻翻眼睛:“識不識貨啊,這是鑽石!”


  顧培風當下被她的話燙了一下,驚異地看了蘇齊雲一眼,得到對方的默認之後,驚得眼睛都不會眨了。


  萬惡的資本主義。顧培風心想。


  “孝慈,你先回去睡覺。”蘇齊雲忽然開口了。


  “啊?憑什麽?”蘇孝慈抗議,“我都沒怎麽吃,就來幾個人說你要我去天文台看星星,又給我戴了個大耳機。我正嗨著呢,忽然又換了一批人帶我下來——這都什麽跟什麽?”


  “沒什麽。”蘇齊雲摸了摸她的頭,“沒事就好。”


  他說得溫柔,轉臉一個眼神就讓管家把孝慈押回酒店了。


  直到目送孝慈坐著的黑色商務車離開,蘇齊雲這才終於鬆了口氣。


  他站在天文台入口,拿肩膀撞了撞身邊的顧培風。


  “顧首風,你生日還有最後一小時,想怎麽過?”


  作者有話要說:顧顧沉寂那麽久,憋大招呢!


  顧顧厲不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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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追更!(鞠躬

  明天顧顧要過24歲生日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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