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韓守正目光,挺直身板,微微作揖,“臣韓守正見過太妃娘娘,公主殿下。”


  也是此時,昭明公主慪下了氣,父皇明明說,見到太妃要按照見到皇後的禮儀參拜的,這郡守竟然敢不聽她父皇的話。


  虞黛煙不動聲色的拍了拍昭明的手,而後溫柔道,“韓上卿請起。”


  “命婦虞黛雪拜見太妃娘娘、昭明公主殿下。”虞黛雪今日換上的,則是規製的命婦冕服。冕服是青黑色的,自然顯瘦,也當然不顯懷。


  看著她恭恭敬敬的朝著自己屈膝行大禮,虞黛煙這才稍稍滿意。


  虞黛煙閑思時總是料想著這一幕,但是她沒想到,當這一幕真的發生在她眼前,她心中卻並沒有那麽歡喜。


  若不是看到虞黛煙,她幾乎以為她的一生都已經過去了。


  現在她才知道,她才僅僅度過了半生而已。二十個春秋,不少了。


  她竟然還是那般明豔動人,曇花一現即罷,可是她卻常開不敗。


  “平身。”這聲音冷冷的,聽不出一絲姐妹情誼在其中。


  而太妃先前口口聲聲說來郡府隻是為了探望家姐,這家姐,自然是虞黛雪。


  韓守正扶著虞黛雪起身,而後再次作揖,“太妃娘娘舟車勞頓,不遠萬裏,自盛京奔赴雲夢,前來探望內人,臣先代內人謝過太妃。”


  “素聞韓上卿和尊夫人二人夫妻情深,十年如一日。還真是教哀家心生羨慕。”虞黛煙輕輕道,語氣平淡。


  麵見皇親國戚,說錯一個字,都是對皇家的不敬。


  韓守正正欲開口,虞黛雪卻搶先道,“太妃娘娘為先帝守陵十餘載,情義忠貞,實乃大義。而賤妾不過是在家相夫教子,隻不過盡為人妻子母親的本分,和太妃娘娘的大義相比,賤妾自認慚愧萬分。”


  虞黛煙略略笑笑,“時隔多年,姐姐這張嘴還是這麽會說話。”


  已然是正午時分,太陽正對著郡府正門,四棵白色巨型龍型浮雕石柱高高聳立著,天上飄著幾朵白雲,氤氳濕氣被蒸幹。


  “太妃娘娘哪裏話,妾身隻不過是實話實說。”虞黛雪說著,身子已然有些撐不住,臉色更為蒼白。


  韓守正伸手欲去扶,卻被虞黛雪不動聲色的給擋了回去。


  “太妃娘娘和公主殿下還請隨命婦這裏來。”虞黛雪說著,人已經走到最前,素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她母親和她欠虞黛煙的,今日就讓她一並都討了回去。


  虞黛煙看著虞黛雪麵頰蒼白,隻當是她為了她的到來操勞過度,未做她想。


  虞黛煙遙遙的走了兩步,然後停住,回眸對韓守正道,“哀家知道韓上卿素日裏公務繁忙,今日前來接見哀家,想必也是百忙之中抽身,韓上卿的心意,哀家都明白。至此,韓上卿若尚有公務,大可先去州府。哀家實則區區一介婦人,怎可打擾上卿公務。”


  韓守正忙道,“太妃娘娘體恤,臣感激不盡。隻是而今內人有孕在身,臣若是還讓內人侍奉太妃娘娘和公主殿下,若有閃失,臣如何擔當的起。”


  虞黛煙怔住,她不可思議的看著虞黛雪,她早已年至四十,竟然還能懷孕!?


  一雙拳悄然無息的被握緊,修長尖銳的指甲被深深的插入細嫩的皮肉裏。這一切自然都落在正對著她的虞黛雪的眼中。虞黛雪朝韓守正甩去一個疑惑的眼神。


  為什麽?

  不是約定好,不要對太妃講此事。太妃膝下無兒無女,據聞隻有昭明公主和她親近些。


  韓守正隻是淡淡的掃了一眼虞黛雪,而後擋到她的身前。


  “不是吧,都四十的人了竟然還能懷孕?”又是那道尖銳的女聲。


  說這話的人自然是昭明公主。


  “回稟公主,家母確實懷有身孕,且已有五月。”黎啟臣上前作揖道。


  楚昭明這才回身轉看發出那道清冽男音的人。


  紅裙轉圜之際,頭上九支釵頭鳳齊齊輕輕飛舞,相互擊撞,清脆悅耳,那雙清澈透亮的大眼睛裏流轉的是少女獨有的天真燦爛。


  她回轉之際,就像芍藥盛放一般。


  可是即便是麵對天真無邪的真公主,韓聿清也沒有將他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多停駐哪怕一刻鍾。


  為什麽?

  世間竟然有這麽好看的男子?

  一身白錦製成的冕服,穿在他身上,給人一種冷峻薄情之感;那雙眉眼,讓她想起背景的皚皚雪山……


  昭明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著,臉頰早已變紅。


  為何自己方才瞎了似的竟然沒有注意到他。


  “昭明——”虞黛煙提醒道。


  韓聿離差點噗嗤一聲笑出來。這世間的女子,個個都是一樣的,看到好看的男人就腿軟走不動路。


  還以為公主會有什麽不一樣呢,結果不還是一樣拜倒在他哥的冕服之下?

  楚昭明回過神來,臉頰更紅了,她逃也似的躲到虞黛煙身後。


  至此,虞黛煙已經明了了昭明這丫頭的心跡。


  “你是?”


  “回稟太妃娘娘,草民韓聿清。”韓聿清挺直身板,不卑不亢回答道。


  “太妃娘娘,聿清乃我長子。”韓守正又道。“方才犬子無狀,還請太妃娘娘不要見怪。”


  “見怪?”虞黛煙突然怪嗔一聲,而後臉上擠出一絲笑意,“如此俊朗的人物,擱在盛京,怕是盛京那些個大人家的女兒,要把你韓家的門檻踏破。”


  “太妃娘娘說笑了。”韓聿清回道。


  “若說真要見怪,虞黛雪,哀家最該怪罪的,該是你了。”虞黛煙突然眉頭揚起,她穿著足有一寸後的金縷鞋,居高臨下的看著在她麵前一臉謙卑的虞黛雪。


  這聲虞黛雪叫的,在場每個人都不由得心頭一顫。


  果然,是來發難的麽。


  扇姐兒在一旁站著,手足無措。


  “你有身孕,為何不事先稟報哀家。哀家若是知道,定然不會讓你出來迎駕的。”虞黛煙語氣淡漠,聽不出怪罪之意,但也沒有體恤之情味。


  虞黛雪作笑,上前一步道,“賤妾正是怕娘娘掛念,所以才……”


  “好了,這外頭這麽熱。你還挺著身子來接駕,是在是難為你了。先進去吧。”說著,虞黛煙打量了一眼虞黛雪微微隆起的小腹。


  “勞娘娘掛念,賤妾自知有罪。”


  虞黛煙正在提腳跨門,“你是有罪,明明有身孕的人了,卻隱瞞不報,還執意接駕,若是出了事,可是教哀家難做。”


  一群人斂聲屏息。


  昭明聽得出話裏有話,但是也隻是略帶同情的看了一眼韓夫人,並未多言。


  她是出來遊山玩水的,可不好抱打不平。


  “娘娘教訓的是。”虞黛雪低著頭,緩步跟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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